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氣勢洶洶的問罪以及……嚇傻了!

字數:9032   加入書籤

A+A-




    聲音如刀,字字帶刺,在奉天殿內的回蕩。
    盡管大家都是有備而來,要向朱允熥發難。
    但對方畢竟是皇帝,占據著大義名分。
    大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的。
    誰也沒有想到,朱榑剛一開口,言語便如此激烈。
    直接刺刀見紅了!
    一時間,不少人的臉色,亦皆是微微一變。
    不過,有朱榑帶頭,其他藩王也就不再顧忌了。
    代王朱桂身形一動,大步跨出,那洪亮的聲音便在殿內回響開來:“七哥所言極是!”
    他微微揚起下巴,目光掃過眾人,繼而神色一凜,一幅義正言辭的樣子。
    “天子奉天承運,身負江山社稷之重任,其一舉一動,皆如巨石投湖,牽一發而動全身,關乎我大明的氣運興衰。”
    “古往今來,聖明天子但凡行一善舉,上蒼必降祥瑞福報,護佑天下國泰民安。”
    “反之,稍有差池,行不義之事,上天亦會怒目而視,降災禍以示懲戒。”
    說到此處,朱桂頓了頓,沉聲反問道:“如今天子新登大寶,根基未穩,叔叔與堂兄弟竟一同謀逆,依我看,這可不就是上天降下的警示麽?”
    肅王朱楧也不甘落後,緊接著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開口:“常言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諸位想必都知曉,五哥向來宅心仁厚,與人相處和善有加,他一心癡迷醫術,不逐名利。”
    “唯願憑借手中醫術,懸壺濟世,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這般淡泊名利、心懷大善之人,怎會無緣無故悖逆天恩,行那謀逆反叛之事?”
    其他藩王也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起來。
    有人道:“是啊,五哥的仁厚之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他平日裏對誰不是和顏悅色,關懷備至。”
    “如今連他都被逼得走投無路,被迫謀反,這背後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遭了多大的逼迫啊!”
    有人義憤填膺地接話:“若不是有人做出了什麽人神共憤、天怒人怨之事,五哥斷不會踏出這一步的。”
    一時間,奉天殿內仿若炸開了鍋。
    眾人的指責之聲此起彼伏,矛頭無一不是指向龍椅之上的朱允熥。
    聲聲質問,句句緊逼。
    然而,在這一片喧囂之中,與藩王們一起來的朝廷大臣們卻個個仿若木雕泥塑,佇立原地,並沒有一人出言附和眾藩王。
    可在這“君憂臣勞,君辱臣死”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封建時代,他們此刻的沉默,已然表明了態度。
    身為臣子,君主遭受這般公然的責難,他們卻選擇袖手旁觀,作壁上觀,其意不言而喻。
    朱允熥端坐在龍椅之上,深邃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下方眾人,麵容平靜如水,仿若這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在這一片嘈雜聲中,他的目光悄然掃過人群,忽然捕捉到了一個頗為特殊的身影——寧王朱權。
    雖說論輩分朱權是朱允熥的叔叔,可若論年紀,僅僅隻比朱允熥大了寥寥數月。
    此刻的朱權,雖早已封王,卻尚未就藩。
    此次朱允熥下旨召見諸藩王前來奉天殿麵聖,旨意中並未提及他。
    可他卻如同那些大臣一般,不請自來。
    隻是與其他藩王那咄咄逼人、氣勢洶洶的問罪之態截然不同,朱權似乎有意藏身於人群之中,盡量不引人注目。
    自始至終雙唇緊閉,一語不發。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微微垂首,一邊側耳傾聽眾人言語,一邊似在思索著什麽。
    大殿之內,斥責朱允熥的聲浪愈發高漲。
    一直候在朱允熥身旁,侍奉左右的太監趙瑞,此刻再也壓抑不住。
    隻見他臉頰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上前一步,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下方一眾藩王,怒聲喝道:
    “你……你們太放肆了,竟敢在陛下麵前如此張狂無禮目無君上,你們可知這是何罪?”
    此言一出,瞬間讓大殿內的嘈雜之聲戛然而止。
    眾人皆是一臉詫異地將目光投向他。
    齊王朱榑回過神,發現隻是一名太監,頓時怒目圓睜,仿若被激怒的雄獅,大聲咆哮道:“你算個什麽東西?”
    “區區一個閹人,也敢在這朝堂之上信口開河,胡亂插話?”
    “父皇在世之時,便早有明令,嚴禁宦官幹政。”
    “你若再敢多言半句,本王今日便治你個死罪。”
    “讓你知道這朝堂之上,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放肆的地方!”
    其他藩王也紛紛出言附和,一個個臉上帶著鄙夷之色。
    “對啊,一個沒了根的閹人,也妄圖插手我等議論的國家大事!”
    “呸,這等連狗都不如的卑賤東西,我等在此為國事憂心忡忡,他居然也敢在一旁聒噪,仿若市井潑皮般狂吠,真是豈有此理!”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今日敢如此膽大妄為,還不是仗著有個寵信奸妄的主子。”
    ……
    趙瑞自投靠到朱允熥麾下,憑借著為人精明幹練,辦事穩妥利落,一直深得朱允熥的信任與重用。
    平日裏在外行走,旁人見了他,哪個不是恭敬有加,何曾受過這般辱罵與羞辱。
    此刻,他隻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氣得渾身顫抖不已,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又被氣得一時語塞:
    “你……你們……你們這般行徑,哪裏還有半分人臣之禮。就算我今日有所冒犯,自有皇上聖裁,又豈輪得到你們在這裏指手畫腳,越俎代庖。”
    朱榑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滿臉的傲慢與不屑:“我們可是當今皇上的叔叔,是他的長輩,他若寵溺你,縱容你這閹人胡作非為,壞了祖宗規矩,我們身為宗室至親,自然要替他管教管教,治你的罪。”
    “對!”
    “就是這個理!”
    一眾藩王氣勢洶洶,大有當場就要將趙瑞拿下問罪之勢。
    朱允熥見狀,微微皺眉,瞥了一眼身旁氣得滿臉通紅的趙瑞,輕聲說道:“你先莫要與他們爭執了,暫且退下。”
    語畢,他目光陡然一轉,仿若寒星般掃向下方眾人:“你們口口聲聲指責朕不是堯舜之君。”
    “說朕德行有虧,做了壞事,這才引得上天降下懲罰,致使周王謀逆。”
    “既然如此,那朕倒要問問你們,朕究竟都做了哪些惡事,犯下了何種不可饒恕的罪孽?”
    “你們今日不妨一一說清楚。”
    特意讓這些人跳出來,自然是要好好摸摸他們的底細。
    朱允熥端坐在龍椅之上,麵色沉靜如水,心中卻暗自冷笑,卻是一點都不著急,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些藩王們的表演。
    齊王朱榑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地說道:“皇上都做了些什麽事,難道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挑釁。
    “既然如此,那七叔我便幫你來數一數。”
    說罷,他先是目光陰冷地看了看朱允熥,接著又緩緩地環顧了一下左右四周。
    那眼神仿佛是在向眾人宣告著他的不滿與憤恨,隨後才開口道:“首先,你不遵祖宗家法,肆意變革,此乃壞了國家之根本,此其一也。”
    他一邊說著,一邊情緒略顯激動地揮舞著手臂。
    “你們且看看,如今這大明境內,無論是城鎮還是鄉鎮,四處皆是商賈的身影。”
    “那百姓們都不再像往昔一般,安心地耕田種地,反而是個個都隻想著去外麵行商賺錢,再或者進工廠做工。”
    “長此以往,這人心豈不都變得浮躁不堪。”
    “世風日下呀!”
    “如此下去,國家該如何是好?”
    “難道我大明就不需要百姓種田了嗎?”
    齊王說到此處,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重要之事,提高了聲調道:“再看看眼下,糧價如此之低,而工價卻高得離譜。”
    “百姓們幹一天的活,所掙得的工錢能買到的糧食竟是以前的數倍之多。”
    “照這樣發展下去,大家都跑去幹活掙錢,誰還願意去種田呢?”
    朱允熥聽了齊王的這番指責,微微一笑,反問道:“這麽說來,七叔是覺得讓老百姓賺的錢多,能夠買得起更多的糧食,是惡政而並非德政了?”
    齊王朱榑頓時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朱榑才驚覺自己竟無意間將自己給繞了進去。
    他之所以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實則是因為在他自己的封地之中,有著大量的田地。
    王府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便是依靠收取這些田地的租子。
    而交租所交的又都是糧食。
    如今糧食價格一低,自然也導致王府收入大大減少。
    再者,工價的上漲,更是讓他苦不堪言。
    王府修繕房屋或者做其他事,雇傭工匠所需的花銷較以往大增。
    故而,朱榑才會對此一直心懷不滿。
    此刻在數落朱允熥的“罪過”時,便首先想到了這一條。
    被朱允熥這麽一反問,他才發覺自己言語中的不妥之處。
    “咳!咳!”代王朱桂見狀,立即站了出來,輕輕咳嗽了幾聲,想要為齊王解圍。
    朱榑則有些惱羞成怒地一拂手,道:“反正,你如此這般地搞下去,若是搞得以後無人種田,我倒要看看你該如何收場。”
    朱允熥再度反問:“那現在天下可曾因此而荒廢了許多田地?”
    這一問,讓殿內瞬間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眾藩王麵麵相覷,卻無人能答。
    朱榑見狀,隻得清了清嗓子,故意避開這個問題,繼續說道:“其二,你好色無度,整日與那後宮的美女們在宮中尋歡作樂,宣淫不分晝夜。”
    “你還一味地聽信妖女之言,廣搜民間美女入宮,以供自己享用。”
    “古往今來,何曾見過像你這般好色之君?”
    “便是那桀紂,與你相比也是不及,你較那隋煬帝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齊王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臉上更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其三,你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大肆興建宮殿。”
    “規模之宏大,數千年來從未有過。”
    “如此行徑,耗費了無數的民力、物力和財力,直令百姓們不堪重負,怨聲載道。”
    “其四,你寵信那些奸妄之臣,致使朝堂之上忠直之士備受迫害。”
    “就說那楊士奇、楊榮之流,皆是一些隻會阿諛諂媚的小人,他們在朝堂上狼狽為奸,將好好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更有甚者,那姚廣孝,不過是一名妖僧罷了,你竟然任用他作為政務大臣?”
    “幾千年以來,何曾有過一名和尚能夠當著大官,還統率群臣的道理?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齊王朱榑越說越氣憤,語速也不斷加快,音量更是不斷提高。
    那聲音在大殿之中回蕩,震得眾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其五,你不孝長輩,殘害宗室。”
    “你敢說秦王的死,與你毫無關係嗎?”
    “晉王也被你放逐到了海外!”
    “如今,就連周王都起兵造反了,還有那向來對您忠心耿耿的燕王,他的兒子都反了。”
    “照此情形看來,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輪到我們這些叔伯了啊?”
    “你惡行累累,罄竹難書。”
    齊王說到此處,已是滿臉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父皇早就說過,當朝廷裏沒有正直之臣,而奸惡之徒橫行的時候,我們這些藩王,就應當出兵討伐,以清君側之惡。”
    “今日,我們便是為此挺身而出。”
    朱允熥聽了齊王的這一番長篇大論,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地問道:“這麽說來,你們都和周王一樣,也要造反了?”
    “不錯!”朱熥毫不猶豫地承認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此次帶來的親軍,早已在外麵與周王的兵馬相互接應,隻等一聲令下,便要一起攻入這金陵城,除盡那些奸妄之臣,以清君側!”
    他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向著其他藩王使了使眼色。
    其他藩王見狀,立即紛紛附和。
    “對,下罪己詔!”
    “下罪己詔!”
    “誅殺楊士奇、楊榮、姚廣孝,廢皇後顧盼君。”
    “降旨永不削藩。”
    “拜諸王為攝政大臣,共議國政。皇上你還是先好好學學該如何治國吧。”
    “現在下詔,還猶未晚矣。若是等大軍殺進城來,那可就不好說了。”
    一時間,大殿之中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那威脅之詞也不斷加重,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密集的腳步聲。
    那聲音十分急促且整齊,明顯是軍隊行軍的聲音,應該有軍隊入宮。
    眾藩王心中頓時又驚又喜。
    竟然如此之快?
    這周王還真是厲害啊。
    竟然能這麽快便兵不血刃地就殺到皇宮來了。
    很快,大殿的門被緩緩打開。
    踏!
    踏!
    踏!
    一名身著威武軍裝的將領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進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齊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隻見那將領麵沉似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嚴之氣。
    他一路走到殿中,跪下高聲稟報道:“魏國公奉旨率軍平叛,已順利將叛亂平息,朱高煦也已被抓捕歸案,特送來請皇上定罪。”
    “不可能!”
    齊王朱榑難以置信地伸手指著那將領,滿臉的震驚之色。
    他的身體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神中滿是絕望與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