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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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太和殿內,台上有伶人撫琴作唱,褚青綰卻是時不時地轉頭朝外看去。
    弄秋怎麽還沒有回來?
    頌夏安慰她:“也許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主子不要擔心。”
    話是這麽說,但頌夏也忍不住提心吊膽,弄秋是去替主子拿傘的,能有什麽耽誤她辦差事?
    胥硯恒坐在高位,他左右位置是太後和周貴妃,午時今日是家宴,來的皆是皇親國戚,後宮最高興的人莫過於顧美人,她舉杯朝長公主的位置敬了一杯,笑得眉眼輕彎。
    長公主有點無奈地搖頭,將她仔細地打量個遍,見她情緒沒有低落之處,也逐漸安下心來。
    褚青綰瞥了眼顧美人一眼,心底有點羨慕,入了宮廷,和往日家人都仿佛隔了一道天塹,想要再見家人,需得聖上恩典才行。
    少有人能像顧美人一樣時常見到親人。
    褚青綰的位置和胥硯恒有些距離,但胥硯恒偏頭一眼就能看見她,自然也將她心不在焉的模樣盡收眼底。
    胥硯恒意外地挑眉,今日午時不是還精神抖擻的麽。
    褚青綰壓根不知道胥硯恒的想法,她在看見殿門口出現弄秋的身影時,終於鬆了一口氣,但很快,褚青綰又皺起了眉頭。
    弄秋和她出門時,穿的並非是身上這身衣服。
    弄秋走近了,褚青綰才察覺出她塗抹了些粉黛,給臉上添了些許紅潤,褚青綰心底忍不住生出些許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褚青綰低聲:“怎麽這麽慢?”
    弄秋都要哭了,她也真的哭過了一場,她回玉瓊苑換衣服時,將遲春嚇得一跳,她也忍不住撲到遲春懷裏發泄了情緒。
    她也不過十幾歲的年齡,頭一次見這種場麵,心底的驚恐根本不能與人言。
    還是遲春替她收拾好的,本來遲春是要替她來送傘的,被弄秋阻止了,她擔心遲春對主子描述時會有疏漏。
    弄秋替褚青綰倒了杯果酒,褚青綰碰到她手時,涼意讓褚青綰心底一驚。
    這時,弄秋手一抖,果酒驀然灑了褚青綰一身,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趕緊請罪:“是奴婢手抖,主子恕罪。”
    類似這種宮宴,為了以防有意外發生,各宮主子不會隻準備一套衣裳。
    顧美人朝她們看了一眼,她到底心善,提醒了一聲:
    “褚美人趕緊去換身衣裳,否則殿前失儀,被人捉住了錯處,總是不好的。”
    褚青綰有點頭疼一樣,點了點弄秋:“你啊,毛手毛腳的。”
    說著,她站起來,和弄秋一起低調地往偏殿走去,頌夏沒跟著去,待會褚青綰還要回來,她得留下,替主子留意殿內發生的事情。
    正殿熱鬧,也襯得偏殿安靜,弄秋將備用衣裳拿出來,簾子也徹底拉起,四周徹底沒了外人。
    褚青綰臉上頭疼的情緒褪去,她皺眉,格外冷靜地問:
    “發生了什麽事情?”
    問出這番話時,褚青綰心底沉甸甸的,究竟發生了什麽,要讓弄秋這般提醒她?
    她對弄秋太了解了,一見弄秋進來的狀態就不對,略施粉黛不是要添顏色,而是要遮住臉色的慘白。
    褚青綰也清楚弄秋對她忠心,不到情非得已,弄秋絕不會叫她在外人麵前失儀。
    弄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也壓低了聲音,顫抖著和她說:
    “主子,奴婢看見有人殺人……”
    她聲音壓得極低,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下出錯,隻想趕緊把事情告訴主子,因為她擔心若是待會事發,主子卻還是一無所知,或許會遭了別人算計。
    弄秋將她看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褚青綰。
    褚青綰一點點睜大了雙眼,呼吸都逐漸放輕,半晌,她才出聲,聲音有點啞澀:“死的是誰?”
    弄秋趕緊抹了一把眼淚:
    “路公公說,被扔下的那人是張禦女。”
    甚至不是什麽奴才,而是正兒八經的主子,這宮中等級分明,便是宮宴和請安時,也總有人插不上份。
    禦女的身份低,連請安的資格都沒有,像今日這種宮宴,禦女和官女子也無法參加的,這些人便是失蹤了,除了她們自己的奴才,一時半會兒也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怨不得這宮中人人都想要往上爬,否則,連死都會死得悄無聲息。
    褚青綰其實認得張禦女,她們曾同在儲秀宮待過一個月,張禦女出身梧州漳縣,出身低微,叫她在儲秀宮時也是格外安靜,格外擔心會惹是生非。
    許是出自南方,她長相在宮中不能說是出類拔萃,但一口吳儂軟語卻是真的叫人忍不住對她生憐。
    褚青綰心底一陣泛涼,不願再去回想,她握緊了弄秋的手,讓自己保持冷靜,她替弄秋擦了擦眼淚,低聲問:
    “是不是嚇壞了?”
    她沒有直麵當時的場景,都覺得心驚膽戰,遑論身臨其境的弄秋呢。
    弄秋忙忙搖頭:“奴婢沒事。”
    這話一點也不可信,但弄秋不想叫主子這個時候還在替她擔心。
    褚青綰想起弄秋提起的小路子,她輕微蹙眉,低聲道:“那位路公公說得沒錯,既然當時沒有揭發,現在能做也隻有按兵不動,靜待事發了。”
    她有點不解,張禦女那般膽小,不可能主動得罪人,怎麽會被人下此毒手?
    如果不是張禦女得罪了人,便隻有一種可能性——殺人滅口。
    究竟是什麽秘密,才值得背後這人直接動手殺了一位宮妃?
    褚青綰握住了手帕,止住了手指的輕微顫抖,她入宮有兩個月,許是宮中一直沒發生什麽,叫她也有一種宮中平靜的錯覺,張禦女的死也是徹底提醒了她,這宮中可不什麽能夠休養生息的地方,或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處處都是殺機。
    褚青綰沒有在偏殿久留,她和弄秋一起回了正殿,顧美人也看見了弄秋有點微紅的眼眶,隻當她是做錯事被褚美人罵了一頓。
    害得主子殿前失儀,隻被罵一頓,其實已經是極輕的結果了。
    褚青綰才坐下,兩盤月餅被端了上來,她和顧美人各一盤,恰好上位響起周貴妃的聲音:
    “今日是中秋佳節,禦膳房特意準備了月餅,各位都嚐嚐看禦膳房的手藝。”
    月餅做得很精巧,叫人一眼望去都有點舍不得破壞,唯一不好的是,許是為了方便食用,月餅被切成了一個個的小塊。
    褚青綰掃了一眼,見眾人都嚐了月餅,她有點遲疑。
    卻不料,她隻慢了一拍,就被上位的周貴妃看見了,周貴妃笑著問她:“褚美人可是不喜歡吃月餅?”
    褚青綰一頓,她赧然搖頭道:“不是,嬪妾隻是覺得這月餅甚是精巧,一時有點不舍得下口。”
    這話一聽就假。
    胥硯恒短促地悶笑了一聲。
    周貴妃麵上神情如常,隻有眼底身處的笑意寡淡了些許,她依舊如常地打趣褚青綰:
    “你要是喜歡,本宮待會讓禦膳房再給玉瓊苑送過去。”
    聞言,褚青綰知道她不能再遲疑,她似被打趣得不好意思,撚起月餅咬了一小塊,滋味軟綿清甜,其實味道真的不錯。
    頌夏也低聲和她解釋:“主子放寬心,每年中秋都有這一道讓眾人共食月餅的流程。”
    褚青綰心底一個咯噔,這解釋越發叫她放不下心。
    固定的流程,就代表最容易被做手腳。
    褚青綰有點頭疼,但吃都吃了,總不能再吐出來,她也隻能盼著是她疑心了。
    中秋宴安然無波地過去,待宴會要散時,才是眾位妃嬪關注的關鍵,愉妃也偏頭朝胥硯恒望去,她不作掩飾,眼波流轉間笑著道:
    “臣妾來時,叫宮中備了醒酒湯,您今日喝多了酒,就這麽睡下,明日可是會不好受的。”
    她這話中的意思就差擺在了明麵上。
    周貴妃難得皺眉,她將自己擺在中宮的位置上,總覺得今日皇上也應該去朝和宮的。
    何修容見這一幕,敢怒不敢言,她倒是也想爭,卻是沒有那個底氣。
    愉妃壓根沒把何修容放在眼中,她也不覺得胥硯恒會拒絕她,畢竟,往年中秋,胥硯恒也常是和她一同回甘泉宮的。
    胥硯恒沒說話,他隻是垂眸朝某人看去。
    褚青綰也抬眸朝胥硯恒看去,她不止在看胥硯恒,也看了眼愉妃和周貴妃,許是覺得自己希望渺茫,她忍不住懨懨地耷拉下眸眼,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杯盞。
    胥硯恒收回視線,他漫不經心地應聲:
    “可惜,朕今日已經和別人有約了。”
    他說著可惜,但神情中可不見一點惋惜之色。
    愉妃也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她很快聯想到胥硯恒口中的別人是誰,胥硯恒今日隻單獨了一位妃嬪。
    她驀然轉頭去看褚青綰,恰好看見褚青綰抬起頭和胥硯恒四目相視的一幕,女子倏然彎眸笑,黛眉姣姣,叫臉側垂落的一縷青絲也似餘了風情,連她都覺得如此,遑論直麵這一幕引誘的胥硯恒。
    胥硯恒慢條斯理地轉了一下扳指,眸色些許晦暗。
    愉妃忍不住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