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和連詩兒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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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到了筋脈,不是什麽大問題,隻不過要將養半個月,最近就不要走路了,靜坐養傷。”賽華佗摸著白花花胡子說道。
溫澤野的臉一下就垮了,“啊?怎麽跟剛才那個大夫說的一樣,你可是神醫啊……”
“大夫和大夫診斷的一樣,有什麽不對嗎?不一樣,那才不正常了。”賽華佗擺手,說道,“藥我也不配了,你直接找空青幫你煎兩副藥吃著,養養就好了。”
聽見賽華佗說到空青,林月嬌不好意思,情知自己這點小把戲已經完全被賽華佗看穿了。
溫澤野說道,“賽神醫,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讓四姑娘盡快好。那些什麽天材地寶有沒有用,需要什麽,你別客氣,盡管說啊。你這藥都不開兩副,也太不當回事了吧。”
“老夫開藥還要聽你的?沒事亂吃藥,也不怕吃出病?”賽華佗不客氣訓了兩句,轉而看向林月嬌,好笑又好氣,“四姑娘以後做什麽,別這麽措手不及,可憐我這大中午的正在午睡,卻被人趕過來。”
“給賽神醫添麻煩了。”林月嬌歉意說道。
賽華佗擺手,“老朽倒是無所謂,反正擔心的人又不是我。”
說著,賽華佗轉身回到了林府門口停著的一輛馬車。
林月嬌也看向那輛馬車,車簾擋著不知道裏麵有沒有人,但賽華佗進去的時候撩起了車簾一角,正好看到了一抹紅衣的剪影。
“四姑娘,你在看什麽?”溫澤野的伸出手在林月嬌眼前晃了晃。
林月嬌回過神,衝著他抿唇一笑,“勞煩溫公子相送,已經到林府門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答謝溫公子。”
“你的腿……”溫澤野一臉擔心。
林月嬌說道,“沒事,我現在要準備考別的小藝,等考完了再請溫公子吃飯答謝。今日承蒙相救。”
“我都沒救到你呢。”溫澤野一臉懊喪,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影響林月嬌的心情,明天她還是要考試的人,想了想對著她說道,“其實能不能進入朝凰書院也不算什麽,上品還是中品也不算什麽,沒有這些,你還是林月嬌,就是這麽厲害的林月嬌,不需要任何證明。”
林月嬌一愣,衝著他笑了笑,“嗯,我知道。”
“所以考試結果你不要在意,不管怎麽樣,林月嬌在我心中都是江南第一魁首,沒有人比得上你。”溫澤野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英俊的臉上溫柔。
說完,也覺得自己這番話似乎太直白了,竟然有些罕見的紅了紅臉,“我,我先回去了。四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再見。”
溫澤野轉身輕功運起嗖嗖就跑的沒影了,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月嬌看著他的背影噗嗤一笑,溫澤野這是在害羞?
“嫡姐,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受傷,不然怎麽會這麽巧。”林子衿生氣說道,“今兒就是連詩兒主辦,是不是跟她有關?”
剛才在營地林子衿就想問了,林月嬌堵住了她的話,讓她回來再說。
“連詩兒確實想對我下手,不過我沒給她機會。不用替我擔心,我沒受傷,更何況就算是受傷了也無妨,我本來就不打算考舞藝。”林月嬌笑著說道。
林子衿一愣,“不打算考?”
“嗯。如果不摔殘讓連詩兒放心,怎麽能過兩天安生日子。”林月嬌一笑。
連詩兒存心不想讓林月嬌參加選秀,林月嬌自己也沒有十全把握,一定能夠看破每一個陰謀。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掉進陷阱”,讓她放心,之後也就不會有其他陷阱了。
此時此刻,林月嬌才算可以安心準備最後一科的選秀了。
“嫡姐所言不錯,原來如此,我就知道嫡姐這麽厲害的人,才沒那麽容易讓她們小人得誌。”林子衿放下心。
朝凰選秀最後一輪,小藝。
林月嬌摔殘的消息傳揚出去之後,忻州賭坊人滿為患,押注連詩兒能夠成為江南第一閨秀的人暴增。
林老太君對林月嬌的態度倒是沒變,還特意親自安慰,讓她最後一科不要有壓力。
林月嬌穿著一身茶色素裙,坐在林府連夜買的輪椅上,兩個丫鬟在後麵推著輪椅,身後還跟了一排侍衛。
景華行宮裏,此時已經人滿為患。
“快看,林月嬌來了!”
“聽說她摔斷了腿,沒想到是真的,坐著輪椅來的。”
“真是太可惜了。聽聞林姑娘舞藝卓越,她要是沒摔殘,舞藝一定能拿到一個上牌。”
“聽說林姑娘是和連詩兒小姐一起狩獵的時候騎馬摔傷,時間可真巧。本來兩人還可以爭個勝負,現林姑娘一摔,不能考舞藝,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今年的江南第一非連詩兒小姐莫屬了。真是摔的巧,要說沒點內幕誰信啊……”
“噓,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連詩兒小姐可是江南布政使的千金,你敢亂說,小心被官府抓去割了舌頭……”
說話的人趕緊壓低了聲音,“有個當大官的爹就是好。唉,我們忻州難得出了這麽一個厲害的千金,卻在考試前一天不明不白摔殘了腿,沒辦法,人家爹是咱們江南最大的官,林姑娘無權無勢的,怎麽鬥得過她?”
“有背景就是不一樣,權勢滔天,根本不給林姑娘跟她公平比試的機會。隻是希望林姑娘最後一科一定要過關,要不然這也太可憐了……”
忻州的百姓們議論紛紛。
林月嬌也沒想到,連詩兒在一些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了,反而是一直處於風口浪尖被那些讀書人閨秀們汙蔑的自己,讓老百姓們頗為可惜。
連詩兒一出現,眾人全部聚集圍觀,其他秀女都不考了,紛紛來看她的考試,更不要說那些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公子哥們。
“連詩兒小姐來了!真美啊,不愧是江南第一閨秀。”
“她身後的丫鬟抱著的那個就是鳳首箜篌,據說是當年聖上南巡的時候,賞賜給她的。”
“看來這一枚上牌,非她莫屬了。”
看台上坐著三位主考。
其中之一是魚康濡,另一個是江南當地的名宿,也是個白胡子老頭。
唯獨黎墨謙一襲白衣,坐在主考席上尤其引人注目。
連詩兒就在眾目睽睽之中,走到了玉台上,那丫鬟也把鳳首箜篌擺好了,連詩兒跪坐一側,準備彈奏,此時一片寂靜。
“咕咕咕咕……”
恰此時,一陣輪子滾動的聲音傳來,眾人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隻見大殿入口處,一襲茶色素裙的女子坐在輪椅上,傾城的臉上麵容淡然。
林月嬌,也到了。
“林姑娘來了。我記得甲字號台考音律,考舞藝的在乙字號台,林姑娘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連詩兒一看見林月嬌,柳眉輕挑,端莊的臉上揚起一抹虛偽的假笑,隨即一臉歉意:“抱歉,看我這記性,忘記林姑娘你摔斷了腿,不能考舞藝了。真是可惜。”
被那些百姓們議論,讓連詩兒對林月嬌一肚子怒火,故而刺林月嬌兩句。
“無妨,確實不能考舞藝了,所以想考一門樂器,希望能過關,湊夠八科。”林月嬌寵辱不驚,說道。
兩人之間一問一答,形成鮮明對比。
“我要是摔斷腿了,還聽見對手說這種風涼話,早該氣炸了。也就隻有林姑娘這麽好的心性能夠不受影響的準備最後一次考核吧。”易沁樰在心裏想。
連詩兒虛偽笑道,“林姑娘已經拿到七枚上牌,最後一科過關那肯定沒問題。不知道你打算考什麽樂器呢?”
“箜篌。”林月嬌說道。
連詩兒一愣,不止是連詩兒愣住了,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心底替林月嬌默哀。
“沒想到林姑娘也要考箜篌。”
連詩兒簡直是打瞌睡來枕頭,竟然有這麽好一個把林月嬌踩在腳下的機會,笑意款款說道,“難得我們能夠同考一門樂器,還真是和林姑娘頗有緣分。不如,咱們一起彈奏吧。難得今天遇到對手,如果不能一決高下,真是生平一大憾事。”
懂音律的人都是心裏咯噔一下,自然明白兩個差距甚大的人一起彈奏,會出現什麽情況。
“林姑娘不能跳舞,隻能考箜篌湊齊八科,沒想到連詩兒已經穩坐第一,還這麽咄咄逼人,讓林姑娘拿不到最後一科的過關,湊不足八枚竹牌。雖然是對手,但做到趕盡殺絕這麽狠的地步,也實在是太過了。”易沁樰暗自感歎。
連詩兒又說道,“選秀以來,一直沒機會和林姑娘同台競技,大家也都一直在議論我們誰才是江南第一,正好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若是考的不一樣還難說,但現在都一樣是箜篌,正好分個勝負。若是輸在林姑娘手中,我也能心服口服。”
虛偽,無恥。
“我想林姑娘不會連跟我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吧?”連詩兒又微笑著補上一句。
“連小姐盛情相邀,戰便戰。”林月嬌抿唇,語氣淡然。
戰便戰,三個字,卻是憑空生出一股豪情。
連詩兒蹙眉,林月嬌這種時候還擺出一副淡定的架勢,心底肯定已經著急上火了吧。
林月嬌的箜篌比起連詩兒的鳳首箜篌,簡單樸素,沒有過多的裝飾,就是路邊隨便都能夠買到的素箜篌。
兩人相對而坐,箜篌相立。
連詩兒撥弄琴弦,華麗的樂聲響起,隨便挑了宮廷樂章裏的一段,而林月嬌緊跟其後,立即彈了起來。
鬥曲,就是挑一首合曲,一人先彈如果對方跟不上變奏就會很快被壓製,漸漸地不能成調,隻能跟著彈,完全淪為陪襯。
半個鍾為限,雙方互挑曲。
連詩兒麵帶微笑,不緊不慢地彈曲,在尾音的地方不動聲色的變了調。
和第一首曲子很相似,要是林月嬌按照原曲的調彈就和她的合不上。
但是林月嬌也自然而然的變了調,跟著她換到了另一個曲子,而且兩曲之間的轉換流暢,看不出絲毫斷點。
連詩兒柳眉一挑,手中曲調又是一變,林月嬌也緊跟其上。
曲調越來越難,越來越亂,越變越快,但是林月嬌如影隨形,十指如蝴蝶,琴音錚錚,毫不遜色。
連詩兒臉色越來越凝重。
那些原本為林月嬌默哀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連詩兒攻,林月嬌守,守勢能夠和對方平分秋色,本來就很難了。
“錚!”半個鍾到了,這下換成了林月嬌攻。
林月嬌撥動琴弦的手指已經變成了影子,快的令人看不清她撥動的哪根弦,連詩兒連忙跟上。
但林月嬌換曲的手法比她更高明,聽不出斷章就已經從一個曲調換到了另一個曲。
連詩兒感覺自己的腦子耳朵和手都不夠用了,剛剛聽懂林月嬌的琴音,腦子才反應過來,手還沒彈呢,她已經是下一段了。
正努力辨認這是哪一章,又已經變調了。
連詩兒剛才就沒有這麽快的變調換曲,因為換曲要求音律協調,前後連貫,並不簡單。
像連詩兒剛才那樣,已經極其厲害了,要是她正正經經考核,說不準還能拿到一個上牌。
但是她自己作死,要拉著林月嬌一起比試。
眾人都發現,連詩兒跟不上林月嬌,她的琴音斷斷續續,很明顯的磕磕碰碰。
而連詩兒也發現了這一點,心裏一陣發慌著急,手指就更亂了,表現比之前還不堪。
越是著急,越是被壓製,越是跟不上,不能成調,而林月嬌的琴音卻一如既往的動聽,餘音繞梁。
有詩雲,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說的就是林月嬌此時此刻的箜篌之音。
一曲終了。
連詩兒臉色灰敗,不敢置信,輸了,竟然就這麽輸給林月嬌了?
主考的三位大人互相交談了幾句,黎墨謙上前一步說道,“綜合在下和兩位大人的一致意見,現在公布兩位閨秀本次箜篌一科小藝的成績。林月嬌,予上品牙雕竹牌。連詩兒,無牌。”
這話一出,塵埃落定。
“謝三位大人賜牌。”林月嬌行禮。
黎墨謙笑道,“四姑娘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給人驚喜,八枚上牌,實至名歸。還請四姑娘七日後,前來參加冊封大典。”
“那是自然。”林月嬌淺笑。
連詩兒看著這一幕,此時後悔的恨不得上吊。
“啪啪啪!”
殿前傳來一陣鼓掌的聲音,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沒想到剛來就聽到了這麽精彩的箜篌曲,絲毫不遜色朝凰書院的音律大家。”
一聽到這個聲音,林月嬌原本淡然的臉色瞬間僵硬了。
這個男人二十來歲,穿著一襲絳紫色的團金絲繡花四爪蟒袍,彰顯出尊貴的身份。
北堂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