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入群鋒 兩相私心
字數:7682 加入書籤
雲淺淺眼神裏閃爍著未曾落下的淚珠,她緊咬著下唇,試圖不讓那份脆弱顯露出來。可聲音卻不由自主的,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和哭腔。
她拚命地搖搖頭,似乎是想出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最終,雲淺淺垂眸,“司雪姐姐,你看看這個吧……”
下一刻,雲淺淺轉過來的消息已被司雪接受。
——雲淺淺:
(【你所在的行會盟主(雲無雙)已死亡,如24小時內無人接替職位,你所在的行會【無雙】將自動解散】
“你……”
收到消息的一瞬間,就連司雪也一瞬間的不敢置信,像是怕自己看錯了什麽。
“司雪姐。”
“……我爸爸,他不在了。”
這幾個字出口後,雲淺淺像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連帶著很長一段時間,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幾秒。
司雪聞言,心頭猛地一緊,她意識到了什麽,立刻伸手緊緊握住了雲淺淺冰涼的手。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無雙叔叔走得……這麽突然……”司雪幾番猶豫,還是有些疑惑地問出口。
以雲無雙的實力,又有雲淺淺在身邊,司雪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困境,能難倒二人。
司雪的視線猶疑,緩緩往倒下的nc身上有意無意地掃視。
難道是?這群nc?
不,不會,這裏沒有任何打鬥痕跡,再加上這nc雖然強,司雪也不會認為他會強到讓雲無雙和雲淺淺都束手無策的程度。
還是……有其它人?
“不……是我們在副本裏。”雲淺淺勉強恢複了些精神,說話也連貫了些,結結巴巴地將他們遇到的事跟司雪淺做交代。
“對,是s+級別的副本……他在打那個最危險的booss時候,沒能回來……他,他就這樣永遠留在了那裏……”
王景本不想打擾雲淺淺和司雪之間的談心,更覺得反複的事實回憶之下,這對於雲淺淺,簡直算得上是一種折磨。
可有那麽一瞬間,王景覺察到了十分不對,身體瞬間僵直,頗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雲淺淺。
原本王景看著雲淺淺這幅脆弱模樣,隻覺得心痛與不忍。可此刻他看著雲淺淺哭泣的樣子,卻不知怎的,忽而冒出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
本來他救出雲淺淺至此,雲淺淺清醒後,意識到之前發生的事實,實在無法接受。
當時雲淺淺的臉上除了一片死寂間再沒什麽別的表情,此刻卻繃不住地在司雪麵前如此崩潰,瞬間的反差實在太大了,讓王景想要不覺察出點不對都難。
真的是因為,後知後覺?和司雪關係親密?所以在最親近的人眼前,這才忍不住情緒大爆發嗎?
還是……
雲淺淺情緒似乎還在失控,她有些混亂地講述著對父親的懷念,以及之前發生的一切,言語間充滿了無助與脆弱。
“好啦好啦,別這樣。”
司雪見著雲淺淺放聲大哭,情急之下,頗有些手足無措地連忙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盡量降下音調,溫柔而堅定地安慰著。
“想哭就哭嘛。哭出來會好受些,我雖然不知那時什麽情況……但無雙叔叔是個偉大的人,他肯定也做了偉大的事。”
“別哭啦。有什麽事都可以和姐姐說,困境總是能過去的對不對?”司雪溫柔著語調,在雲淺淺耳邊低語安慰著。
……
王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閃而過的想法,王景總覺得有些別扭間,目光複雜地落在雲淺淺那張哭泣的,梨花帶雨的臉上。
其實,他隱隱有所察覺,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自然,有對雲淺淺遭遇的同情,但更多的,他還是有些莫名,對她突然展現出這一麵的不解。
有那麽一瞬間,王景總覺得,此刻的雲淺淺,在她們麵前的這個女孩,仿佛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可即使如此,雲淺淺那份刻意營造的脆弱,依舊讓王景感到既心疼又困惑。
他最終隻能長歎一聲,說不出什麽別的話來,隻能幹等著,看雲淺淺到底有什麽打算。她想要……幹什麽。
雲淺淺從司雪的懷抱安慰中,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一絲慰藉,但心中的恐懼與迷茫依舊難以消散。
她抬起頭,淚痕斑駁的臉龐上寫滿了無助:“司雪姐姐,其實我也特別害怕,我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從前有爸爸的保護,那以後呢……爸爸離開以後,我以後該怎麽辦?我覺得世界好像突然變得好陌生,好害怕……”雲淺淺淚雨連連,哭得毫無保留自己的脆弱。
當那雙淚汪汪的大眼正看著她,兩人因身高差,雲淺淺比司雪矮了一節,所以當雲淺淺的小臉對上司雪的那刻起,司雪就下意識地出聲安慰。
她拍了拍小妹妹的頭,“沒事啦,【無雙】護不了你的話,別忘了你姐姐可是【劍鋒】的副盟主。”
“既然你來找姐姐了,就得相信姐姐。”
“雖然不知道內幕……但我可是見過無雙叔叔的,他……是個很好的人,起碼值得所有人敬佩。”
“他一定希望你能堅強,姐姐別的沒有,想在【劍鋒】給你一個安穩的地方,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說著司雪頗有些好笑地捏了捏雲淺淺肉嘟嘟的小臉,“再說了,妹妹你別妄自菲薄好嘛。”
“就妹妹你這實力,自信起來呀!以你的實力、管理能力,即使不在【無雙】,也肯定不缺歸家之地。”
“可我怕……怕有人不放過我……”雲淺淺說得有些猶豫,說完之後,卻好像瞬間自知失言,頗有些無措地看著司雪。
司雪敏銳地抓住雲淺淺語中的不言之意,皺眉道:“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現在爸爸不在了,盟主的位置空缺……多少人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肯定會爭搶……”
雲淺淺有些慌張的眼神遊移,卻還是結結巴巴的組織語言,想解釋些什麽。
雲淺淺聲音顫抖著,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我…我害怕,不知該怎麽辦。如果就我自己的話,我沒關係的,可……爸爸一生心血不能毀在我手裏。”
司雪的神情漸漸凝重,也不知道信了雲淺淺這番說辭沒有。可見雲淺淺肉眼可見的慌張,還是放輕了聲音問道:“你想要……幹什麽。”
……
nc被他們擊殺之後,倒下的身軀並沒有像普通怪物一樣以極快速度消逝。
即使過了固定的時間,眼前的nc依然還是像剛剛被殺死後的樣子,無力地倒在地上,身體僵直。
王景歎了一口氣,都不用其它人出手,他自己便知道自己的任務。
他蹲下身,雙手穩穩地托起nc的屍體,將他整個抗在了肩上。
……咳咳。
預估錯誤,還是有點沉的。
不過,以他個人的力氣,足夠了。可偏偏,岸上還有一個說閑話的人。
“誒呦~殺豬的哥哥,你好慢哦~”
“還是46級的劍士,羞羞臉哦~”
王景沒背過豬,但他無比確定,這肯定比豬重。
這什麽世道,不知不覺,自己連死人都背了,還偏偏為了小妞打趣的幾句話,弄得更充滿幹勁了。
真是沒救了。
色令智昏。
色令智昏。
王景在口中默念著,壓著背,背著沉重的nc,淌水走過水漫處的岸邊最淺地帶,直直向著溪水區域的中間部分,從水流最湍急的部分跨過。
眼看著位置差不多,王景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將nc的屍體拋向湖麵。
隨著“撲通”一聲沉悶的響動,湍急的水流瞬間將其包裹,隻激起一圈圈迅速擴散的波紋。
nc失重的身軀在水中翻滾、掙紮,但很快就被強大的水流帶走,消失在下遊的轉彎處,隻留下一圈圈逐漸擴散的漣漪。
迅速間,湖麵歸於平靜,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王景身後的雲淺淺向前一步,同王景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王景卻有些刻意地回避起身旁雲淺淺,目光始終追隨著nc遠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任何痕跡。
二人並立而戰,站在湖邊,各懷有其心思。
王景望著逐漸恢複寧靜的水麵,心中既有解脫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這一刻,不知雲淺淺如何做想,王景卻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或許,這也是他莫名的直覺。
“這樣就行嗎?”王景啞聲問出口,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恩……”身邊的雲淺淺語氣間毫無波瀾,好像這遭發生的事對於她,也隻是一件極為普通的小事。
她的情緒顯然穩定了很多,不似剛才的‘狂風暴雨’。
雲淺淺低聲繼續道:“nc屍體的消逝速度,和所謂那些怪物的時間肯定會有不同……所以我們才要做到萬無一失。”
“可我們根本不知道規則如何運行。”
“對於nc,這個世界的主人,可能他們根本不用任何手段,就能猜出是誰殺了他。”
“你真不怕被發現嗎?”王景見雲淺淺平淡的樣子,忍不住有些著急。跟剛才相比,王景更怕雲淺淺現在才是真正的不穩定,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那又怎樣?”雲淺淺不慌不忙,見王景朝著她的身側看了過來,甚至還重複了一遍。
“那又怎樣?”
雲淺淺反問,微微勾唇一笑,露出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知道又如何。”
“任務沒提交之前,我們還是一個小隊的,我們做的事,就是他張曉飛做的事。”
“我們要死,他同樣也逃不掉!現在,就看誰敢賭了!”
雲淺淺說著,她的眼神裏閃爍著一種既決絕又複雜的光芒,說起‘張曉飛’的名字之時,仿佛眼中都在瘋狂地冒著火星。
王景側目看她,深深地看她。
也是這時,王景才多少反應過來,雲淺淺這番計劃,也存有自己的私心。
不過……
王景打開任務欄,他的職業任務【惡意擊殺】(a級),顯示已經完成。
其後等待提交的字眼,顯得格外亮眼。
王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嗤笑一聲。
怎麽,她雲淺淺有私心,他王景,就比對方的私心高貴不少嗎?
雲淺淺說得沒錯,【亓越】的任務,始終像是一根骨刺一樣橫在他的心頭。他真的完全不考慮完成嗎?
不,不是。
王景閉眼。
或許是所有事情的積壓,或許是最糟糕的事情已然發生,這讓王景無比清楚地麵對自己的欲望。
他想,他怎麽不想?
隻是二十多年始終堅持的底線,作為最後一根弦拉扯著他為數不多的神經線。
不……或許,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做不到,亦或者即使做到了,也會帶來更大的麻煩,因為他的懦弱,因為他的弱小。
所以……他誠實地選擇,不去理會,並給自己找了個底線高的借口為理由。最終……
這條溪流將會帶著nc的身體,穿越密林,繞過山石,最終匯入更廣闊的江河,之後如果隻憑蹤跡,王景相信,無論是誰都將再也無法找到任何蹤跡。
至於其後的事情,隻能像雲淺淺說的那樣,聽天由命了。
王景忍不住嗤笑,做都做了,現在還做不敢當嗎?
不過……王景心中也隱隱有所察覺。既然亓越的任務能夠發布,既然nc頭頂出現血條能夠被他們擊殺,既然這nc隻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或許……
“喂喂喂?你們怎麽了,都掉線啦?”
司雪見王景和雲淺淺二人站在水中遲遲不動,司雪忍不住催促道,“站在水裏聊天,也真虧你們想得出來。”
身後傳來的聲響打破平靜,王景和雲淺淺不由得對視一眼。
王景眼中一絲笑意浮現。哪裏有站在水裏,還不是你自己站得遠遠的,不願意過來。
大小姐說,自己做不了這種事,還是讓他這個‘殺豬’的人來做最好,自己卻早在一旁興致勃勃地催工。
眼看著活幹完了,現在卻反而又說起他們二人的不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