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平定叛亂!陛下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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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時代,武將是需要特意練習大嗓門的。
    一副大嗓門,能極大地提升武將自身的威嚴氣場。
    當他們身披戰甲、屹立於軍前時,隻需一聲怒喝,便能震懾三軍。
    更能在紛繁雜亂的戰場上,將命令迅速傳遞下去。
    在沒有擴音器加持的情況下,一個說話,要讓幾千上萬人都清楚的聽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戰場上各種聲音交織,本身環境噪音很大。
    沒有一副大嗓門,往往都難以指揮軍隊。
    徐輝祖就特別練過嗓門。
    這一聲大喝,仿若洪鍾怒鳴,中氣十足,宛如驚雷在蒼穹之上轟然炸響。
    滾滾音波以肉眼不可見之勢向四周激蕩開來。
    刹那間,那原本喧囂嘈雜、硝煙彌漫的戰場,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的喊殺聲、槍炮聲戛然而止,陷入了一片死寂。
    交戰的雙方,無論是滿臉疲憊,緊張萬分卻依舊緊握鋼槍工廠守衛和工人。
    還是眼神中透著凶狠、妄圖拚死一搏的叛軍,此刻都下意識地停止了槍擊。
    手中的動作凝固在半空,腦袋像是被同一根絲線牽引著,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遠方那趕來平叛的新軍。
    他們的眼神中,有驚愕,有害怕,亦有釋然,複雜而各異。
    在子彈工廠內,李伯約身姿挺拔地佇立著,一襲青衫雖已沾染不少塵土,卻依舊沉穩如山。
    身旁的陸有林,身形略顯單薄,雙眼透著幾分緊張與疲憊,手中緊握著一把仍冒著青煙的槍支。
    再看周圍,一眾守衛各個神色凝重,臉上的汗水混著塵土蜿蜒而下。
    工人們則是麵露驚惶,大家皆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仿佛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終於鬆弛下來。
    在此之前,守衛和工人中,不少人心底猶如揣了隻小兔子,“砰砰”直跳,一直在暗自打鼓。
    對麵是朱高煦啊!
    那可是洪武大帝的親孫子,燕王朱棣的嫡次子,深受當今陛下的寵信,平日裏出入朝堂,威風八麵。
    執掌刑部大權,跺跺腳就能讓京城抖三抖的人物。
    如今,他竟然率兵前來攻打子彈工廠,這事兒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朱高煦真的要謀逆嗎?”
    仍有人在心底悄聲嘀咕著。
    “還是說咱們稀裏糊塗地就被裹脅到了李伯約和陸有林這邊,被迫與他為敵呢?”
    “萬一,萬一他是奉旨行事,來抓李伯約和陸有林的,那咱們這些人的行為,可就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啊!”
    這般念頭一起,這些人心中便如被陰雲籠罩,忐忑不安之感愈發濃烈。
    直到此刻,瞧見朝廷的平叛大軍出現,眾人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頭,才“哐當”一聲落了地。
    “我們……我們贏了?”
    陸有林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透著不敢置信,又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們守住了子彈工廠,朝廷應該會嘉獎我們吧。”
    他此刻手中緊握著槍,那金屬的槍身被他的汗水浸得有些滑膩。
    而他的手上,更滿是早已幹涸、暗沉的血跡。
    那是這把槍之前的使用者留下的,那人在槍林彈雨中被子彈無情擊中,瞪大了雙眼,慘叫著倒在了血泊之中。
    溫熱的鮮血汩汩湧出,瞬間將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刺目的鮮紅。
    陸有林慌亂之中撿起了這把槍,仿佛握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身為一名一直紮根在工廠裏、潛心鑽研技術研發的“技術員”廠長,陸有林平日裏雖沒少擺弄槍支。
    對槍支的構造、性能了如指掌,開槍也開得熟練無比。
    可真上了這血肉橫飛、殘酷無比的真實戰場,那感受卻截然不同。
    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像是被狂風驟雨摧殘的麥穗,無助地倒在血泊之中。
    尤其是那些重傷未死之人,他們雙眼圓睜,滿是痛苦與恐懼,嘴巴大張著,發出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掙紮、哀嚎與慘叫。
    那聲音仿佛一把把尖銳的鋼刀,直直刺進陸有林的心裏。
    給他帶來的心理衝擊猶如驚濤駭浪,令他幾近崩潰。
    此刻,看到援軍如神兵天降般趕到,他眼眶泛紅,既興奮又激動,全身不受控製地不住顫抖,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嘉獎?”李伯約緩緩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我們還是趕快寫請罪的奏折,然後等著朝廷來問罪吧。”
    陸有林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李伯約:
    “為什麽?我們擋住了朱高煦的進攻,守住了子彈工廠,這是多大的功勞啊!”
    “朝廷不嘉獎表彰我們,還要問罪?”
    他連珠炮似的發問,顯然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冷水澆頭。
    李伯約仰頭長歎一聲,眸內中透著深深的無奈與自責:“你別忘了,朱高煦所率軍隊的子彈,是從我們這兒出去的。”
    “若沒有我們提供的這批子彈,他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沒底氣率兵來攻擊子彈工廠。”
    “沒有子彈,這場血戰根本就不會發生,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無辜的人員傷亡。”
    “說到底,這場禍事的源頭,就是我們自己啊。”
    “你說,朝廷該不該將我們問罪呢?”
    陸有林聽了這話,頓時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呆若木雞地佇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腦海中一片混亂。
    滿心的歡喜瞬間化為烏有,隻剩下無盡的迷茫與惶恐。
    ……
    另一邊,朱高煦遠遠瞧見蜂擁而至的新軍,那如潮水般湧來的陣勢,讓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絕望之色如陰霾般迅速籠罩了他的麵龐。
    他的雙眼因憤怒與不甘而瞪得滾圓。
    額頭上青筋暴起,好似一條條蜿蜒的蚯蚓,那模樣仿佛一隻被逼至絕境、瀕臨瘋狂的困獸。
    “我和你們拚了!”
    他嘶吼出聲,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透著一股決然與狠厲。
    朱高煦目露凶光,眸間一抹仿若實質的狠厲迅速掠過,恰似寒夜中閃過的一道冷冽刀影。
    緊接著,他一把抄起身旁的長槍,隨後熟練地將子彈推上膛,舉槍瞄準前方洶湧而來的新軍。
    一旁的周王朱橚,不動聲色地瞥了朱高煦一眼,眼神閃爍,嘴角邊流露一抹譏諷之色,卻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他身形悄然挪動,腳步緩慢而又謹慎地向著後方退去。
    每一步都落得極輕,像是生怕驚擾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身上的錦袍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也難掩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這時,徐輝祖揮了揮手。
    隻聽得一陣車輪滾動的嘎吱聲,三輛囚車緩緩上前。
    朱高煦和朱橚的眸子,瞬間瞪大,眼中滿是震驚與惶恐。
    那囚車上,赫然押著的正是朱棣、朱高熾與馮勝三人。
    朱棣發絲淩亂,往日那身威嚴的王袍此刻也顯得有些破舊,滿是塵土與褶皺。
    但即便如此,他周身散發的那種上位者的氣場依舊未曾消散。
    “朱高煦,你這個孽種!”
    朱棣怒目圓睜,聲若洪鍾。
    那憤怒的吼聲好似要衝破雲霄,震得人耳鼓生疼。
    “你居然敢謀逆?還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我朱棣怎麽就會有你這樣的孽子,你是要將我們全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朱棣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無盡的憤怒與痛心。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狠狠教訓這個逆子。
    朱高熾也緊接著開口,他麵容略顯憔悴,卻依舊透著幾分溫和與寬厚。
    “弟弟,別再執迷不悟了,回頭是岸啊。”
    他的聲音滿是無奈,苦苦哀求著。
    “快些放下武器,向陛下請罪吧,莫要一錯再錯了。”
    馮勝則是高聲喊道:“將士們,我是你們的大將軍馮勝!”
    他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在空氣中震蕩開來。
    “將士們,你們莫要跟著朱高煦一起謀逆啊!”
    “如今朝廷大軍已至,你們以為能有勝算嗎?”
    “陛下仁慈,你們現在投降,還可寬大處理。”
    “若是執迷不悟,那便是千刀萬剮之罪,禍及親族,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說完,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一眾叛軍將士,眼神中既有威嚴,又帶著一絲不忍。
    一眾叛軍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皆露出猶豫之色。
    他們手中的武器微微顫抖,有的甚至不自覺地垂下了幾分。
    “怎麽,你們連一個子彈工廠都拿不下,還妄圖與朝廷的新軍對抗?”
    徐輝祖冷冷開口,聲音仿若裹挾著冰碴。
    “陛下有旨,凡不願降者,殺無赦!”
    “我現在開始數,從三數到一,凡有不願意降者,就不用再降了,全部擊殺,一個不留!”
    徐輝祖冷冷開口,聲音仿若裹挾著冰碴。
    “三!”他大聲喊道。
    與此同時,新軍將士已迅速分散開來,子彈上膛,進入了作戰狀態。
    相較於工廠的守衛和叛軍,他們才是真正訓練有素的精稅。
    此時的朱橚,已然悄無聲息地遠離了朱高煦,退到了一眾兵士的身後。
    他身形矯健,幾個箭步便將自己隱匿在人群之中。
    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邁開大步向著後方狂奔而去。
    “二!”
    徐輝祖的聲音再度無情地響起,在空氣中回蕩,仿佛是死亡倒計時的鍾聲。
    馮勝見狀,心急如焚,再次高聲呼喊:“弟兄們,還愣著幹什麽,快投降!你們一定要與朝廷作嗎?”
    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
    一眾叛軍士兵像是被這接連的喊聲震醒,又或是被死亡的恐懼徹底壓垮,紛紛將手中的槍扔到地上,噗通噗通地跪地求饒。
    一開始隻是稀稀落落的幾個。
    隨後像是引發了連鎖反應,漸漸越來越多。
    不一會兒,三千叛軍,盡數投降。
    朱高煦環顧四周,看著身前身後、左右四方那些紛紛跪地的士卒,氣得暴跳如雷,怒罵道:“你們給我起來戰鬥,不許投降!”
    “聽到沒有,不許投降!”
    “誰敢投降,我就殺了誰,殺了誰!”
    “我殺!我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他雙眼通紅,仿若癲狂,手中的長槍胡亂揮舞著。
    嚇得周圍的幾個士兵連滾帶爬地往邊上躲。
    他的頭發在風中淩亂地飛舞,整個人宛如陷入絕境的惡魔,做著最後的掙紮。
    徐輝祖望著陷入瘋魔的朱高煦,心中暗自歎息。
    他回頭望了朱棣一眼。
    隻見朱棣正癡癡地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眼神中滿是複雜與疲憊。
    那是一種糅雜了憤怒、痛心、失望與無奈的神情,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徐家與朱棣家有姻親關係,朱允熥此番讓徐輝祖領兵平叛,又押著他們父子前來勸阻,已然表明其或仍有網開一麵之意。
    可眼下朱高煦這般模樣,顯然是被執念蒙蔽了心智,無可救藥了。
    徐輝祖無奈地搖了搖頭,揮了揮手。
    新軍將士們立刻會意,一擁而上。
    幾個身手矯健的士兵瞬間拿住朱高煦,將他死死製住。
    隨後,其他將士迅速收剿叛軍的武器,將投降的人員全部收押。
    一場近乎“鬧劇般”的武裝叛亂,就此以最快的速度平息。
    “周王呢?”
    直到此時,新軍的將領才有人後知後覺地問出這個問題。
    “這支叛軍,皆是周王的親衛兵馬。”
    “周王尚有一萬餘兵馬,駐紮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我們是否也要去將其鏟除?”
    徐輝祖搖了搖頭,事實上,他剛才就看到了周王朱橚,對方顯然是趁亂逃了。
    說到底,人家終究是皇室之人,他不能隨意開槍擊殺。
    徐輝祖沉聲道:“派人快馬加鞭,將這裏的情況,稟報陛下。”
    “將朱高煦押送回京,交陛下問罪。”
    “至於周王的其餘兵馬,陛下沒有降旨讓我們去剿,那我們就先不要去管它,派人嚴密監視即可。”
    “若是他們有異動,再行定奪。”
    “若無異常,就靜候陛下的旨意。”
    那名新軍將領愣了一下,麵露疑惑,忍不住道:“可周王謀逆,那他帶來的親衛,便都是叛軍,我們真的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徐輝祖緩緩抬起頭,望向那即將徐徐落下的太陽。
    餘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堅毅的輪廓。
    他又轉而看向那名新軍將領,黑眸深邃,緩緩道:“陛下為什麽讓諸藩王都帶著三衛親軍前來給先帝奔喪?你想過嗎?”
    “難道陛下就不知道,這麽多軍隊雲集金陵,會讓人滋生異心,極易造成動亂嗎?”
    新軍將領頓時呆住了,轉瞬間似是想到了什麽,麵露駭然之色。
    徐輝祖繼續道:“今日得知周王朱橚謀逆的消息後,陛下便下旨令所有在京藩王進宮了。”
    “陛下天縱英明,心中自有乾坤,謀略深遠。”
    “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不要妄自揣測帝心,隻需好好按旨意辦事即可。”
    新軍將領如夢初醒,忙拱手道:“魏國公言之有理,卑職受教了。”
    說完,當即轉身,匆匆去處理後續事宜。
    徐輝祖的目光,轉而望向金陵城的方向,黑眸深邃,微閃光芒,似有所思。
    那座巍峨的金陵城,此刻在餘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而此際,皇宮內的金鑾殿上,另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正在悄然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