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名叫裴書臣，是凡塵裏最有名的修仙宗派青雲門的門主之子。
    我對青雲門有所耳聞。
    大師兄在凡塵曆練時，曾在青雲門借宿過一段時間，被青雲門上下尊為得道仙師，一頓照料很是盡心盡力。而青雲門這個宗派，在凡塵間出名，則是因為他們專門負責捕捉在人間為禍的妖類，保證人間清平安寧的。
    而青雲門還有一個在三界六道中都非常出名的原因——他們的曆任門主都會有飛升成仙的機遇，連帶著門內弟子被整個三界六道高看一眼。
    我想著……前幾百年的時候，青雲門還送了幾個弟子到西昆侖的玉虛宮裏，那時候玉清真人已經不再收親傳弟子，所以這些被送來學藝修行的弟子便都由大師兄懷安教導了。
    這麽算起來……
    我看了看走在我身前，正在努力幫我撥開人群的裴書臣，心中默默盤算著，這小道士應當要喚我一聲小師叔的。
    祭神遊行的隊伍一路向前，往城南的朱雀門一點點地挪動著，我們夾雜在觀看遊行的人群中，被人流推著一起往前走。裴書臣一手拉著我，一手將身旁擁擠的人群撥開，為我騰出一點空間來。
    我在人群中四處尋找，發現顧九珩和宴相思就在我前麵不遠的位置，而他們的身邊，都是裴書臣的同門，想來也被保護得不錯，這群小道士都十分的熱心腸
    至於雪千城……
    我回頭去看雪千城呆著的石榴樹，發現那裏早已經沒有了他的蹤跡，我心下一陣慌亂，他應當還不知道槐安城中不可隨意使用妖力，如今突然失去蹤跡，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有些擔心。
    “不必擔心。”裴書臣回過頭來，發現我在四處搜尋，於是便道：“你那個像是狼妖的夥伴，剛剛跟著人群去看遊行隊伍最後的祭品了，等會兒出了朱雀門，咱們應該就能碰上了。”
    我聽著裴書臣的話，往遊行隊伍的最後看去，發現那裏人頭攢動，已經將路圍得水泄不通，遊行的隊伍被分成了兩部分，我們跟著前麵的百難與天神，後麵被人群分割開來的，就是即將要去城外獻祭的祭品。
    “那都是活人嗎？”我看著被架在高處的一個個物品，似乎都有人的形狀，於是問道：“我看著，人群圍著他們在上香。”
    “裏麵是活人。”裴書臣順著我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釋道：“城中百姓將搜集來的槐樹枝條浸水泡軟，彎折編製成各種形狀，裏麵便可裝進人去，有些人會祈求心願，在祭品上插上高香，希望能夠上達天聽。”
    真的是……活人獻祭？
    這些被裝進去的人，都會一同獻祭給天神？
    這樣的祭祀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隻是知道那些豬牛羊雞一類的，都要在祭台旁殺掉，供奉給人們心目中的天神。
    祭神遊行開始前，店小二曾經提到過，這些祭品會被帶到朱雀門外的天機木下焚燒，祭祀給天機木。
    那時候聽進耳朵中的是祭品，店小二也未明說祭品乃是活人，如今看起來，這一場祭神遊行的活動，十分的詭異恐怖。
    裴書臣看到我的臉色逐漸變差，解釋道：“你放心，隻是名義上的活人急死，等到了焚燒之時，裝進槐樹枝條編製的各種祭品形態中的人，會被放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我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跟著人群繼續往朱雀門走去。
    朱雀門外的天機木下已經紮好了一人高的台子，鋪好了紅色的布，天機木的枝丫上也被人係上了紅綢。
    明明今天白日裏，我跟隨那取得人麵花的婦人離開時，這兒還什麽都沒有的。
    這城中的百姓竟然動作如此迅速。
    扮演著天神的人們率先登上高台，形色各異的妖魔扮演者們則匯集在高台下，圍成一圈，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做出一個個詭異的動作。
    天神立於高台，手拿法器，以舞姿表示施法的過程，對台下的妖魔們進行鎮壓。
    四周圍觀的百姓們則隨著高台上的天神們一起舞動，我被擠在人群中，左搖右晃。
    一場舞蹈下來，天神們退下高台，那些準備好的祭品被抬了上去，堆積在高台的正中央，我仔細分辨，那裏麵有家禽畜生一類的活物，也有一些水果鮮花、點心飯食，都是些祭祀時常見的東西，倒是……
    我踮起腳尖，定睛一看，那些祭祀物品中確然能夠看到個人的身形，不過倒是沒什麽動作，不知是真是假。
    “等會兒便要焚燒祭神了嗎？”我指著雜亂的祭祀物品中的人形，問道：“那些人……不用先出來嗎？”
    裴書臣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皺著眉頭，道：“不應該啊，上一年我來觀看時，祭品上台時，是沒有人形物品的。”
    裴書臣短暫沉默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猜測道：“或許今年他們又更加誠心了，做了同活人形態相似的東西，一並焚燒吧。”
    “情況不太妙。”雪千城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將裴書臣擠到一旁，伏在我的耳邊，輕聲道：“那高台之上，有活人的氣息。”
    我身形一頓，心中變得惴惴不安起來——莫不是真的要用活人祭神了？
    我趕忙抓住雪千城的衣袖，道：“那愣著做什麽？先救人！”
    我話音剛落，身邊的人群便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我轉頭看向台上，那裏已經燃起熊熊大火，如同烈火煉獄，一層層的熱浪撲麵而來。
    天神和妖魔的扮演者們圍聚在高台之下，再次開始舞蹈。
    “今年的火格外猛烈呢！”
    “是呀！看來天神對咱們的祭祀很滿意呢！”
    “快看！火裏……火裏有人！”
    一聲聲尖叫爆發出來，我捂著耳朵，大聲嚷道：“快救人！”
    雪千城反應過來，騰空而起，越過身前的人群，那些天神與妖魔的扮演者們仍舊在不停地舞蹈著，對身後高台上已經滿身火焰，痛苦地扭動著人影充耳不聞，如同瘋魔了一般，見到雪千城上前，居然一一撲了上來，拉住了雪千城手腳。
    “搖箏！飛羽箭！”雪千城大聲嘶吼，道：“他們身上有蚩尤炁力！”
    我聞言，趕忙匯集靈力，身旁的裴書臣卻上前按住我的手腕，提醒我使用妖力，會引來天神的懲罰。
    我揮手將他推開，將靈力凝聚而成的飛羽箭射了出去，釘死在天機木的樹幹上，幽藍色的靈力粉碎成沫，飄飄蕩蕩地落下來，困住雪千城的扮演者們瞬間停止了動作，動作怪異如同提線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