45 還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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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笙水榭。
    池家攜帶重禮拜訪,但是容毓依舊誰都不見。
    “池民放這次搬出了太子側妃的名義求見世子,希望世子能夠恢複池竹漪的成績,看來他們池家還真的是急了。”黎墨謙輕咳了一聲說道。
    容毓手中把玩著一枚牙雕竹牌,眼神落在麵前的一卷畫軸上細細欣賞,並沒有在意池家。
    黎墨謙說道,“沒想到魚老夫子火爆脾氣,直接革除了池竹漪的成績。池家現在到處找人宣揚魚老夫子不公正,朝廷民間議論紛紛。世子,罷黜選秀資格,是否還需要再三思量呢?”
    朝凰選秀,就因為一個主考不喜歡,就革除了成績,就像是科舉考試,都考上舉人了,因為得罪了主考官,被罷黜一樣,讓人覺得不公平。
    容毓抬眸,“魚老說的不錯。德禮不是寫在卷子上的答案,有人要辯,墨謙你盡管跟他們辯論就是。朝廷那邊無需擔心,皇上不會過問。”
    “以皇上對世子的信任確實不會在意這種小事,那士林的輿論就交給我來解決了。”黎墨謙頷首。
    容毓的視線重新落在畫卷上。
    “魚老處事公允,給他寫一道請功折子。”容毓輕描淡寫說道,“蓋上我的官印。”
    黎墨謙懵了,“啊?”
    魚康濡做的魯莽,不怪罪就不錯了,世子爺還要給他請功?
    “嗯。”容毓理所當然的加重了語氣。
    黎墨謙想到了林月嬌,再看看容毓,似乎明白了什麽,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
    於是就在士林還在議論魚康濡做的妥不妥當的時候,一道從京城傳來的聖旨到了。
    魚康濡,升官了。
    六大藝選秀的前一天,江南閨秀們紛紛準備考核,這關係到了她們自己和家族的前程。
    唯獨隻有林月嬌一個人慵懶地窩在自家院子裏,不打算參與六大藝的考核,就等第三輪最後考一科。
    她的指間,一匹紅白色的綢緞變成了一件衣服。
    朝凰選秀是所有閨秀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尤其是入了上榜就極有可能進入朝凰書院。
    但是今年卻奇了怪了,竟然有入了上榜的閨秀缺考。
    “嫡姐,第二輪選秀司盈溪竟然沒有來,今兒行宮裏大家都議論著炸開鍋了。”林子衿一臉疑惑說道,“她可是極有可能進入朝凰書院的,這麽白白放棄,太奇怪了。”
    林月嬌做著女紅,抿唇說道,“子衿的消息不靈通。司盈溪失蹤了。”
    “啊?”林子衿愣住了,“她怎麽會失蹤?”
    黑風寨那件事之後,林子衿也沒打算放過司盈溪,隻不過比起收拾司盈溪,朝凰選秀卻是最大的事。
    “聽說,司盈溪給黎公子送了一個千年靈芝,黎公子邀約她單獨見麵。但她赴約後,卻一去不回。司成宇去雲笙水榭詢問,黎公子表示並沒有收到千年靈芝,更沒有邀約司盈溪。”林月嬌玉指穿針引線,眼神落在手中的紅衣上,唇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最開始司家還不肯相信,但是,黎公子說了,江南那麽多閨秀送的禮物藥材,他一樣都沒收,怎麽就偏偏會收司盈溪的?自從來到江南從未單獨邀約任何女子,為何就偏偏邀約司盈溪?”
    要說黎墨謙看上了司盈溪,全江南的閨秀都不相信。
    “沒想到和黎公子有關,後來呢?司家可是找黎公子的麻煩了?”林子衿關切問道。
    林月嬌抿唇一笑,“誰敢找大將軍府的麻煩。黎公子解釋後,司成宇自己也認為,黎墨謙沒收到千年靈芝。因為以黎墨謙的性子,他若是需要,忠義世子一句話,萬年靈芝也不是沒有,哪裏稀罕司家這點東西了。故而,司成宇就接受了自家妹妹被人設局欺騙的事實,司家認為,司盈溪送的禮被有心人截住了,還假借黎墨謙的名義邀約她見麵,一定是哪個嫉恨司盈溪的閨秀幹的,現在整個司家都在到處找司盈溪的下落,城門守衛說看見司盈溪出城了,出了忻州城四通八達,什麽時候能找到,那就難說。”
    林子衿臉色怪異。
    “嫡姐,動手的人,應該是,黎公子?”林子衿心思聰穎,一下就想到了黎墨謙,美眸一亮。
    林月嬌點頭,“我也覺得是他。那日在黑風寨,黎公子就說不會讓你白受這一遭罪,沒想到他還真的言出必行。你安心選秀吧,黎公子出手,想必在六大藝選秀落幕之前,你是看不見司盈溪了。”
    “沒想到黎公子會出手,這樣其實,有損他的名譽……”林子衿一顆芳心不爭氣的亂跳了起來。
    “放心吧,除了我們倆,不會有人想到是他出手,即便是司家都沒有懷疑他。”林月嬌抿唇一笑,“黎公子高風亮節,誰能想到他會假借自己的名義去坑人。不過這作風,還真是近墨者黑,有忠義世子的風範。”
    不自覺唇邊溢出一絲笑意。
    林子衿一顆芳心亂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下來說道,“嫡姐,除了司盈溪,李映湫小姐也沒參與第二輪選秀。聽說她家裏出事了,她爹獲罪,她已經不是官宦嫡女,沒資格繼續選秀,而且李家遭逢大變,她也沒心思選秀,昨天連夜返回南州去了。”
    “獲罪?這時機未免太巧了。”林月嬌黛眉輕挑,她對李映湫還有幾分印象,說話直,有些不中聽,不過不是什麽心思歹毒之輩。
    林子衿說道,“可不是,官場上除了極少數清官,有幾個經得住查,南州知府肯定是得罪了什麽人……”
    “江南最近除了容毓也沒什麽頂天的大人物,他總不可能是撞到了容毓的手上。難道……”林月嬌心思玲瓏剔透,一下子就想到了關鍵。
    官場辦事向來拖拉,從查案到定案,起碼得拖半個月,要是走通了上官的門路拖延一下,查兩三個月有可能。
    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突然就定罪,這麽雷厲風行,也隻有江南的封疆大吏江南布政使能夠做到。
    難道,那一萬兩白銀,是連詩兒押注?
    “今日第一科琴試,好多人都等著嫡姐參加呢。”林子衿說道,“得知嫡姐第二輪已經不考了,大家都很驚訝。嫡姐,你有十足把握第三輪能夠過一關嗎?要不,還是多考幾科安穩一點?”
    朝凰選秀最少要過關八科。
    “不用了,別替我擔心,你好好考試吧。聽說你琴試已經過關了,沒拿到上品也別氣餒。”林月嬌淡然一笑。
    看見林月嬌這麽淡定的樣子,林子衿也安心了幾分,捂嘴一笑,“我可不像嫡姐每一科都奔著上品去的,能過關就是萬幸了。六大藝的考核可難了,第一關琴試,除了連詩兒還沒有第二個人拿到上牌呢,過關的也極少,不過十幾人而已。”
    這很正常。
    缺考的兩個閨秀不過是不起眼的兩滴雨珠,很快就被人拋之腦後。
    現在忻州城裏每天傳揚的都是哪位閨秀六大藝過了幾關,獲得了幾枚上牌。
    連詩兒成為了全江南的焦點。
    從琴試第一科開始,琴棋書畫六大藝的前四科,她都是上牌。
    一連奪冠四次,再加上第一輪獲得的三枚上牌,一枚中牌,她一共考了八科,七上一中,已經超過了隻考了七科的林月嬌。
    而同時一條不利於林月嬌的流言,在江南傳的沸沸揚揚。
    比起連詩兒第二輪的上牌都是在朝凰書院選秀之時,眾閨秀才子圍觀,兩位主考一起評斷賜牌獲得不同,林月嬌第二輪的三枚上牌,除了畫這一科流傳出了左手畫,另外兩科廚藝和女紅,都沒有人見識過。
    故而,很多人覺得林月嬌這兩枚上牌的來曆有問題。
    本來之前第一輪成績出來,這種懷疑的聲音被事實甩了一巴掌。
    如今林月嬌第二輪缺考,流言蜚語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又塵囂其上了。
    六月底,第二輪選秀落下帷幕。
    連詩兒以七枚上牌一枚中牌的成績,暫時名列第一,正四品閨秀,江南諸閨秀無人可與之媲美。
    雲笙水榭裏,容毓翻閱著手中的書卷。
    “世子,池竹漪對林月嬌懷恨在心,找了一批士子宣揚四姑娘的女紅和廚藝那兩枚上牌來曆不明。其實最開始世子賜牌的時候倒是沒有人敢議論,也都知道世子的為人不屑於如此。如今有這樣的惡意中傷,不過是太多人眼紅四姑娘取得的成績……”黎墨謙頓了頓說道,“除了池家之外,背後還有一股勢力在推波助瀾,讓流言愈演愈烈,但對方很小心,找不到他們的把柄。”
    容毓眉峰輕挑,“能在江南推波助瀾又還不被你抓到的人,除了連家,也沒有其他人了。”
    “世子說的是,墨謙也是這麽想的。”黎墨謙點頭一笑,“畢竟四姑娘在江南唯一的對手,也就隻有連詩兒小姐。”
    容毓輕描淡寫說道,“連詩兒哪配給她當對手。”
    那個小女子多智近妖,又腹黑妖孽的深沉,在他眼中,這世上就沒有人能配當得了她的對手。
    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林月嬌。
    黎墨謙默然。
    容毓食指在軟榻的矮桌上敲了敲,不知道思考著什麽,眉峰輕蹙又舒展開,“瓊芳宴是設在明日吧?”
    “是的,明日申時,設宴景華行宮。”
    容毓說道,“把江南的讀書人邀請一些,尤其是司成宇之流。還有池竹漪,也給她送請柬。”
    “世子,您這是要……”黎墨謙訝然。
    容毓頷首,“就這麽安排。”
    流言他一向不在意,也看得出林月嬌不在意,不然她也不會任憑流言肆虐還淡定從容地在家裏怡然自得。
    但,流言攻擊的是林月嬌,他就很在意了。
    有些人腦子裏都是水,他就把那些人好好扇幾巴掌,把他們腦子裏的水都打出來,也讓他們知道,腦子是不能隨便進水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讓池家蹦躂了這麽多天,也該收網了。就在那一天,順便給池家,給池竹漪一個驚喜。”容毓說道。
    世子不僅腹黑,而且還記仇。
    黎墨謙抱拳,“是。世子,那忻州賭坊,最近來了一些挑事的賭徒,燕振昊招架不住了,找您求救。上次世子設的賭局,連詩兒輸了一萬兩,特意報複。不過連詩兒也知道賭坊掛在四海商行名下,不敢明著來,隻偷偷摸摸派了一些賭徒想讓賭坊輸的開不了門。”
    “這點小事,你調一批人過去給他幫忙就行了。”容毓淡然說道。
    忻州賭坊的老板燕振昊,是四海商行忻州分行的管事,而這個賭坊最初開張的目的,也是為了調查景華行宮案,收集打探消息。
    這一次朝凰選秀賭坊開盤,容毓設了賭局,自己坐莊林月嬌一定過關,除了他,又還有誰有這麽大的魄力。
    當然,燕振昊並不知道吩咐他這麽做的就是容毓,隻以為是四海商行的高層。
    “世子,林四姑娘拜見。”雲諫走進來稟報。
    容毓臉上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深邃的眼眸裏一瞬間亮起了光彩,聽說她來拜見就覺得高興,但隨即又繃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說道,“請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