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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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褚青綰看了一眼盧寶林,盧寶林不曾和她對視,何修容也立即附和道:
“盧寶林說得沒錯,如果是臣妾所為,臣妾怎麽讓自己陷入這等處境。”
待何修容接過話頭,盧寶林又安靜下來,像是從未出聲過一樣。
周貴妃皺眉,仿佛是在認真思考盧寶林的話,殿內一時陷入沉默,褚青綰有點懷疑,這種僵局到底要怎麽調查下去?
要人證沒有人證,要物證也沒有物證。
周貴妃卻是沒覺得難,這宮中的糊塗事還少麽?不是什麽事都能查到真相的。
有時真相即使擺在眼前,也需要眾人當睜眼瞎。
至少這件事,她不需要真相。
周貴妃看了眼沙漏,眼見將要天明,她正要轉頭勸胥硯恒不要耽誤了早朝,外間有人走了進來,是魏自明:
“皇上,仵作有發現。”
她驀然抬起頭,眸色些許晦暗。
魏自明躬身:“是那個奴才,指縫中發現了皮肉組織,仵作推測,應當是那宮人受害時,在凶手身上留下了痕跡。”
很巧,這口井已經閑置許久,裏頭也沒有多少清水,而宮人應當是後才被扔下,正好在張禦女上方,所以宮人倒是沒有被泡得發脹,指縫中的證據也殘存了下來。
褚青綰握住了手帕,她一直默默地觀察著眾人,尤其是周貴妃的神色,所以,在魏自明前來稟報時,周貴妃那一刹細微的神情變化也被她盡收眼底。
褚青綰呼吸稍輕,堪堪掩住眸中的情緒。
果然是她。
在弄秋提起魯德勝的名字時,褚青綰就意識到這件事是誰所為,她日日去朝和宮請安,自然知道朝和宮的大太監的名字。
她也懂得了小路子為何猜到了真相,仍是不敢沾染這件事。
誰都不會想要得罪如今宮中的掌權者,一旦今日扳不倒周貴妃,等待她們的下場會是什麽,一目了然。
周貴妃不知道有人看見了魯德勝行凶的過程,她放下按著額角的手,像是鬆了口氣:
“總算有了進展。”
她偏頭對著胥硯恒請示:“臣妾這就讓人搜查是否有人身上有傷痕。”
胥硯恒頷首。
周貴妃轉頭吩咐梅影:
“你和魯德勝一起,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處。”
梅影埋頭,沒叫自己情緒泄露,恭敬地應聲:“奴婢這就去。”
褚青綰眨了眨眼,賊喊捉賊,真正的凶手是負責調查案件的人,能查到真相才是有鬼。
許久,褚青綰等得腿都有點麻了,梅影和魯德勝終於帶著人回來。
何修容一見被帶進來的人,臉色驀然變得格外難堪,她僵硬地扯著唇:
“是不是哪裏出了錯,怎麽會是小林子?”
小林子正是她宮中的太監,何修容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她不斷地在腦海中想,究竟是有人陷害她,還是小林子背叛了她?
不論是哪一種結果,今日她恐怕都是討不得好了。
梅影沒有被何修容嚇倒,她不卑不亢道:“奴婢和禦前的人一起搜查,隻有這小林子手臂上落了新傷。”
她像是不經意地提起禦前之人,叫眾人沒辦法懷疑調查結果有假。
魯德勝一把掀開小林子的衣袖,上麵果真有一道傷口,被藥膏塗抹過,但也看得出是新傷,眾人懷疑的視線不由得都聚集在何修容身上。
弄秋隻覺得驚懼,明明害人的是魯德勝,這小林子手臂上怎麽會也有新傷?
還非常巧合的是抓傷。
周貴妃直接沉下了臉:“何修容!張禦女的屍體在你宮殿附近,你口口聲聲道有人陷害你,如今這奴才的傷口擺在眼前,一而再的巧合,難道你還要狡辯不成?!”
何修容有點慌了,她跪了下來,慌亂地衝胥硯恒搖頭:
“皇上,您信臣妾,當真不是臣妾害了張禦女,臣妾和她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她?”
蘇嬪這時仿佛是想起來什麽,輕蹙眉:“嬪妾記得,數日前,曾撞見過何修容和張禦女有過矛盾。”
何修容陡然噎住。
周貴妃皺眉:“這種事,你怎麽不早點說出來,否則也不至於浪費這麽長時間。”
何修容覺得她們簡直不可理喻:
“那是她的奴才衝撞到了臣妾,臣妾才會罰她,而且臣妾都罰過了,難道因為這點小事還要殺了她,給自己惹一身牢騷?!”
話落,何修容也知道這件事突破點在何處,她的臉色變得有點恐怖,轉頭看向小林子,眼神恨不得殺了小林子:“你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快如實招來!”
小林子臉色煞白,像是沒反應過來,被何修容質問,也一時沒有說話。
周貴妃冷哼:“鐵證如山,你再是狡辯也是徒勞!”
小林子像是頹然,他砰砰地磕頭:
“是奴才該死!奴才對不起主子!”
何修容聽見這話,立即閉了閉眼,她不是傻子,知曉小林子這番話說出口,便代表了事情已成定局。
她不懂,她待小林子不薄,小林子為何要背叛她?!
小林子根本不敢看何修容,他死死地埋頭,聲音哽咽得沙啞:“是奴才一時衝動殺了張禦女,小何子也是奴才事後殺人滅口,都是奴才的錯。”
他將罪責全部擔了下來,但絕口不提原因。
何修容氣得渾身發抖:“滿口胡言!你一個奴才和她能有什麽恩怨,你為什麽要殺她!”
她入宮數年,從皇上登基起,小林子就一直跟著她了,數年的主仆情誼,叫她下意識地替小林子說話。
越是如此,小林子的頭埋得越深。
褚青綰輕微蹙眉,小林子越不敢看何修容,說明他對何修容並非沒有一點主仆情誼,既然如此,周貴妃到底是怎麽讓小林子主動擔下謀害妃嬪的罪責的?
邱嬪也覺得古怪:“這殺人總有一個理由,你往日跟著何修容,也不像衝動之人。”
何修容就是個衝動的性子,她底下這些奴才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冷靜,時常能叫何修容冷靜下來。
小林子死活不肯說話,他不想按照周貴妃指使的那樣汙蔑何修容,但也絕不可能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殺了張禦女!”
話音甫落,小林子忽然上前衝向胥硯恒,胥硯恒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他身後的禁軍下意識地持刀上前,刹那間,似有錦帛迸裂的聲音響起,鮮血濺了一片,染紅了延禧宮的地麵。
眾人望著撞上刀刃的小林子一愣,下一刻,殿內響起驚慌的聲音。
褚青綰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唇。
何修容怔怔地望著這一幕,徹底傻了,她閉著眼,心底的恨意不斷翻湧。
人死如燈滅,不論她再怎麽怨恨小林子,在他死後,也隻能隨風飄散,她反而惦記起小林子的好來。
於是,逼得小林子不得不背叛她的人,才叫她恨得渾身都發抖。
周貴妃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沒想到何修容這個蠢貨居然能讓底下奴才寧死也不肯供出她。
魏自明看見皇上衣擺上沾染的血漬,嚇得渾身一抖,立即跪下要替他擦拭幹淨,被胥硯恒一腳踢開:
“滾開。”
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在殿內,終於叫眾人理智回籠,殿內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胥硯恒望著地上小林子的屍體,臉色仿佛依舊平靜,隻些許眉眼透露出的冷意叫人膽戰心驚,隱約升起一股風雨欲來的不安。
褚青綰也咽了下口水。
唯獨周貴妃不能同樣沉默,她皺眉:“還不快將這狗奴才拖下去。”
胥硯恒打斷了她:
“急什麽。”
周貴妃一頓,在小林子撞死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事情脫離她掌控的不安。
胥硯恒的話讓她心底的這種不安達到了頂峰。
“讓太醫和仵作進來,查驗他手臂上的傷。”
褚青綰有點訝然,她沒敢這個時候朝胥硯恒看,胥硯恒越是敏銳,她這個時候的表現越不能和別人不同。
否則,叫胥硯恒察覺出她知道真相,對她可不是什麽好事。
周貴妃臉色一僵,她像是有點不解:“難道是他的傷口有什麽不對?”
話是這麽問,但周貴妃也不敢有遲疑,立即讓太醫和仵作進來了。
小林子還倒在大殿中央,他脖子上血淋淋的一道傷口,不斷地往外溢著血,很快染紅了地毯,連何修容的衣擺也染紅了些許。
雲林抱著她,主仆二人都是臉色煞白,便是聽見了胥硯恒的話也沒有什麽反應。
太醫和仵作檢查過,去掉傷口上藥膏,很快得出結論:
“這宮人手臂上的傷口的確是新傷,不過……”
太醫和仵作對視一眼,是太醫歎了口氣,道:“不過這傷口有點太新了,或許還不到一個時辰。”
換而言之,不可能是井中那宮人抓傷的。
如此一來,小林子為什麽會擔下罪責,就耐人尋味了。
偏偏人死了,線索到這裏也斷了。
胥硯恒短促地冷嗬了一聲:
“朕的後宮,還真是臥龍藏虎。”
沒人覺得這話是一聲誇獎。
何修容終於從小林子撞死中回神,她哭得淒慘,整個人跌跌撞撞地倒在胥硯恒腳下,她拉住胥硯恒的衣擺:“皇上!”
她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手上的血漬染上胥硯恒的衣擺。
但胥硯恒沒有像對魏自明一樣踢開她。
褚青綰腦海中有什麽閃過,叫她驀然眯起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