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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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淵回到自己的簡樸小屋中,目光一掃,檢視一番確認沒有異狀,便略略洗漱收拾,躺倒在床上,閉目養神,開始回顧之前的戰鬥。
    雖然已經有些疲累,但是安全之後,第一時間細細思索戰鬥過程,進行複盤,就如學習中改正錯題,是繁瑣、消耗耐心但對提升十分有用的步驟,也是他一直的習慣。
    戰鬥能力的提升不是力量速度等數值和麵板數據的堆砌就可以達到的。
    先有試煉選拔中的殺手金魚,後有心和師太,以及過往許許多多的對手,都證明了這一點。
    這樣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天長地久的水磨功夫。
    謝淵長久以來的堅持,終歸反饋在了他的戰力之上,開花結果。
    雖然他的實力是眾多功法、能力、境界和機變綜合而來的結果,但不論哪個單項,拿出來都是千錘百煉,可以和人比一比的。
    隻是這一次的戰鬥,本來打算磨煉秋風樓得來的技藝,最後卻還是破了自己的規矩。
    敵人實在是有些超綱了。
    心和的實力超出想象的難纏,雖然不能說多麽強大,但她的手段多而且詭異,一來就是少見的幻術。
    光憑這一手,謝淵覺得秋風樓就沒幾個人階刺客能抵得住,氣血蛻變境很難有抵擋得住幻術的手段,全靠硬抗。
    本來靠這幻術、靠修為心和同境之中就可稱雄,也不需多麽高超的戰鬥技藝,偏生遇到了謝淵。
    有著天幻術的謝淵麵對心和,就像用浮光掠影劍打雲山入門劍式,瞬間就將其重創,逼得她隻能動用底牌。
    “但麵對那四個人……也許該更謹慎些。”
    謝淵沉吟著。
    之前沒想到還有如此奇異的合擊術,唯一就一個二變境氣息也不強,謝淵本以為四個人是心和的姘頭,拉出來送死的嘍囉。
    結果四人每一個都可以當作二變境的巔峰,恰好和心和境界相稱,也不知道是不是計算過四打一合力方與其勢均力敵……但這四個人讓謝淵一開始甚至略微陷入了被動。
    若是這四個人修為再高一點,或者心和再高一點,那說不得就是四個三變境了,那對謝淵來說也是真正的險境。
    好在他迅速反應過來,為了不讓心和跑太遠,直接動用部分實力、以力破陣,瞬殺四人。
    如果一開始就多注意的話,可能在心和跑到地宮之前就追上她了……但那也許就沒有後麵的發現。
    隨著境界的提升,遇到的敵人也越來越不簡單,也許超出想象、超越見識的事情也會逐漸多起來。
    以後碰到奇特的敵人,還得更加保守一些。
    謝淵默默點頭,將這一點牢牢記下。
    深不可測的魔教,神秘的止空山,還有世家掌握高品秘法的高層……這些以後都可能成為他的對手。
    當然,謝淵沒有想過,其實他的功夫對對手來說,也挺邪門的。
    而其後對上二階段的心和,謝淵自也有功夫伺候,倒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那個紫衣女子……謝淵神情變得嚴肅。
    這算得上是他對上的有數的強敵了。
    她的壓迫感如同當初的天階刺客,那是一種碾壓般的實力差距。
    然而相比遇到天階刺客時,謝淵現在的實力幾乎是天差地別,翻了個番也不為過。
    但麵對紫衣女子時,他還有當初那般感覺。
    這隻能說明紫衣女子的實力還勝過天階刺客不少。
    那股氣息,那股壓力,和秦真陽無意間散發的相當。
    秦真陽什麽層次?
    頂尖宗師的首徒,雲山劍宗的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雲山劍宗宗主,不常爭鬥的情況下入了潛龍榜前十,不少人認為他如今的排名低了,而他現今距離宗師隻有一步之遙。
    李星拓雖然沒常說,但顯然將其當作得意徒弟。
    而紫衣女子,似乎也和秦真陽的實力相差無幾。
    並且雖然沒看清紫衣女子的麵容,謝淵感覺得出她還十分年輕。
    如此天驕,魔教隨便來一個人便是這水平麽?
    謝淵眉頭皺起,第一次偶遇魔教中人,便是這麽厲害的天才,讓他心裏壓力叢生。
    這就是排名還在玄真宗和般若寺之上的天下第一大教的底蘊?
    慕朝雲說的他不必擔心魔教,謝淵隻當玩笑話。
    雖然有司徒琴的一層關係,但如今的魔教是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連當年的聖女還在不在都不清楚。
    便是司徒琴本人,誰敢保證就好使了?畢竟她和自家的母親也失聯了多年。
    再加上本身聖女就不等於教主,八門之亂時雖然她控製了灶教,但在其之上一直有一雙威嚴的眼睛默默注視著一切。
    天龍榜第一,灶教之主。
    這個排名,是第二和第三聯手給的。
    三十年前,玉虛真人和智靈大師深入西極昆侖仙山,聯手和灶教教主大戰一場。
    這一戰的結果是個秘密,但兩名大宗師都受了不輕的傷,回來之後休養數年之久,才慢慢恢複。
    而灶教教主,顯然沒死。
    於是自那之後,灶教教主便占據了天龍榜第一的位置,長達三十年無人能夠動搖,直到今天。
    雖然他甚少出手,極為神秘,真正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甚至讓人懷疑他已經死了。
    但所有人都相信,修為已如天人的他,不可能輕易就死。若是死了,那些大宗師必有感應。
    而十多年前的八門之亂,灶教有起事的勢頭,天下在皇室、世家和灶教三方博弈之下,離徹底傾覆就隻有一線之隔。
    般若寺和玄真宗沒有參與,一是不便在這世俗鬥爭中下場,二來也是更重要的,就是防範灶教之主。
    好在最後他沒有出手,而一場大亂,最終消弭。
    但即使如此,灶教之主和灶教,一直是個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中原武人的心頭。
    這個一直以顛覆天下為己任的魔教,就隻是在地宮中驚鴻一瞥,謝淵便肯定不是和自己能走一路的。
    灶教在宣傳時自稱民生灶火之源,蠱惑百姓,要為他們點火。
    實際上在他們眼中,百姓才是滅世的柴火,助他們點燃蒼天,烹煮世間,迎接光明。
    這種魔教,謝淵天然就沒有好感,便是司徒琴雖然是魔教的女兒,倒更有父親的正直與公義一點,同樣對魔教不感冒。
    “希望那紫衣女子在魔教中也地位不凡,不然要是普通教眾,那不用打,大家都早點打不過就加入他們得了。”
    謝淵沉思著。
    不過想來那紫衣女子再怎麽也不至於是個普通教眾,就看到底是什麽地位了……
    但即使麵對這般強敵,謝淵憑借天隱術加天幻術的組合,也在她麵前成功脫身,甚至還得空戲耍她一番,擊破白骨菩薩像、拿走血如意。
    這兩樣頂級秘術相互配合,第一次展現了巨大的威力,看起來哪怕在宗師麵前作死都有機會逃脫。
    如今的謝淵,如果不想死,那自保確實很容易。
    “實力高但沒戰法,空有力氣使不出;技藝高而沒境界,遇到強敵就抓瞎。”
    謝淵呼了口氣,收獲許多,總結一番。
    兩手抓,兩手都得硬。
    而以他目前的處境,對實力的增長更是迫切。
    哪怕他修為的進步速度已經讓旁人瞠目結舌,謝淵卻總覺得還需要更快一點。
    不是心浮氣躁的不夠穩重,而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總隱隱覺得,現在這樣不夠。
    好像是看了天晶蓮的那些景象之後,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以前隻是想快快增長實力,現在卻感覺莫名的緊迫。
    莫名奇妙的預感……但在修行世界,特別是已經有了一定的境界,預感是不能忽視的東西。
    謝淵默默搖頭,拿出天晶蓮看了看:
    “不必多想了,就好好修行罷,唯有向前而已。”
    謝淵雙目低垂,慢慢將意識沉入了夢境之中,然後又開始了馬不停蹄的修行。
    一夜過去。
    躺在床上的謝淵神情微微一動,眼睛無聲無息的睜開。
    稍稍偏頭,聽到屋外微不可查的動靜,他的袖中滑出短劍,然後坐起了身子,朝著外麵,平靜的等待。
    雖然回來之後就開始修行,但在幻夢天晶中修行,身體也進行了休息。
    如此一舉兩得,謝淵此時狀態自不差。
    並且夢境輻射周圍,心如水晶映四野,他能時刻保持著對環境的警覺。
    一把短劍從門縫中插入,慢慢的劃開了門閂,而後房門安靜的被推開。
    一個麵目冷峻的年輕人踏入,看到謝淵坐在床上,雙眼沉靜的望著自己,動作頓時一僵。
    他竟察覺得到?
    年輕人愣了一瞬,隨後沉聲道:
    “幽雁,你完成人階任務,經樓主審核,你已有進階人階的資格。現將你權限待遇都調到人階,望你好生用功,再為樓主效力,為秋風樓建功。”
    他丟出一個包裹,謝淵穩穩接住,站起來拱手道:
    “謝過樓主!”
    眼前這人是秋風樓主身邊的得力幹將雲蛟,可以算作半個徒弟,半個總管。
    按理說旁人是該討好他的,不過幽雁的人設就是平庸駑鈍不知變通,雖然現在天賦增加了,性格大變也不合適。
    雲蛟打量了謝淵一眼,淡淡道:
    “你可以點點物資。”
    謝淵聞言,微微頷首,沉默的將那包裹翻開。
    裏麵裝有鉤鎖銀針迷煙毒藥等等,都是殺手的小玩意兒,隻不過比幽雁之前用的高出一個品階,種類也更加齊全,顯然是人階殺手的配置不同。
    除了這些製式裝備之外,還有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一看,是綢布墊著的兩個瓷瓶。
    謝淵看了雲蛟一下,見他不置可否,於是便低頭將兩個瓷瓶打開。
    “豹胎玉芝丸……”
    謝淵眼睛微睜,沒想到是這等靈藥!
    裝了兩瓶,他本以為如果是獎勵的丹藥,當是普通的血芝丹、鹿茸膏之類,對二變境的修行有些輔助作用。
    結果整整兩瓶,都是這能助二變境衝擊三變境關卡的豹胎玉芝丸,有些超出謝淵的預料!
    豹胎玉芝丸不止增益血氣的效果比普通的同級丹藥好,關鍵是還有輔助衝關蛻變、提升肉體層次的功能。
    這個境界還能提升肉體層次,可想而知豹胎玉芝丸的原料和配方有多麽珍貴,都被牢牢把控在幾家大勢力手中。
    這一靈藥,外界向來是有市無價,流出一粒都會惹得二變境的高手們哄搶,沒想到秋風樓主一出手就是兩瓶。
    一瓶裝滿便有六粒,兩瓶便是十二粒……
    謝淵心中微微感歎,論豪富,世家確實是深不可測。
    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姓姚,暫時的……
    不過這般手筆,想來是秋風樓主的額外青睞,這是要直接把“幽雁”提升到氣血三變境麽?
    果然,雲蛟適時的說道:
    “樓主見你最近勤勉,額外獎勵你一瓶,希望你再接再厲。”
    謝淵認真用力的拱手,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一點壓抑的激動:
    “謝樓主!幽雁必不負所望!”
    雲蛟細細打量了他幾眼,微微點頭:
    “最好不過。”
    說罷,他轉身離開謝淵的小屋,迅速不見了蹤影。
    謝淵的身子一直微微繃緊,沒有放鬆警惕。
    這雲蛟是秋風樓主身邊的紅人,實力也極為強勁,是秋風樓中最年輕的天階刺客。
    麵對他時,謝淵身上一直有隱隱的刺痛感覺,顯然是一直被雲蛟的鋒銳氣勢所籠罩。
    很危險的家夥。
    謝淵又拿出兩瓶豹胎玉芝丸看,眼神一閃。
    這兩瓶丹藥,顯然是秋風樓主給幽雁的獎賞。
    大器晚成,難得的展現了潛力,秋風樓主還想看看自己能衝多高。
    姚家果然還是有錢。
    對謝淵來說,這兩瓶珍貴丹藥完全足夠他修到三變境去,本就極快的突破速度還能再度提升!
    但前提是,這丹藥確實沒有其他問題……
    即使秋風樓不像有的殺手組織,沒有用毒藥控製下屬的習慣,他們向來都是靠強大的武力、深厚的勢力以及無盡的財富直接把底下的人牢牢掌控。某種程度來說,這樣比藥物更為有效。
    但秋風樓的東西,謝淵還得先請慕朝雲掌掌眼,以策萬全。
    不過不是現在。
    謝淵總覺得心中隱隱有些壓力,不敢完全放鬆,於是隻是默默的拭劍,然後在院中緩慢的演練秋風落葉劍。
    直到天將晌午,那壓力才突然消失,讓謝淵心中一凜。
    果然是在監視麽……
    謝淵本來並不確定,隻是雲蛟的突然造訪讓他有些警惕。
    天隱術和天幻術也帶來了出類拔萃的洞察能力,故而謝淵心有所感,懷疑雲蛟剛剛才離開。
    但他仍未擅動,就在小院裏按部就班的修行,如同一個普通的勤勉的秋風樓殺手,直到天色將暗,才不動聲色的回房裝了兩瓶丹藥,去簪花樓找慕朝雲。
    房中。
    慕朝雲看著謝淵過來,似乎知道他的來意,淡淡道:
    “雲蛟已經離開了。”
    謝淵默默點頭,將丹藥拿給慕朝雲。
    慕朝雲看了看,點頭道:
    “沒有問題。”
    謝淵籲了口氣,笑道:
    “看來秋風樓主還真挺大方。”
    “對他來說自不算什麽,但也是給你的一個信號,說明他賞識你。”
    謝淵默默頷首,看來從秋風樓主這薅羊毛還是大有可為。
    秋風樓給精英殺手的支持不比大宗門給弟子的差,甚至可以說猶有過之。一來秋風樓背靠兩大世家,資源極豐,二來畢竟是賣命的勾當,報酬往往也豐厚的多。有天賦的殺手在秋風樓的成長速度,比那些大宗門的弟子快出許多也是正常。
    隻不過刺客總歸是高危行業,成長的快死得更快。晉升到地階乃至天階,然後轉入姚錢兩家服務,算是這一路徑的最佳出路。
    秋風樓主便這樣承諾給謝淵,那時也算是上岸了。
    現在謝淵就可以在秋風樓好好的借點東風,一路修行扶搖直上。隻是在秋風樓主的默默注視下,他還得小心。
    好在背後還有慕朝雲撐腰保護,一般的困境倒也難不住他。
    謝淵確認丹藥沒有問題之後,興衝衝的回去準備嚐試這靈丹妙藥。
    隻是在他沒注意的背後,慕朝雲默默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緊繃的身子緩緩放鬆,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回到小屋之中,謝淵直接關好門窗,然後盤坐床上,從那精致的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藥。
    “豹胎玉芝丸……”
    看著這褐色中夾雜著一絲瑰麗血紅的丹丸,謝淵調息片刻,仰頭將其服下。
    丹藥落入腹中,初時沒什麽感覺。
    但過得片刻,謝淵感覺一股瑩潤溫和的血氣緩緩從丹田中升起,血氣中似有玉色,將其包裹,讓它慢慢釋放,不讓其洶湧奔騰。
    果然和之前服用過的那些烈性丹藥大不相同。
    謝淵有些新奇,這豹胎玉芝丸裏有百年白玉芝作輔,可以包裹血氣,使其循序漸進的釋放,而不像什麽血龍丹、赤血丹一般,血氣直接爆發,藥效雖猛,卻多痛苦,還有損傷經脈的危險。
    豹胎玉芝丸中的靈芝氣既護住了經脈,還與生血的藥材相融,進一步提高了品質。利用這高品純粹的血氣,想要更進一步也更容易了。
    而在這般方子的控製下,血氣厚積薄發,源源不斷,一顆丹丸的效果五日不絕,後勁極足。
    確實是高品級的靈藥,特別適合世家吃不了苦又需要好東西的老爺們。
    謝淵感覺從未在服藥之後有如此輕鬆,甚至還有空遐想,感覺隨便修修都能將藥效煉化完全,自己不用動,丹丸全自動。
    這就是世家的好東西麽?
    謝淵微微感歎,哪怕雲山劍宗家大業大,卻也不會專程用這類的方子,效果雖好,成本更高,算起來沒什麽性價比。
    隻有在這邊才找得到了。
    謝謝姚家。
    謝淵凝神靜氣,慢慢的調動著體內的精純血氣不斷遊動,順著周身經脈,滋養著自身軀體。
    如此回環不休,直到第二日清晨。
    謝淵悠悠醒來,感受著血氣的增強、體魄的提升,而他還沒費多少功夫,丹丸仍在體內不斷激發著血氣。
    他握了握拳,麵色發紅,氣血甚足,乃至周身氣血都十分昂揚,半天消不下去。
    這個樣子,不好去見慕朝雲……謝淵隻得在院中瘋狂練劍,消磨過於充足的精神。
    一直到了下午,練得大汗淋漓,謝淵都沒感覺到什麽疲意,暗道這藥效有些過猛了……
    好在這樣一來,精神頭總算按下去一點,他收拾一下,才能去簪花樓得見慕朝雲。
    結果剛進了那飄著淡淡清雅香味的房間,看著案前白裙委地、捧書靜讀的絕世佳人,看著那窈窕曼妙的身段,看著那白玉無瑕的麵容……謝淵騰起一股熱氣,臉都有些發紅。
    這藥怕不是有什麽問題吧?
    這時慕朝雲恰好抬頭看了看他,有些奇怪道:
    “彎著腰幹什麽?練功練岔了?”
    她看謝淵臉都發燙,頓時起身,十分關切的要來查看。
    謝淵慌裏慌張的往旁邊閃:
    “沒事!沒事!”
    然後他一屁股直接在地上坐下,將麵前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慕朝雲愣了一下,麵皮有些發燙,一句“那是我的杯子”壓在喉嚨裏說不出,隻得默默的又拿出兩個杯子,給謝淵倒上茶水,再給自己換一個,然後不動聲色的將兩人共用過的拿走。
    看著謝淵不斷的灌著茶水,最後甚至直接拿茶壺對飲,慕朝雲一邊添水,一邊若有所悟:
    “豹胎玉芝丸藥效太強了?”
    謝淵鬆開茶壺,哈了一聲,點頭道:
    “世家特供的東西確實品質非凡,血氣精純,後勁不斷。我此前從未體驗過。”
    都可以當那什麽藥用了……不過那什麽藥本來就是激發血氣為主,其實任一修行用的補益血氣的藥,效果都比那來的好,剩下的不過是附帶的。隻是有的配方側重不同,激發的效果便也不同。
    慕朝雲微微頷首:
    “這就是姓姚的好處了。”
    謝淵也微微感歎,對世家之外的人來說,世家就是壓迫是大山上吸血蟲;然而對身為其中一員的人來說,那就舒服得不能再舒服。
    人人都恨財閥,人人都恨不得自己當財閥。
    但看多了之後,越是接觸,謝淵越是覺得不該有這種東西。
    金光寺,龍燈庵——雖然龍燈庵實際上是魔教作的惡,但背後的根子,還是可以算在世家身上。
    若不是他們養心和為患,又哪能被魔教鑽這個空子?
    謝淵每天或多或少的來和慕朝雲見麵,甚至許多時間就賴在這,要麽請教要麽閑聊。反正慕朝雲不是看書就是查資料,然後就是卜算推演,好像也不怕他打擾的模樣。
    隻是今日慕朝雲似乎推演到關鍵處,和他閑聊一會兒,端了幾次茶,翻了半天書,不見謝淵動靜。
    她有些無奈,微歎一聲:
    “你當利用這藥效,回去好好修行,不要浪費了。”
    “啊,你說的是……但不著急。”
    謝淵左顧右盼的道。
    慕朝雲沉默一下,直言道:
    “我今天有點忙,你在這我施展不開。”
    謝淵見她都這樣說了,賴也賴不了,隻得訕訕起身,彎腰駝背的疾走離開。
    雖然是二變境的武者了,身體也不是每一塊地方都那麽聽話……這槍可真難壓,在這破地方壓了半天越來越不聽勸了。
    慕朝雲秀眉微蹙,有些莫名。
    但她看了一會兒,略略思索,終於明白謝淵到底是哪裏不對,唰的一下俏臉通紅,如同蝦子。
    “這、這這……簡直不成體統!”
    謝淵走了許久,慕朝雲的臉仍然發燙,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過了半天,她才默默將謝淵的茶杯收走,然後出神:
    “他這麽年輕,修為又高,正是精血充足的時候,有此情況也不怪他……隻是……”
    隻是一直這樣,若不處理,會不會憋壞了?
    慕朝雲臉又有些發燙,呆在那裏,不知想些什麽。
    過了會兒,她猛地搖頭,抿著嘴坐回來:
    “不管了,管不了……”
    她深吸幾口氣,隨後麵色漸漸轉回正常,開始在房間內布置新的陣法,配合龜甲、算籌、寶石,很快就堆到房間各處。
    如此許久之後,慕朝雲站在陣中,默默誦念。
    陣法線條與符文漸漸發光,地上的耀眼清光自下而上的籠罩了白衣佳人,讓她的臉頰都有了空靈之感,似乎下一刻就要飛升。
    直到許久之後,陣法光芒漸漸黯淡,慕朝雲臉色微微發白,更顯透明。
    她睜開眼睛,目中有些黯然,默默的搖了搖頭,開始收拾周圍的東西。
    從西北走到東南,幾乎走遍半個大離朝,為什麽什麽都找不到……
    ……
    此後的幾日,謝淵隻得盡量少去慕朝雲那兒,直到這一粒豹胎玉芝丸的效果完全吸收,他才能正正常常。
    雖然有些不便之處,但這丹丸的效果也配得上,可謂出奇的好。
    “如此一來,哪要半年?三四個月,也就達到二變境的巔峰,可以準備突破了!”
    謝淵有些振奮,血氣的積累雖然所需龐大,但有了豹胎玉芝丸,這一過程被大大縮減。
    而突破對他來說,自也不需要準備什麽。氣血達到標準,狀態調整最佳,也就水到渠成。
    藥效五日七日差不多消化完畢,但按照藥理,最好再等一個七日,排除餘毒,再繼續服藥,方是最佳。若是服用丹藥操之過急,極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穩,血氣駁雜。十五日一粒,差不多是合適的水平,謝淵雖然期待突破,也不會犯這種失誤。
    “修行間隙,便去‘春三娘’那裏挑個性價比高的任務——幽雁吃軟飯就吃軟飯吧,死人的聲譽與我也沒幹係。”
    謝淵悠然想著。
    得益於慕朝雲的權限,他可以最大限度的看到任務信息,就挑那種目標罪大惡極、報酬豐厚、難度有所控製的去處理。
    至於敵人的危險程度,謝淵倒是沒有專門挑軟柿子,畢竟那些為非作歹的家夥實力越高,幹的惡事往往就越嚴重,他倒寧願早點去除掉。
    “然後回來繼續修行,修行完了再去除惡。事也幹了,錢也賺了,惡人也少了,修為也提高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謝淵定下在秋風樓的除惡修行計劃,在這裏也不見得就隻能做壞事。刀要怎麽用,全看捏在誰的手上。
    ……
    隱秘的宅邸內。
    秋風樓主立在窗子麵前,背著雙手,靜靜的望著院中的枯樹。
    雲蛟如往常一般在其身後低頭肅立,向他匯報著樓中最近的事情。
    秋風樓主看似對樓裏的事情過問不多,權力都放給公子羽和春三娘兩大宗師,以及一些得力的管事。
    然而實際上聽雲蛟的匯報,便知樓中巨細無遺、大小事情,哪怕那些自以為隱秘的勾當,甚至錢家勢力在樓中的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聽了一陣,秋風樓主打斷道:
    “春三娘最近在做什麽?”
    雲蛟靜了一下,快速回憶著:
    “春大人近日似乎沒怎麽出門,就在簪花樓裏靜養,時常召幽雁過去……幾乎是天天叫他。”
    秋風樓主沉默了一陣,點點頭:
    “幽雁最近表現如何?”
    “他修行刻苦認真,頗為奮進。出了幾次任務,完成的都很不錯,的確有人階的實力,看起來修為在樓主賜藥的幫助下,提升不少。”
    雲蛟客官的說道。
    秋風樓主淡淡問:
    “其他的呢?”
    其他的……
    雲蛟有些猶豫,低聲道:
    “看起來沒有異常。若說有什麽,就是和春大人仍然走得十分近。”
    “走得近又怎麽樣了?”
    秋風樓主若有若無的說著。
    雲蛟額頭有些見汗,低聲道:
    “屬下隻是覺得,他好像忘了自己本來姓氏一般。樓主賜藥給他,他雖然口頭稱謝,並沒有要來拜會之意……屬下隻是說出眼見之實,並無他意。”
    秋風樓主聽了,慢慢的道:
    “幽雁向來如此。”
    他不置可否,沒做評價,好像沒有在意。
    不過秋風樓主旋即又道:
    “但他最近闖禍了。”
    “嗯?”
    雲蛟一愣,不明白樓主是什麽意思。
    秋風樓主淡淡道:
    “最近樓裏有幾個據點,被人拔掉,一個活口也沒留。”
    雲蛟低頭道:
    “屬下正在查,想來是哪個過路的閑人出的手,還不知道是誰……”
    “是灶教的人。”
    秋風樓主打斷道。
    “灶教?”
    雲蛟瞳孔一縮,怎麽招惹上魔教了?
    魔教向來隻關心掀翻天下,暗戳戳的往各處使力,跟秋風樓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甚至還可以說都是邪魔外道,向來沒有糾葛,怎的突然來打?
    結合秋風樓主剛剛所說,雲蛟暗道難道是那幽雁幹了什麽?可他又能幹什麽讓魔教來襲……
    秋風樓主果然繼續道:
    “有灶教的燃火使遞了話,說我們有人破壞了他們的計劃,讓我們把人交出來。”
    雲蛟愣了一下,道:
    “難道是幽雁?”
    “跟龍燈庵有關。具體是什麽,你再去查。”
    秋風樓主淡淡道:
    “不過區區一個燃火使,就想讓我們交人,不用管他。但你查清楚灶教的布置是什麽,再查查幽雁幹了什麽,讓灶教這麽大反應。”
    “是。”
    雲蛟領命,見秋風樓主揮了揮手,便無聲無息的退出了房間。
    ……
    倏忽間到了三月,江南已漸有濃濃春意。
    謝淵已用了小半的豹胎玉芝丸,修為飛速提升。
    【金鍾罩·第五層:(868910000)】
    氣血愈發雄渾,逼近三變大關。
    大概兩三個月靜修間,謝淵就能突破到三變境了。
    而除了金鍾罩,養身功又順順利利的重新恢複到第三層,讓他的內功更為渾厚。
    若養身功恢複到第五層,那他內功修為就是同層次的武者三倍,光憑內功就能碾壓了。
    不過在養身功全部恢複之前,謝淵應該也已經突破了。
    除了修行,謝淵就間或出了幾次任務,殺了幾個登上秋風樓名冊裏的左道高手或是一方惡霸。
    秋風樓的獎勵十分豐厚,一個人階任務目標的人頭便是上千紋銀,還有些日常丹藥獎勵。
    這樣哪怕一個月殺一個,人階殺手都是年入萬兩雪花銀的大富豪。
    果然還是這種寫入刑律裏的勾當來錢快……
    當然,就算是人階殺手,一月一個、月月成功的,也沒幾個能做到。刀尖舔血,非是輕易,也就藝高人膽大的或者精神已經失常的,才會如此拚命。
    謝淵自然是前者,雖然輕飄飄又沉甸甸的銀票在他手上十分有分量,但銀子對他已經沒太大用處,更需要的還是資源。
    靈藥暫時不缺,武器不需更換,他便拿賞銀全部換了一身秋風樓的特製軟甲。
    這算是秋風樓的特產,專為刺客們定製的好貨。完全不影響行動的同時,還能大大增強防禦力,讓本來脆弱的殺手們一擊不中、有了轉圜空間。
    這東西造價不菲,畢竟幾乎完全不幹擾殺手們的靈活性,技術指標要求還挺高的。即使內部都有折扣,也花光了謝淵幾次任務的獎勵。
    身潛敵營的謝淵傾巨資買了一件敵人的軟甲,穿在身上,又多了幾分安全感。
    這樣至少在麵對雲蛟時,感覺沒那麽刺痛了。
    “雲蛟大人,不知找屬下何事?”
    謝淵在院中再看到雲蛟,抱拳行禮。
    最近常常有所感應,他知道這家夥不是第二次來,但卻是第二次見麵,故而也得裝模作樣。
    雲蛟盯著他,沉聲問道:
    “幽雁,你之前在龍燈庵任務,都看到了什麽?”
    他自己私查了個把月,然而龍燈庵早就被燒成廢墟,魔教的人也將一切都處理好,他在那邊沒看到線索,盯著謝淵也沒任何異狀,不得已隻能直接來問。
    龍燈庵……
    謝淵心中一凜,臉上木然:
    “看到了任務目標,然後將她殺了。”
    雲蛟哼了一聲:
    “還有呢?”
    “沒有了。一次正常的任務。”
    謝淵搖搖頭。
    雲蛟皺著眉:
    “你再想想?有沒有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謝淵沉默了一下,問道:
    “雲蛟大人,若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我還回得來嗎?”
    雲蛟聽他這樣說,頓時默然。
    也對,就他的實力,碰到灶教的燃火使,肯定死在那了。
    他微歎一聲,問道:
    “火是你放的?”
    “殺人自要放火。”
    這不是秋風樓的標準化流程嗎?
    謝淵理所應當。
    雲蛟緩緩頷首:
    “我明白了。你這把火,恐怕陰差陽錯間燒穿了灶教的布置。”
    “灶教的布置?”
    謝淵隱隱聽說最近秋風樓似乎跟灶教起了點衝突,不由問道:
    “我嗎?”
    “沒事了,你不用知道太多。”
    雲蛟感覺這家夥也是一片茫然,轉身便欲離去。
    “等一下!”
    謝淵突然從背後叫住他,蹙眉道:
    “雲蛟大人,樓主……不會處置我吧?”
    “放心,你為樓裏立下汗馬功勞,樓主自會護著你。”
    雲蛟側頭,淡淡說道。
    謝淵目送雲蛟離開,然後眨了眨眼。
    “一不小心給秋風樓惹禍了?那紫衣女,就把我認成個秋風樓刺客?”
    真是太好了。
    謝淵有些高興,就讓狗咬狗去。
    不過他唯一有些擔心,秋風樓主會不會把他丟出去,息事寧人?
    對拿錢辦事的殺手組織來說,這也很正常。
    特別是秋風樓肯定不願意、或者說沒那個勢力願意跟灶教起衝突。
    但一個三變境的什麽使者,應該還給不到秋風樓主那麽大的壓力,何況“自己”姓姚,剛得他的青睞。
    稍微小心點吧……讓慕姑娘給我看看。
    秋風樓和姚家的羊毛才吃到嘴裏,謝淵還有些意猶未盡。
    ……
    “樓主,幽雁沒有問題。”
    小屋內,雲蛟低頭朝著秋風樓主回報道。
    “所以你什麽都沒查到?”
    淡淡的聲音傳到雲蛟耳中,瞬間讓他感受到了如同山巒般的壓力和殺氣。
    他背後一下便打濕,澀聲道:
    “時間太久,大火過去,灶教將痕跡打掃得很幹淨。”
    秋風樓主沉默了一下,冷冷道:
    “等你查了一個月,樓裏都損失了多少人馬,你知道嗎?結果,你說什麽都沒查出來?”
    “……屬下無能。”
    雲蛟扛不住,撲通一聲跪倒。
    “哼。”
    秋風樓主哼了一聲,然後低吟道:
    “幽雁……”
    他看向旁邊靜靜站立的人影,慢慢問道:
    “斬雲,讓你去殺幽雁,有幾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