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聖火洗禮,實力大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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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威力磅礴拳頭在眼中迅速放大,謝淵卻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才是撼山拳。”
相比自己並不精熟、品級也不算特別高的八卦撼山拳,姬軒這含怒而發的拳頭龐然浩大,其勢摧山,簡直不是氣血蛻變境的人能使出的拳招。
這家夥不管什麽功法,似乎都是最頂尖的,而且還都有不低的造詣。
謝淵感受著勁風撲麵,既沒有去擋,神色卻也不慌。
結束了,不需要再跟這利害家夥糾纏。
若是在外麵謝淵很樂意和這樣的對手放開手好好切磋,但在天外天就算了。
他身形一閃,刹那間便是數道虛影四散而去,隨後真身隱於虛空之中。
天幻術接天隱術,兩大秘術同時使出,已經成了謝淵最喜愛的迷惑敵人的招數,到現在還沒有人不中招。
姬軒見眼前一花便是幾道影子閃出,眼神深沉,拳風如同颶風般推出,將麵前超出十丈的範圍全部籠罩。
轟——
巨大的拳勢轟了過去,地麵都被推出一道深坑,而幾個四散而逃的虛影同時被擊破。
見沒有一個是真身,姬軒似乎早有預料。
他順勢便朝前大跨一步,猛地跺腳。
又是轟的一聲,周圍的土壤全部震顫起來,無形的波動順著山體、順著空氣蕩了出去,隻要謝淵還在這裏,那不管看不看得見,他都能找出來,就像剛剛一樣。
然而這一次,震波過去許久,什麽動靜都沒有傳回來,姬軒頓時露出意外之色。
找不到了?
此時謝淵已經潛走很遠,回頭望去,微微一笑,但眼神中頗為凝重。
這個對手的實力是同境中他見過的最強,或許都不能按照同境來算。
而不止是修為境界,無論所用功法、搏殺技巧、臨陣機變,全都是頂尖中的頂尖。
對付謝淵少有失手的天隱術,姬軒幾乎一瞬間就用出了兩個破解方法:
大範圍的攻擊覆蓋,以及通過震動傳遞找出位置。
這兩個方法謝淵也都在頗為厲害的敵人麵前遇到過,前者見的多些,後者則是見真湖裏錢陽晟憑借定水珠來感知水波中的謝淵位置。
但是兩者結合同時使出的,目前也就姬軒一人做到。
對付這種潛蹤極強,但畢竟不是憑空消失的隱匿法門,姬軒這兩招一齊來,應當能破解天下九成秘法。
然而這次,卻失手了。他什麽都沒有感知到,和剛才不一樣。
謝淵在他的感知中,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怎會如此?
姬軒皺著眉頭,也不追了,就站在原地靜靜思索。
怎會如此……
若不是為了纏著這姬軒,使那調虎離山之計,謝淵第一次都不會讓他找得到自己。
曾經在見真湖中謝淵被這樣找到過,但那是在水中,並且敵人拿著定水珠,而更重要的是,那時他在天隱術上的造詣遠遠不如現在。
如今謝淵的天隱術已經是大成境界,今非昔比,這樣的方式已經不能簡單破解。
這門秘法本就可以通過細微扭曲周圍的環境來達到隱藏自身的目的,隨著境界提升的越高,效果越強,直如融入天地。
若隻是視線、氣味的隱藏,那對感知極強的高階武者來說,周圍的風吹草動都可以察覺,更不用說宗師了,謝淵哪能來去自如?
大成的天隱術,謝淵就真如遁入天地。隻要他想,那姬軒就是把腳跺斷,都不會察覺得到他。
同境不可破,而大部分宗師也捉不住他蹤跡,這才是謝淵一直以來保命的底氣。
謝淵悠悠甩開百思不得其解的姬軒,迅速接近了山巔,看到了托著一朵小小火苗的雲星。
看到這位尊使的模樣,他挑了挑眉頭。
雖然雲星的精氣神極為充足,喜笑顏開,紫色的眼影都彎了起來,但是她的身上實在是有些淒慘。
她衣衫破碎,玲瓏的嬌軀春光泄露卻一點也讓人起不了綺念——因為處處是傷,全都是翻卷的血肉。
渾身浴血的她氣息有些萎靡,臉上卻十分神氣,看著謝淵,笑吟吟道:
“你看起來還不錯嘛。”
“你看起來快死了。”
謝淵打量了一下雲星,見她傷勢已經穩定,應當是服過療傷丹藥,便點了點頭:
“那位奉火使被你殺了?”
雲星聞言,笑容微斂,搖了搖頭:
“那倒沒有,她沒那麽好殺。不過總歸是被我打跑了。”
她的語氣中還有些微不加掩飾的快意。
料想勝者如此狼狽,敗者就更是淒慘。
看到雲星的模樣,謝淵也能推測出北堂月的實力。
兩名尊使應該是半斤八兩的,誰想要勝出,都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事先他們計劃的最關鍵的一環,謝淵認為就是雲星能不能勝,不然他的一切都是為別人做嫁衣。
當然,在雲星的眼中,最關鍵的一環,卻還是謝淵能不能頂得住。
好在這一切,都跟他們的預計差不多。
聖山上的一切,都是兩人的計劃。
這三天來,兩人如同軍棋般連番推演,最後定下了這樣的方略——
殺透前麵強敵,在合適的時機分開行動,而後謝淵去引開姬軒,雲星趁機登頂。
雲星直言自己肯定是眾矢之的,要想一路殺穿所有人,再戰姬軒,實在是太難太難。
就算狀態完好,她認為兩人也不見得穩勝姬軒,更不用說大有消耗之後。
謝淵雖然覺得這一單過於棘手,但也思量再三,出謀劃策。
了解過敵人的實力之後,兩人覺得前麵的敵人不過一個戰字,努努力就可以殺出重圍。
最重要、最難纏的敵人,還是北堂月一行。
其他的敵人如黎韻等,雲星都覺得自己可以處理,而謝淵更是有她所不了解的自信,暫且不去糾結。
唯獨北堂月三人,無論實力還是人數,都較他們有優勢。
雲星一直愁眉不展之際,謝淵卻直接大包大攬,言道護火者對護火者,四尊使對四尊使。
雲星一開始是堅決不同意這個分別進軍的方案的。
在她看來,就是自己以一敵二也不見得能斬殺二人,謝淵能抗住就是勝利了,何談解決二人、引走姬軒?
就算就算打敗了兩人,謝淵還能動彈都是厲害,麵對姬軒,怕是一時三刻間就要送命。
結果,在謝淵的堅持以及確實沒有其他選擇之下,他們踏上了聖山。
然後……
一切順利的讓人無法理解。
雖然過程仍有艱難,但並不曲折,順順利利的就按兩人的推演走了下去。
不,還是可以理解的。
那就是謝淵的實力,完全超出了雲星哪怕樂觀的預計,而戰鬥過程完全符合謝淵自己的假定。
那是不是說明……
他實際上還是遊刃有餘?
麵對北堂衝和雷顯侖聯手,再和姬軒躲貓貓,也遊刃有餘?
看著謝淵遠勝過自己的狀態,雲星眼中光芒流轉,問道:
“雷顯侖和北堂衝……”
“都死了。”
謝淵點頭道。
雲星深吸了一口氣,故作矜持的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不會失手。”
謝淵見她模樣,似笑非笑道:
“雲尊使,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是嗎?你肯定記錯了。”
雲星眼睛一眯,笑意盈盈。
大隊著黑底紅紋火焰標記的灶教教徒進入了聖山,他們神色肅靜,沿著每一條山路開始清理。
清理戰鬥的痕跡,搬運戰死者的屍體,抬走還沒斷氣的傷員。
再聯手用秘法催動各處被破壞的山體,光芒流轉之下,聖山竟然又處處噴火,火焰中那些地形漸漸完好如初。
謝淵看著這有些邪門的一幕,頓時明白為何進來的時候聖山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屢經大戰的模樣。
看這些教徒十分平靜的抬走同門屍體,顯然對這些景象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也隻有在抬走北堂衝等大人物時,才能發現他們有一點驚訝之色,除此之外卻絕無唏噓、懼怕等情緒。
看來都是見過大場麵的了。
謝淵對灶教的生態有了更直接的感受。料想灶教實力如此深不可測,和這種真刀真槍的教內競爭不無關係。
便是這些清理聖山的教徒,實力都十分不俗,領隊的不乏氣血蛻變境中境界高深的人。
謝淵和雲星靜靜在山頂等待,不一會兒,一名前呼後擁、身著玄袍、額上有火焰紋飾的披發中年男子上到山巔。
看到這名纖細甚至有些妖豔的男子,雲星神色一動,以手撫胸,行了一個灶教內部的禮:
“見過法王。”
好強的壓迫……好古怪的氣息……
這人便是灶教內地位僅在教主和聖女之下的兩位法王之一麽?
謝淵看著這名氣勢極強、但讓人十分不適的男子,感覺他平靜的目光掃過之後,自己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臉色發白。
法王的實力至少也是天龍榜前列的宗師,不知是左右哪一位?
謝淵默默抵禦著法王的氣勢壓迫。
雲星沉凝道:
“法王,這位是我請來的護火者。參與儀式之中,他亦算教內的兄弟姐妹。”
“我可不敢將謝氏的家主當作教中同門。”
法王陰柔的聲音響起,如同毒蛇嘶嘶吐信。
謝淵感覺耳朵發癢,腦袋發暈,忍不住握緊了長槍。
法王見狀,笑了一笑:
“殺了我的徒弟不過癮,還要對我動手咯?”
雲星臉色難看,踏前一步:
“法王,莫離是我殺的,跟他沒什麽關係。”
“我知道是你殺的。”
法王盯了她一眼,淡淡道。
“但沒他你也殺不了這麽多人。找陳郡謝氏的人來助拳,舉火,你可真是異想天開。”
“法王,我做的一切都是教規應允,進入聖山之前,各位也沒有意見。”
雲星頂著法王的壓力,不卑不亢道:
“而且聖山殺戮,依例該留在聖山,甚至不該被山外之人知曉。法王,我說的對麽?”
右法王緊緊盯了雲星一會兒,見她一步不退,然後才慢慢露出笑容:
“好,既然舉火尊使都這樣說了,本法王也認同。這一次,你便是贏家。
“現在,由我來給你們舉行聖火洗禮儀式。”
雲星和謝淵的臉色都微微變化。
她頓了一頓,皺著眉頭道:
“法王,我聽說這次本是聖女大人要為取得聖火者舉行儀式的吧?”
“你是尊使,你不知道嗎?”
右法王陰柔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聖女大人改口了,說她不來。隻有本法王代勞。
“嗬嗬,你們放心,我忝居法王之位,公私還是分得清的。難不成,你們擔心我對你們動手腳?還是說,覺得我不夠格給你們舉行洗禮?”
他笑盈盈的,一臉和煦,眼睛中卻殊無笑意,就如同一條毒蛇一般冰冷。
雲星咬著牙,發現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
本來聖女出山,近些日子都活躍了一些,恰好趕上聖山采火儀典,她都說過要親自為奪火者舉行儀式。
由她舉行的儀式,效果自然是最好,而且身為四尊使,得聖女主持儀式,那都如同一種傳承一般。這次之後,雲星將會大幅領先其他競爭者,距離聖女尊位大大邁進一步。
然而事情突然有了變化,聖女不來,自然讓雲星大失所望,但關鍵是恰好是這位右法王補了上來。
右法王就是莫離的師父,在教內出了名的氣量狹小、睚眥必報。光是惹到他被他淒慘整死的教內中人,這些年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雖然他剛剛說的都是實話,這種儀式,大家都盯著,他就算是法王也不該敢於去做些什麽。
可是剛剛才殺了他的關門弟子,他又明著表達了怨意,雲星和謝淵怎麽敢讓他來?
法王越是這樣說,兩人越是心裏忌憚。
明明成功取得聖火、突破宗師就在眼前的大好事,雲星一下就陷入兩難。
“怎麽,二位不願意舉行聖火洗禮?”
右法王笑容驟然收斂,幽幽問道:
“奪得聖火,就得浴火而生,這是規矩。你們莫非想違背教規不成?”
看著右法王躍躍欲試,雲星咬了咬牙。
她無比確定,這位法王想做些什麽。
以他的地位,不可能就來嚇唬兩人這麽簡單。
可是他不怕嗎?就算不怕其他教眾,還有左法王盯著,她背後還有聖女,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教主,不怕褻瀆了儀式被這些大人物怪罪?還是說他底氣十足,覺得絕對看不出來?
或者說,他不打算對自己動手,但是打算對謝淵……
雲星心念一轉,點頭道:
“法王,那就勞煩你舉行儀式。不過,這次聖火洗禮,護火者會退出,好處便讓我一人承擔。”
她看了謝淵一眼,眼神深處神光一閃。
謝淵和她對視一眼,領悟到了她的意思,點頭道:
“我沒意見。”
右法王眼睛一眯,笑了笑:
“這好像不合規矩。”
雲星堅持道:
“如何分配,向來都是內部獲勝者內部說了算。”
“但一人獨享的,曆史上隻有一種情況。”
右法王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緊緊盯著謝淵:
“那就是護火者死了。”
他驟然抬手,製止了雲星的爭辯:
“先民團結登山,共采聖火,共享神焰,以度過天地大變、外界侵擾,一直是聖山采火的規矩和傳統。教內兄弟姐妹團結一心,彼此幫助,有所收獲自然要一起,不得獨享,這是規矩。
“如果要你一人獨享,可以,你把他打死,那就隻有你能享受了。”
右法王淡淡說道。
謝淵看著還沒完全恢複的慘烈戰場,還有到處是搬運屍體下山的景象,感覺團結的說法有些滑稽。
不過這右法王就要堅持這樣說,看來是真有所圖謀,不接受都不行。
雲星同樣聽得明白,麵色發沉:
“法王,謝家主和聖女大人的子嗣頗有淵源……”
“你是在威脅我嗎?”
右法王直接打斷了雲星,似笑非笑道。
雲星在那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低下了頭:
“我並無此意。”
“那就最好。舉火,你還不是聖女,等你哪天真成了聖女,再來和我討價還價吧。”
他冷冷看著雲星:
“不過就你這般,恐怕想要成為聖女,很難。”
右法王抬手,輕輕摘下了那朵極小的火苗,托在手心,露出莊重的神色:
“既然都沒有意見了,那就開始吧。”
謝淵感受到了濃濃的壓力,心裏頓時有些沉重。
這個右法王,一開始就對自己不懷好意。
為什麽?雖然謝淵殺了許多人,但莫離還真不是他殺的。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是沒法對雲星動手的遷怒還是什麽,光是他的身份就足夠右法王起殺機。
感受著那陰冷的讓人十分不舒服的目光,謝淵感覺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丈母娘呢?救一下啊。
謝淵敢深入魔窟最大的底氣,其實是司徒婉。
結果這位聖女大人反倒撂挑子不出現了?
謝淵看著右法王將火焰慢慢遞了過來,感受著小小火苗中的澎湃熱力,額頭見汗。
右法王的隨從弟子們默默的圍著山巔,圍成一圈,麵無表情,注視著這一幕,一言不發。
這就像是一個邪教儀式,而謝淵就是在山巔上即將被點燃的祭品。
雲星咬著嘴唇,本就失血過多顯得蒼白的臉色現在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她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見右法王的手頓住了。
片刻後,一道全身罩在袍子裏的黑影出現在了半山,然後迅速的往上奔來。
其他人等到黑影逼近,這才察覺。
不少右法王的門人沒看清樣貌,正要攔阻嗬斥,卻被那些年長的一把拉開,迅速清開了一條路徑。
被拉開的人正自不解,就見那黑袍人影在右法王麵前行了一禮,悶聲道:
“法王,教主傳訊。”
教主?
旁邊的人都有些訝異。
教主自從三十年前和智靈神僧、玉虛真人大戰之後開始深居簡出;
二十年前八門之亂、聖女發瘋開始將大權都“讓”給了聖女;
近十年他哪怕在教內都近乎銷聲匿跡,隻有極為重要的場合露了寥寥數麵,讓人知道他還沒死。
怎麽現在突然派了親信隨從過來傳話?
右法王臉色迅速和緩,對這個信使比對雲星還要客氣的多:
“教主大人有何吩咐?”
“他說,他要親自為舉火尊使和她的護火者舉行聖火洗禮。”
黑影悶悶說道。
右法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
山巔周圍的火焰忽然暗了一暗。
仿佛有風刮過,聖山之火狂亂的晃了幾下,便伏低在地、近乎熄滅。
不過片刻後,火焰就恢複了正常,右法王的神色也變得平靜:
“既然是教主吩咐,本法王自無不從。”
他將火苗遞了出去,那名看起來普通的信使穩穩將聖火托在掌上,對著雲星和謝淵說道:
“二位請隨我來。”
謝淵和雲星都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些發愣,隻不過脫出右法王的掌控,兩人自然全無意見。
在那道陰冷的目光注視中,謝淵直到下山出了聖山範圍,才感覺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不見。
他和雲星對視一眼,信使在前也無法交談,隻是眼神連轉,試圖和雲星眼神交流。
雲星大致看懂他的意思,一雙桃花眼也忽閃忽閃,仿佛在傳遞密碼,但又看起來像在調情。
“我也不知。”
謝淵從那雙水潤的眼睛讀出來這個意思,也不知道讀對沒有。
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灶教教主、天龍榜第一,為何突然要為二人舉行洗禮?
謝淵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脫離右法王的陷阱是件好事,但是直麵這一直以來的天下第一強者、魔教教主,會不會是才出狼窩、又進虎口?
可惜雲星也不知道,謝淵隻得硬著頭皮,跟著信使一路離開聖山,沿著大路,然後迅速來到一座龐大的宮殿。
這宮殿幾乎不遜色於皇宮,然而詭異的是,整座宮殿都沒有一個仆人。
深宮之中無比幽暗,謝淵跟在那鬼影一般的信使身後,隻有三人的腳步聲、周圍牛油巨燭燃燒聲,以及謝淵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
終於,在壓抑的氛圍幾乎要達到頂端之時,信使推開了一座大殿的大門,露出了寬廣的殿堂,九層高階,以及高階之上、坐在赤色火焰形狀寶座中的身影。
謝淵隻下意識看了一眼,陡然覺得雙眼如同被火焰燎過,頓時悶哼一聲,流下兩行血淚。
他趕忙閉眼低頭,不敢再看。
那人影周圍如同燃燒著烈焰,周身的空氣全部扭曲,麵容也隱於赤紅的火焰之中,根本看不真切。
雲星無比恭敬的低頭行禮:
“參見教主。”
高台之上沒有回應,隻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響起,也不知道是周圍的巨燭,還是男子身周的無形烈焰。
信使默默退出,關好了殿門,大殿之內隻剩下了三人。
謝淵和雲星沒有得到回應,不敢抬頭。
就這樣靜靜站了一會兒,那朵留在空中自己漂浮的聖火,忽然開始旋轉、燃燒、變大。
一片寂靜中,聖火眨眼間變成了籠罩數丈方圓的熊熊烈火,將謝淵和雲星籠罩了進去。
謝淵隻感覺騰的一下,自己整個人都被點燃,眼前已是一片赤紅。
他隱約聽見了兩聲慘叫。
一道十分纖細而痛苦,似乎是雲星的;而另外一道……好像是自己。
謝淵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抽離,漂浮在殿堂上空,默默的注視著自己的身軀在烈焰中燃燒。
這具軀殼外表完好無損,然而內裏的血氣、內息,都被神聖的火焰點燃,開始濃縮與提煉的過程。
於此同時,他身上放在各處以備戰鬥的那些丹藥、連同聖山上繳獲的丹藥和材料收獲,全部都自動漂浮出來,在火焰中熊熊燃燒。
丹藥在眨眼間被融成了純粹的液態,而後融合在一起,化作赤色的岩漿,從口中進入了謝淵的身體。
謝淵“看”到自己的血氣和內息都開始沸騰,同那岩漿一起。
然而體內的火焰似乎有了靈智,稍微頓了一下,粼粼金河上覆蓋的赤炎迅速消退,沸騰的內息長河逐漸降溫、平靜。
血氣的熱力轉而更為增加,藥力岩漿和血氣融在了一起。
這血氣真肉眼可見的開始增強,不隻更為粗壯,而且血色更為深沉暗紅,被焚天滅道槍多次提煉的血氣品階似乎又有提升,暗紅而不沉凝,裏麵似乎有躍動的烈焰,如同流淌的岩漿。
轟!
謝淵七竅噴火,眼著烈焰,全身上下都被徹底點燃。
而他的靈魂仿佛分離了出來,靜靜俯視著這一切,沒有一點情緒,也沒有一點痛苦。
時間慢慢流逝。
或許很久或許隻是一瞬,包裹著謝淵和雲星的聖火漸漸熄滅,謝淵的意識隨著火焰的收斂也慢慢降低,然後縮回了身體。
他睜開眼睛,感覺體內兀自發熱,仿佛有使不完的熱力。
血氣的性質似乎隱隱有些變化,金光燦燦的佛門真力中,帶上了一股焚盡一切的熱意。
和焚天滅道槍倒有些像。
如今的血氣使出焚天滅道槍,相得益彰,威力更上層樓。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謝淵,血氣已經更上層樓,進入了三變境後期。
【金鍾罩·第六層:(1452120000)】
聖火提煉、烈焰灌注、藥力蒸騰,謝淵的境界直接躥升到新的台階。
謝淵感受著自己煥然一新的實力,便連之前的消耗和暗傷都全部恢複。
而大金河功波光粼粼,倒沒有增強許多,內外的差距接近了不少,謝淵的實力倒更為平衡。
並且,血氣雖然帶上了火屬,偏水屬的大金河功和血氣卻依然相安無事、涇渭分明。
謝淵稍一觀察便知道,既是兩者都不是那種極端五行之屬的功法,也還有養身功在體內調和陰陽,疏通五行,各司其職。
現在的謝淵狀態極佳,血氣甚至帶上了宗師之後才有的玄妙屬性。
這份收獲,實在是堪稱巨大!
哪怕身上的所有丹藥全部融了,那也是一本萬利。
他清醒過來,正不知是不是該感謝教主,就見身上又有兩件東西漂浮起來。
謝淵定睛一看,卻見是一枚銅錢、一塊佛牌。
聽不真切男女老少的宏大聲音在殿堂內響起,蕩出陣陣回音:
“謝淵,我送你一句話。
“若要應劫,求佛問道,都不如靠你自己。
“若是萬事俱休,不妨想一想,為什麽是你。
“你記住了。”
虛空中火焰一閃,燎過佛牌,卻見那平平無奇、如同街邊買來的佛牌,瞬間就變得金燦燦的,像佛寶一般。
謝淵怔了一下,看見兩樣東西又落入手中,下意識抬頭去看,卻見寶座上已經空無一人。
他又往旁邊看去,雲星仍然緊緊閉著雙目,對剛才的一切一無所覺。
什麽意思?
謝淵皺著眉頭,有些不解。
還沒想明白,雲星陡然睜眼,雙眼如有實質的精芒射出,周身一股氣勁炸了開來,將近在咫尺的謝淵直接掀飛。
“呀!”
雲星清叱一聲,仰頭噴出一股火焰,隨後赤色火焰變色,轉成紫色雷火。
異變一刹那就結束,她低下了頭,又閉上眼睛,似在回味。
後背撞到巨柱之上,謝淵緩緩滑落,齜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
他看著氣勢大為不同的雲星,試探著低聲呼喚道:
“雲尊使?”
雲星慢慢睜開眼睛,眼中濃鬱的紫色一閃而過,然後露出了微笑:
“謝家主,收獲可還行?”
“還不錯。”
謝淵點點頭,打量著不管氣息還是外表都大為不同的雲星,睜大眼睛。
雲星臉上的紫色妝容全都被聖火燒去淨化,露出一張吹彈可破、無比白皙的素淨臉蛋。
她本是絕色魅顏,但去了慣常的妖異妝容之後,一張鵝蛋臉宜嗔宜喜,看起來幹淨而清純,如同絕世的少女。
這就叫頂級純欲?
謝淵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問道:
“你宗師了?”
“托謝家主的福,本尊使咯咯,嗯、嘻嘻……哦嗬嗬嗬嗬!”
雲星本來還想矜持一下,而後越來越繃不住,直接叉著纖細的小腰大笑道:
“本尊使采得聖火,又得教主主持洗禮,完美吸收聖火的效果。
“現在我比姬軒還更進一步,臻至圓滿再打通了地之橋,直接突破到宗師之境!”
她這般突破的宗師,起步就比其他宗師厲害的多。加上她的天賦、功法,恐怕隻要穩定一段時間,就是極為強悍的宗師了。
雲星憋不住笑,喜氣洋洋道:
“這下我看這些家夥還怎麽找我的茬,我不找你們的麻煩就不錯了!嗬嗬,北堂月……你怕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躲著我了!”
謝淵見雲星氣焰囂張,配合的鼓掌提供情緒價值:
“恭喜恭喜!雲尊使神功大成,所向披靡,距離聖女尊位更進一步!”
雲星頓覺揚眉吐氣。
北堂月輸了這一陣,恐怕要利用家族實力尋找能助她奠定完美宗師基礎、加速她成為宗師的天材地寶。
然而沒有什麽東西比聖山之火與教主洗禮更適合灶教中人的,北堂月指定要比雲星差上一籌。
再加上等消化寶貝準備好突破又需要一段時間,現在的她,已經比雲星落後一大截。
一步慢、步步慢,這場競爭在這裏出現了勝負手,雲星對北堂月已經遙遙領先。
雲星興高采烈了半天,這才想起自己是在教主的殿堂,哪怕教主人已經走了,也不可太得意忘形。
已經有點晚了……好在教主從來沒有右法王那般的名聲,甚至在曆史上都屬於寬厚——或者說沒什麽存在感的一任教主。
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那個黑袍信使如同鬼影,靜靜出現在兩人麵前,示意他們跟他離開。
謝淵和雲星一整容色,跟著信使穿過幽暗空蕩的巨型宮殿,走了許久,終於出現在外麵。
一出宮門,太陽光似乎又回到了人間,照耀到兩人的身上。
“走,跟我回去。”
雲星一張小臉上笑意盈盈,眨了眨眼:
“我答應你的事情,回去就可以兌現。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的嗓音變得柔媚,妖豔的妝容雖然盡去,但清純絕色配上這樣若有若無的暗示,殺傷力反而更加巨大。
謝淵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
“怎麽,雲尊使想通了?”
“咯咯,謝家主有意,本尊使也不是不能效仿聖女大人和平西王的舊事。就看你能不能降伏我了……”
雲星拋了個媚眼,嘻嘻笑道。
謝淵暗自扯了扯嘴角。
這家夥就是突破了宗師知道自己拿她沒辦法,又開始得意忘形。
等自己哪天也突破了,看她還敢不敢這麽囂張。要是再口嗨,直接將妖女按在地上繩之以法、正義執行了。
兩人很快回到雲星的府邸,走進書房。
雲星在書架上翻了幾下,拿出一本古籍。
“這是教內先賢的醫書,裏麵記載的全是各種疑難雜症。
“其中便有治療失魂症的方子。”
她將古籍攤開,露出折了一角的那一頁,遞給謝淵。
謝淵迫不及待的接過古籍,將折角撫平,然後細細看去。
“失魂症:古今之症最難治愈者,莫過於失魂症。緣是此症本不是一種病症,而是傷勢——致死重傷。
“武者遭遇此傷,魂魄早已消散,隻餘強橫肉體殘存。得失魂症之病患,往往肉體極強,雖然魂魄已失,卻氣血旺盛。但以實而言,這類病患,已是魂歸地府,是為已死之人。換言之,治療失魂症,就是起死回生,實在是天方夜譚。
“老夫本以為這是不治之症,不曾深究。直到我兒與人比武,得此病症。我遍尋經典,嚐盡靈藥,蹉跎三十年,終於得出一方,或可有用。隻可惜,我兒沒堅持到老夫研製出此方,實是終生長恨。
“現將此方記錄於此,希望後來人勿要重蹈覆轍,得以長留親朋。
“藥方:新生曼殊沙華一朵,金色曼陀羅一朵,幽冥回魂草一株,閻王血果三顆,南海龍涎香六錢……”
謝淵看得真有藥方,大喜過望。
然而看過藥方之後,他微微蹙眉,這裏麵許多東西,他聽都沒聽過,不知道何處去尋;而知道的那些,許多聽說都已經絕種,頓時心中忐忑。
“雲尊使……”
他正要問,雲星拿出一張便箋,上麵有秀氣中帶著犀利的筆跡:
“能查到的,都在這了。許多是西域靈藥,這位前輩,當年是西域總壇而來的。”
謝淵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全是資料,記載了大部分原材料的來曆,頓時心生感動:
“雲尊使!我真不知……”
“你幫了我,我說了不會虧待你。”
雲星輕輕一笑,擺了擺手,又拿出一個盒子:
“閻王血果據我所知,外界已經絕跡。但恰好聖山上就有這東西,這裏便是三顆。
“還有幽冥回魂草,大概隻有一些古跡裏才有——天外天正好就是古跡。我這裏恰好有一株……”
謝淵眼睛一亮,連忙去接盒子。
然而一拿之下,卻發現紋絲不動。
他抬眼望去,卻見雲星笑眯眯的:
“謝家主可真是猴急呢!”
“雲尊使,這幹係我叔父性命,確實是有些心急了。”
謝淵誠懇道。
雲星螓首輕點,手上卻沒鬆。
她緊緊盯著謝淵,忽然道:
“謝家主,若是有朝一日,我陷入絕境,需要你放棄一切來救,你願意麽?”
謝淵聞言,頓時一怔。
放棄一切?
這是什麽話。放棄一切是指所有外物、身份地位、親朋好友、乃至心儀之人嗎?
那怎麽可能。
謝淵沉吟不答。
雲星盯著他,眼神中並沒有任何失望的情緒,隻是微微一笑,就準備鬆手。
謝淵這時忽然道:
“雲尊使,放棄一切,恕在下難以承諾。外物虛名倒無所謂,但親朋好友,他人性命,對在下同樣至關重要。
“不過我可以保證,隻要在下力所能及,不需犧牲他人性命,不管雲尊使在何處、遇何難,謝某都會不辭千山萬水,前來襄助朋友。”
雲星神色微動,似乎有些愣神。
“朋友……”
她呆了好一會兒,然後眼睛突然眨了眨,又是笑吟吟的:
“當你朋友,這前置條件可真多。
“拿去吧,東西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