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謀略與掌握!何懼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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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約瞬間臉色煞白,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直直地跪了下去。
那膝蓋與地麵碰撞發出的悶響,在這略顯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突兀。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額頭迅速布滿了豆大的汗珠,雙手緊緊地交疊在一起,連連朝著朱高煦磕頭。
那姿態可謂是卑微到了極點。
他口中還不停地哀號道:“小王爺,此事千真萬確啊!小人絕不敢有半分欺瞞。小王爺若是心存疑慮,大可以親自帶人去查驗一番,小人願全程陪同,以證清白。”
語畢,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轉過頭去,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來人呐!速速去將那些個已然空著的彈藥庫統統打開,讓小王爺親眼瞧個明白,也好讓小王爺知道小人所言非虛。”
隨後,他便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弓著腰,小心翼翼地領著朱高煦朝著彈藥庫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模樣,仿佛一隻受驚的鵪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得朱高煦更加惱怒。
待到眾人來到彈藥庫前,隻見那寬敞的倉庫內空蕩蕩的,一片死寂,莫說是一百萬發子彈,就連一顆子彈的影子都尋覓不到。
朱高煦的臉色此刻陰沉得仿若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天空,黑沉沉的烏雲密布,讓人望而生畏。
他的雙眼緊緊地眯起,眼中閃爍著憤怒與不甘的光芒,目光在李伯約和陸有林的身上來回遊移,好似要從他們的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心中暗自思忖:這李伯約的演技倒是頗為精湛,這出戲演得可謂是滴水不漏,任誰看了都要被他這副誠懇的模樣所蒙蔽。
可自己又豈是那等任人輕易哄騙的無知之輩?
這子彈工廠必定還隱匿著其他不為人知的彈藥庫,隻是這李伯約咬緊牙關,死活不肯承認罷了。
而自己初來乍到,對這工廠的布局和內情全然陌生,即便再如何生氣發怒,眼下也是無計可施,徒呼奈何。
“幾萬發子彈嗎?哼!也罷,有幾萬發暫且也能應應急!”
朱高煦在心中迅速地盤算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陰鷙的狠厲之色。
區區五萬發子彈,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周王麾下的親衛軍隊,此從未有過接觸槍支的機會,全是一群對火器頗為陌生的士卒。
此次三千支槍支分發下去之後,還需教導他們如何使用槍支。
再怎麽省著,實彈訓練仍是必不可少的。
倘若按照每名士兵消耗二十發子彈來粗略計算,僅僅是初步的訓練所需,便至少需要六萬發子彈方可。
五萬發子彈,連訓練都不夠。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思量,此番行動又並非是要即刻與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交鋒。
隻需略微指導一番那些士兵,讓他們知曉如何開槍射擊,能夠大致掌握槍支的基本操作也就足夠了。
先設法將這幾萬發子彈收入囊中,用以武裝外麵的人馬。
一旦這些人手中有了火槍和子彈,便可迅速派遣他們以雷霆萬鈞之勢控製住這子彈工廠。
到那時,那還怕李伯約等人不乖乖地將所有的子彈都交出來嗎?
“那你們便先給我五萬發子彈吧。”
朱高煦強壓著心頭那幾乎要噴湧而出的怒火,聲音低沉而冰冷地說道,“這點數量的子彈,你們總不至於也拿不出來吧?”
“這個……這個……”
李伯約聽聞此言,臉上原本那副恭敬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無比,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仿佛喉嚨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般。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便被他掩飾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李伯約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牙關緊咬,額頭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一跺腳說道:
“也罷!既然小王爺如此堅持,非要不可,那小人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也得給小王爺湊出這五萬發子彈來。”
“至於剩下的九十五萬發子彈,還請小王爺放心,待到工廠加班加點生產出來之後,小人定然會在第一時間差遣專人給刑部送過去,絕不敢有絲毫的延誤,小王爺大可放心。”
朱高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將人看穿一般。
心中暗自冷哼:這個人倒是能說會道,嘴上的功夫可謂是厲害至極,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漂亮動聽。
可誰又知道他心底裏究竟在打著怎樣的如意算盤呢?
恐怕隻有他自己最為清楚。
不過這也無妨,等自己拿到這五萬發子彈,馬上就能讓他明白得罪自己的下場會是何等的淒慘。
當下,朱高煦帶著這五萬發子彈,在李伯約那看似恭敬實則暗藏警惕的目光注視下,迅速離開了子彈工廠。
他前腳剛踏出工廠的大門,陸有林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來,滿臉疑惑與不滿地問道:“咱們工廠明明還有不少子彈,你為何要推說沒有呢?”
李伯約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怎麽?難道你是想將這一百萬發子彈如數發放給小王爺嗎?”
陸有林微微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長歎一聲說道:“若不是你提出給他五萬發子彈,我是一顆都不願給他的。”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朝廷對槍支子彈的管理素來都是極其嚴格的,他雖持有刑部的公文,可卻並未得到朝廷資產部的核準。”
“況且我們剛剛才收到政務處的公文,上麵有著新的明確規定。按照這新規矩,僅憑刑部公文是決然不能領取子彈的。”
李伯約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剛才為何不直接了當、斬釘截鐵地拒絕他呢?”
陸有林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愈發苦澀,長歎一聲說道:“他畢竟是刑部的主官,又是燕王之子,更是咱們頂頭上司朝廷資產部主官的親弟弟,這般顯赫的身份地位,哪裏是我們這些做下屬的能夠輕易得罪得起的?”
“再說,你方才已然出言同意了,我也不想讓你陷入左右為難的尷尬境地,所以便也隻能默許了。”
李伯約望著朱高煦一行人離去的方向,那揚起的塵土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
沉默片刻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說道:“立即派人快馬加鞭,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毫無隱瞞地稟告政務處。”
“同時傳令全廠上下,即刻加強戒備,封閉所有的門禁。”
“在沒有接到政務處的明確指示之前,不許任何外人再踏入工廠半步。”
陸有林聽聞此言,不禁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此言何意?我們為何還要將此事主動上報呢?還這般大張旗鼓地加強戒備?”
在陸有林看來,將這五萬發子彈發放給朱高煦,雖說在程序上確實存在一些不合規矩之處,但隻要後續能夠及時補上相應的手續,那也並非是什麽無法解決的大問題。
無非是在向上級報告的時候,將領取子彈的時間稍稍做一下修改,直接填報是在上麵的公文辦理妥當,手續全部齊全之後,才領取走的。
隻要子彈的數目沒有任何差錯,相關的文件也確認無誤,將實際領取的時間修改成幾天後,他們身為廠長和廠督,還是能擔待得起的。
上麵即便要查,也查不出什麽問題。
可如今若是主動上報此事,那豈不是等同於告訴政務處,自己等人違規了嗎?
到時候又該如何交待呢?
李伯約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愈發凝重,緩緩說道:“子彈工廠乃是關乎大明江山社稷安危的重中之重。”
“你我身為廠長和廠督,身上肩負的責任與擔子猶如泰山之重,不可有絲毫懈怠啊。”
“今日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情,恐怕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般簡單明了。”
陸有林望著李伯約,眼中滿是不解之色,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卻並未出言回應。
李伯約繼續說道:“咱們前腳剛收到政務處的指示,後腳小王爺就迫不及待地趕來領子彈,而且僅僅隻帶了刑部的公文。”
“你有沒有仔細想過,是否有這樣一種可能,那便是政務處的這份指示,其實是專門針對小王爺此次前來領取子彈之事而特意下達的呢?”
此言一出,陸有林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刹那間臉色變得慘白無比,毫無血色。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聲音顫抖得厲害,帶著一絲哭腔說道:“你……你……你是說,小王爺想要造……造……造反嗎?”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已然帶上了一絲絕望的哭腔,“那你……那你剛才還給他子彈?這不是……這不是……”
李伯約的臉色亦是沉重無比,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可沒有說他想造反。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你剛才說得不錯,小王爺我們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
“倘若他並無反意,隻是此次出京匆忙,手續有所欠缺,我們若不給他通融一二,一旦得罪了他,日後你我在這官場之上恐怕是難以立足,沒法混下去了。”
“況且,你別忘了,他是刑部主官。”
李伯約神色凝重,道:“陛下登基後軍政分開,刑部雖非軍方,卻也是實力強勁的強力機構,其軍事實力不容小覷。”
“就像咱們子彈工廠,按規製由刑部負責安保。”
“他這次也帶了不人來,我看那些人,亦是精稅。”
“而咱們廠的工人,有彈無槍。”
“少數持槍的守衛雖由廠管,編製上卻屬刑部外派。”
“真起衝突,守衛麵對刑部主官,能否聽咱倆指揮很難說。”
“所以我隻能先穩住他,絕不能當場起衝突。”
李伯約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如今局勢不明,唯有上報政務處,讓上麵定奪,咱們也好有個交代。”
“加強戒備是以防萬一,若真有變故,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他若真想造反,出去後肯定會率兵再來奪彈。”
“但隻要他在廠外,廠裏的守衛咱們還能掌控。”
“他今日敢再來,我定不讓他踏入半步。”
陸有林陸有林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李伯約的這一番分析,他的臉色愈發顯得難看,猶如烏雲密布。
“造反?”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心中滿是震驚與惶恐:“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竟然讓我給撞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李伯約拍拍他肩膀,微笑安慰:“陸兄莫慌,這隻是我的猜測,未必便是事實。”
“你我相識多年,相交莫逆,如今又是同一條繩上的蚱蜢,所以才向你交底。”
“緊急時刻,咱們得同舟共濟。”
說到此處,李伯約的話鋒忽然一轉,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退一步來講,倘若他並無反心,我們將此事上報之後,政務處那邊即便要怪罪下來,首先問責的也必定是他。”
“他身為小王爺,又是刑部的主官,他們一家如今正深得陛下的聖眷與恩寵。”
“此次他前來領取槍支子彈,或許隻是因為行事過於倉促急切,導致手續不夠完備齊全。”
“也並非多大的罪過。”
“陛下念及他的身份和過往的功績,想必也不會因此事而對他施以過重的懲罰。”
“既然要對他從輕發落,那自然也無法對我們這些相關人員進行嚴厲懲處了。”
“如此一來,你我二人或許還能跟著沾些光,不必過於憂慮。”
陸有林聽聞此言,臉上的憂慮之色稍稍減輕了一些。
他微微點頭,讚歎道“還是李兄有謀略,進退有度,一切盡在掌握。”
李伯約微微搖頭,神色間並未流露出絲毫的得意之色,隻是長歎一聲道:“但願一切皆是我多慮了,此番有驚無險,平安渡劫。”
他語氣再轉,又道:“你我皆寒門出身,昔日屢試不第,幸得陛下不棄,委以重任,此等大恩,沒齒難忘。”
“若遇不測,唯有以死相報。”
李伯約剛才麵對朱高煦時,姿態放得極低,卑躬屈膝,甚至讓陸有林都有些不恥。
若非兩人在做廠長和廠督之前,便已經素有交情,知曉他的為人,恐怕脾氣耿直的陸有林,當時就要翻臉。
恥於他這樣的人為伍。
然而,此際說到“以死相報”,李伯約的神色卻是平靜無比,仿若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陸有林聞聽此言,先是一怔,繼而仰頭豪笑道:“我本賤命,何懼一死!能報國恩,死得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