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她們都是我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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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淵接過了這個大盒子。
    裏麵裝著的兩樣藥材,足可以稱作希世奇珍,在外界絕難尋到。
    這治療失魂症的藥方,裏麵的每一樣藥材都是天材地寶,並且是天材地寶中都算頂尖的那種古代靈物。
    雲星給的筆記裏標注了許多東西的來曆,大部分在西域,然而還是有些她也沒找到出處。
    不過這樣謝淵已經足夠感激了。
    幫忙解決了兩樣別無其他來路的藥材,剩下的謝淵自己去找、去考究,憑借謝家的勢力,大有希望。
    珍而重之的接過東西、再次雲星道謝,謝淵又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這位春風得意的舉火尊使。
    雲星一看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嘻嘻笑道:
    “怎麽了,謝家主,有什麽要求想提又不好意思提了嗎?”
    謝淵有一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道:
    “雲尊使給的報酬已經十分豐厚,在下本不該有更多奢求。不過之前說過,還有北都山慕家的事情……”
    “嗬嗬,謝家主,現在又扭扭捏捏的了,是不是沒想到本尊使一個妖女竟然這麽大方?”
    雲星露出洞察人心的微笑。
    謝淵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
    確實是的。
    雲星給的報酬豐厚且體貼,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而聖火洗禮的收獲更是比他預計的大得多。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現在對這個金主他是十分的客氣。
    雲星悠悠道:
    “這個事情,我自然是記得的。但是很可惜,這個消息的保密程度超乎想象的高,以我的級別也不能查閱。很遺憾,我不知道覆滅北都山慕家的凶手到底是誰。”
    謝淵聞言,頓時大失所望。
    “不過……”
    雲星忽然又微笑道:
    “我知道有一位,肯定知道真相。”
    “誰?”
    謝淵本來失望的心裏頓時又燃起希望,心情的起伏完全被這位尊使的話語調動起來。
    故意的嗎?能不能不要大喘氣。
    謝淵雖然腹誹,但並沒有講出來,隻是一臉希冀的看著雲星。
    雲星望著謝淵,眼睛裏似乎藏著笑意,慢悠悠道:
    “自然是聖女大人。”
    “啊?”
    謝淵怔住了。
    雲星背著手,在謝淵麵前踱步:
    “教裏的事情,隻要她想知道的,肯定瞞不過。這種大事,想必她是明了心的……嗯,應該吧。
    “就算不知道,聖女大人想查也查得到。”
    雲星說了一半,有些猶豫。因為司徒婉這些年來,似乎對教務也沒有特別關心。
    不過她的權力地位擺在那裏,這種消息如果教裏專程收集情報的部眾知道,那就是她也知道。
    謝淵頓時一臉為難。
    他當然知道聖女大概率是清楚這些高層次秘密的,但是,他怎麽問?
    嶽母大人,我有一個朋友……
    謝淵很懷疑這話一出,司徒婉會直接摘下他的腦袋,畢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是位寬宏大量的主。
    甚至恰好相反,這麽多年來,她雖然不是天龍榜第一,但一直被視為天下第一魔頭,不用加性別限定。
    其威名、或者說凶名,還在灶教教主之上。
    雲星一臉看熱鬧的神情,遺憾的說道:
    “謝家主,恕我難以幫到你了。
    “對了,聖女大人之前已經傳話,讓你明早去見她。”
    謝淵頓時微微凜然,還有些緊張,點頭應道:
    “好。”
    翌日清晨。
    狀態恢複、精神正佳的謝淵抱著忐忑的心情,跟著雲星沿著城中大道,走到了一棟寬闊的宅邸。
    謝淵隻走到門口,就知道到地方了。
    因為這裏的構造,和京城的平西王府一模一樣。
    府門洞開,謝淵和雲星都是一整容色,跟著仆役往府邸深處走去。
    謝淵暗暗觀察,發現裏麵陳設布置,和京城平西王府一般無二,甚至沒有一點差別。
    就連那些魔教教徒仆役,穿著的竟然都是王府仆役的服飾。
    要不是謝淵在京城進過王府,都要以為司徒婉使大法力直接將王府搬進了這天外天。
    他心裏微微慨歎。
    從這裏便能看出,她對平西王確實是用情至深,這麽多年從未走出,以至於引起天下如此多紛亂,死了不知多少人,直至日前京城事變,仍是未絕。
    不過這樣一心一意的癡情丈母娘,恐怕眼裏更揉不得沙子了……
    謝淵微微有些忐忑,跟著仆役走到了後花園中,忽然滿室生春。
    雖然天外天如同極北之地十分嚴寒,但這裏溫暖如春,花開滿園。
    奇花異卉圍繞之中,有一個小小池塘,池塘中有一涼亭,亭中則端坐著一名絕世佳人。
    她青絲如墜,垂落肩頭,一張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俏臉不施粉黛,然而已是傾國絕色。
    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五官既年輕的如同少女,又似二十的妙齡女子、三十的綽約婦人,仿佛天下頂尖的美好都在這一張臉龐之上全部體現。
    她素白長裙委地,身姿看起來十分溫婉,整個人看不出一點氣勢。
    但唯一有些破壞這份美好的,便是她的皮膚太過蒼白,就像許久沒見過陽光,或者氣血不佳一樣。
    而她的神情更是有些木然淡漠,和婉約的容貌身姿十分不匹配,讓人莫名不敢在她麵前說話。
    這氣色讓謝淵想起慕朝雲,受傷時的慕朝雲也是肌膚白得透明。
    這就是準丈母娘、灶教聖女司徒婉了。
    謝淵見過她一次,但沒見過她的真容,然而他還是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誰。
    不是因為坐這兒的也沒有別人,而是這幅仿佛隻能在夢裏或者天上出現的絕色五官,和司徒琴直有七分相似。
    在謝淵的想象中,司徒琴再長幾歲,多些成熟韻味,就該是這般模樣了。
    謝淵和雲星跟著腳步如同在水麵飄行、毫無聲息的仆役走到了池塘中的涼亭之前。
    仆役弓腰行禮:
    “娘娘,客人已經帶到了。”
    司徒婉似乎才回過魂來,輕輕擺了擺手,那手上麵又纏上了繃帶。
    仆役退去,隻剩謝淵兩人麵對著司徒婉,畢恭畢敬的行禮。
    “參見聖女大人。”
    雲星撫胸彎腰,恭敬說道。
    “……見過聖女大人。”
    謝淵已經對稱呼想了許久,還是這樣叫著。
    司徒婉淡漠的眸子先看了看雲星,平靜道:
    “還不錯,繼續努力。”
    雲星頓時有幾分激動,聲音一振:
    “是。”
    簡單的勉勵已經讓雲星喜出望外。
    雖然外界都說她的風格讓聖女欣賞,其實體現並不明顯。
    不過“還不錯”已經是從來不怎麽讚人的聖女口中至高的評價了,她的確比別人要得的多些,這應該是第三次,勝過麗絲的一次和北堂月的一次都沒有。
    “下去吧。”
    “是。”
    雲星興高采烈中沒忘恭敬行禮,而後倒退著慢慢離開。
    花園中隻剩謝淵和司徒婉兩人。
    司徒婉抬了抬眼皮,無比動人的雙眸中卻有些空洞,像在看著謝淵,又像沒有看他。
    她靜靜的注視了一會兒,然後開口:
    “你怎麽敢到天外天來的?”
    謝淵沒想到她第一句話是問這個問題,思索一下,才道:
    “雲星開出了我……”
    “我是問你,怎麽敢來?”
    司徒婉直接打斷了他。
    謝淵感覺她的語氣中微微有些不耐煩,一下感受到了周圍空氣中傳來沉重的壓力,呼吸都有些不暢快起來。
    他吸了口氣,沉聲道:
    “我想雲星請我來,應該能保證我的安全。”
    “你信她?”
    司徒婉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不,你不信她,你沒這麽蠢。你隻是以為我會保你。”
    謝淵頓時陷入沉默,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但是看司徒婉的態度,他有些不敢這樣說,而且似乎他也想錯了。
    果然,司徒婉雙眼漸漸變得淩厲,連嘲諷的笑容都收斂起來,聲音逐漸變得低沉:
    “但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助你?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同意你和琴兒的事情?
    “你一個姓謝的小子,謝玄的兒子,世家的孽種,妄圖糾纏我的女兒,還以為我會助你?”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混亂,裏麵似乎有紅光閃過。
    池塘的水突然沸騰起來,謝淵感覺周圍的空氣陡然變得如同實質一樣沉重,仿佛土壤石塊夾著他,讓他直接沒法呼吸。
    謝淵瞬間漲紅了臉,隨著司徒婉慢慢抬起的眼神雙腳離地、逐漸升高,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你怎麽敢這麽想?說,你哪來的膽子?你有什麽圖謀?”
    司徒婉的眼睛赤紅一片,有些渾濁。
    謝淵感覺周圍的壓迫感越來越強,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壓成肉泥。
    他昏昏沉沉,用力擠出了一句話:
    “因為您請我吃了飯。”
    風暴陡然停歇,司徒婉的眼神凝住,緊緊盯著謝淵。
    啪的一聲,謝淵墜了下來,雙腳踩地。
    他大喘著氣,用力呼吸,心中駭然。
    麵對司徒婉,不要說反抗了,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哪來的力量和手段。
    這種差距,是層次上的根本差距,遠遠大過嬰兒和成人、普通人和武者,一眼望不到頭。
    司徒婉莫名陷入了思索,過了片刻,才淡淡道:
    “既然如此,我便饒你性命,也不追究你身上流著哪家的血。至於我殺了你爹,也一並勾銷,反正他也傷了我。”
    謝淵愣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跟上司徒婉的腦回路。
    雖然她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但是她原諒自己了?
    雖然謝玄丟了性命,但是她可是受了傷啊!
    不過看著她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的樣子,似乎隻要自己敢搖頭,就直接將自己捏死,謝淵自然沒有一個不字:
    “好的。”
    司徒婉神色這才和緩不少,周圍的壓力一下消散,池塘也恢複了平靜。
    “既然你答應,以後便不得拿這個再來說事。”
    司徒婉淡然道。
    殺父之仇……
    謝淵歎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雖然按理說他和司徒婉有此不共戴天之仇,但他對謝玄的印象隻來自於畫像上,實在是沒有真實感。
    再加上他的記憶中更有另外兩對父母,獨特的靈魂和記憶,讓他怎麽也無法將那位傳奇而悲壯的大宗師聯係到自己身上。
    而且以司徒婉和自己的淵源,他心情就更是複雜了。
    不過不管他怎麽想,這其實不重要。
    反正這仇現在是報不了的,起碼在他成為大宗師之前沒有任何辦法。
    如此形勢,謝淵也隻能答應。
    他現在隱隱感覺得出,司徒婉似乎是真的有些神智混亂,但這樣做還是有些理由的。
    似乎是為了司徒琴,她的用意,好像是讓自己不要因此而怨懟司徒琴。
    謝淵心情頓時放鬆了些許,既然她仍有作為母親的本能,那眼前這個人,還是心中有親情,還有人味,不是一發瘋就隨便亂殺人的大魔頭。
    特別是她還記掛司徒琴,那自己就應該是安全的……
    司徒婉看著謝淵,淡淡道:
    “以後不要再到天外天來了,除非你認為憑自己可以血洗這裏。”
    “晚輩明白了。”
    謝淵點點頭。這位丈母娘,看來是真不一定會幫自己,特別若是趕上她頭腦不清的時候。
    司徒琴又打量了謝淵兩眼,道:
    “看來那老狐狸出手的效果不錯,你到宗師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謝淵聽明白她說的老狐狸是教主,便小心的問道:
    “那位教主為何會來主持儀式?”
    “我也不知道。”
    司徒婉搖了搖頭:
    “他突然給我說他要來,我便看看他想幹什麽。”
    原來是因為教主,她才不來主持聖火洗禮的。
    右法王的事情隻是虛驚一場,但謝淵卻更不明白了。
    “那個陰陽人,我已經教訓過了。教裏總是有些蠢蠢欲動不要命的蠢貨。”
    司徒婉忽然又道:
    “不過星兒殺人太多,再小一輩的爭端,我就懶得管了。你這次摻和進來,自己招惹的麻煩,自己處理。若是死了,說明你配不上琴兒。”
    謝淵反應了一下,才猜她說的陰陽人應該是右法王,頓時不知道說什麽。
    他琢磨片刻,感覺丈母娘應該大概是在提醒自己,隻是語氣有些“委婉”,或許也有考察的意思,不由鄭重道:
    “謝謝您的提點。”
    司徒婉不置可否,招來一名侍女,終於給謝淵倒了杯茶,讓他在亭中坐下。
    等兩人都喝過熱茶之後,司徒婉慢慢問道:
    “琴兒,最近如何?”
    謝淵放下茶杯,思索一下,回答道:
    “她回了雲州之後,我和她一直在通書信。她的日子過得頗平靜,每日清修之後吃好吃的,吃好吃的之後清修,就離宗師之境已經不遠了。”
    謝淵說著說著,想到信裏司徒琴的許多話語,露出笑容。
    司徒婉打量著他,眼神深處光芒微閃,然後冷然道:
    “你陪她的時間太少了,你應該回雲州去。”
    謝淵張了張嘴,然後苦笑一聲,不敢爭辯。
    他想說自己也有擔子要承擔,但這擔子說出來怕司徒婉又發火。
    時間慢慢到了晌午,司徒婉忽然起身,拖著長長裙擺,當先漫步向亭子外麵走去:
    “陪我用午膳。”
    謝淵跟著她來到餐廳,桌上已經放滿了珍饈美味。
    他定睛一看,發現這些東西皆是頂級佳肴,而且每一樣食材,一眼便看得出當屬天材地寶,便是認不出的那些也是不凡,似乎是天外天的特產。
    “吃。”
    司徒婉坐在主位上,優雅的動起筷子。
    謝淵也講著禮貌,吃相斯文,結果一道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一個大丈夫,怎麽吃這麽少?”
    謝淵頓時默默加快了節奏,那道目光這才收了回去。
    司徒婉隻是略夾幾箸,便停箸不食,拿著一壺酒自斟自飲,默默盯著謝淵。
    擺滿整個宴會桌的菜肴,全是謝淵一人的。他本來不想吃這麽多,但是筷子一慢司徒婉就淩厲的瞪了過來,他隻能無奈的繼續。
    等終於將滿桌菜肴全部吃盡,謝淵感覺腹中已經沒了知覺,這還是一直在用功力去促進消化。
    渾身都在發熱,這一頓餐已經不隻是大補。
    謝淵麵色酡紅,正要說話,忽見侍女又從餐廳兩邊如流水般走了進來,每個人都端著餐盤。
    他瞪大眼睛,聽到司徒婉又說了一個字:
    “吃。”
    “……”
    等花費了數倍的時間將這頓餐吃完,謝淵已經有些昏昏沉沉,感覺氣血和內息全都在瘋狂運轉。
    兩名力士走了進來,駕著有些暈乎的謝淵走了出去,進入臥房,然後有侍女進來伺候他洗漱更衣。
    他迷迷糊糊的就在床上躺下,陷入了沉睡。
    不知多久之後。
    謝淵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才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吃太多了。
    這一頓午膳的量,幾乎不比將身上所有丹藥消化差了。
    全部是天材地寶、珍禽異獸構成的藥膳,上了滿滿兩個宴會桌,被他一人吃下。
    要不是他的體質特異,修為高超,那就是活活吃死的下場。
    【金鍾罩·第六層:(1734920000)】
    一頓飯吃出三千進度,甚至剩餘的熱力還在身體之中緩慢滋養,很長一段時間謝淵練功都不需要丹藥食補輔助了。
    而且謝淵覺得自己血氣中的熱力再度增強,品質有所提高,想來是司徒婉專程用了能激發他血氣中聖火之屬的食譜。
    這僅僅花了……幾天?
    謝淵不是很確定,下床打清水洗漱。
    門外有侍女聽到動靜,進來伺候,謝淵有些不自在的拒絕了。他現在還是隻能接受雲竹和侍劍的貼身伺候。
    “我睡了幾天?”
    他問道這些侍女。
    “公子,您休息了五天。”
    五天?
    謝淵抿了抿嘴,感覺有些久。不過想到這龐大力量的消化,五天也不算慢了,便點了點頭。
    “聖女大人呢?”
    “娘娘在涼亭,我帶您過去。”
    謝淵跟著侍女又到了花園中的涼亭,見到又在那裏靜坐的司徒婉。
    她麵前擺著一架古琴,然而她隻是靜靜坐著,沒見她撫過。
    謝淵見她神色又恢複了麻木,站在涼亭前,小心翼翼的行了一禮:
    “見過前輩。”
    司徒婉回過神來,空洞的眸子望著他,點了點頭:
    “休息好了?”
    謝淵回道:
    “多謝前輩賜膳,晚輩收獲巨大,已經全部消化。”
    司徒婉沒什麽反應,隻是靜了一會兒,又道:
    “忘了問你,老狐狸對你說了什麽嗎?”
    謝淵怔了一下,心念微一思索,覺得還是司徒婉更可信一點:
    “教主對我說,求佛問道,不如信我自己。”
    司徒婉頓時皺起眉頭,仿佛恢複了生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謝淵。
    她似乎陷入了思索,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
    “老狐狸的話,你不能盡信。
    “但你要記住。”
    不能信,要記住……
    這些大宗師,都在想些什麽?也不說清楚。
    但既然她沒說,那肯定也問不出什麽。
    謝淵似懂非懂,隻是點了點頭。
    “你可以走了。”
    司徒婉靜靜道。
    謝淵腳步動了一下,但是並沒有離開。
    司徒婉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卻見謝淵吸了口氣,問道:
    “前輩,晚輩有一事想問。”
    “說。”
    謝淵沉聲道:
    “關於北都山慕家的事情……”
    他話沒說完,感覺周圍的空氣再次凝固。
    司徒婉眼神無比冰冷,盯著謝淵:
    “我都沒跟你計較,你找死?”
    謝淵呼吸不暢,但是神色堅定道:
    “晚輩想求個答案,幫助朋友。”
    “你,找我,要答案,幫我女兒的情敵、幫你在外麵養的賤女人?”
    司徒婉看樣子怒氣勃發,眼神中又有些混亂。
    謝淵暗道糟糕,然而聽到她的形容,頓時神色一變:
    “前輩,慕姑娘對我有大恩,還請您不要羞辱她。”
    “你想教我做事?”
    司徒婉勃然色變,恐怖的氣勢籠罩了謝淵:
    “我不止要辱她,你信不信,我直接去殺了她?”
    謝淵臉色頓時變化,沉聲道:
    “前輩……”
    “不,我不殺她。”
    司徒婉忽然搖頭,冷冷盯著謝淵:
    “你去殺她。”
    “?”
    謝淵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
    “不可能?沒人能跟我說不可能。要麽你去殺了她,我準你和琴兒的事。要不然,你和她一起死。自己選一個。”
    司徒婉的聲音無比冰冷,如同從九幽冥獄中傳出。
    謝淵感覺她似乎是認真的。
    他承受著這股滔天的氣勢,感覺太陽變得更遠了,身上有些發冷。
    謝淵臉色微微發白,深吸一口氣:
    “都不選。”
    見謝淵梗著脖子的樣子,司徒婉徹底大怒,手一拂,謝淵就直接撞在亭柱之上,悶哼一聲。
    “現在就選,立即就選。殺了她,你就能活,不然你們全部都死。選!給我選!”
    謝淵渾身劇痛,背在後麵的手悄悄去摸佩劍,結果佩劍直接淩空飛到了司徒婉的手上。
    “就你還想跟我動刀兵?”
    司徒婉冷笑道。
    謝淵歎了口氣:
    “前輩,還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死或活,就現在。”
    司徒婉冷冷道。
    “那我隻能一死而已。”
    謝淵臉色變得平靜。
    司徒婉的神色僵住了,她的聲音如同極北之地的寒風:
    “你為了一個野女人,竟然要放棄自己、放棄琴兒?”
    “不。”
    謝淵搖了搖頭:
    “我不是放棄琴小姐……”
    “你這不是放棄是什麽?”
    司徒婉直接打斷了他。
    “換作琴小姐,也是一樣。不管要傷害誰,我都會以性命相阻。前輩你沒有給我選擇。”
    謝淵說道。
    “琴兒也是一樣?”
    司徒婉眉頭緊皺:
    “一顆心豈有裝下兩人之理?你必定沒講實話。”
    “晚輩所說,字字屬實。為琴小姐,若有其他人想要害她,不管是宗師還是大宗師,我就是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
    謝淵坦然道,然後補充道:
    “慕姑娘也是一樣。”
    本來司徒婉神色都緩和了,聽到他的補充又是眉頭一豎:
    “花心還有理了?”
    “我隻是犯了天下男人……咳,我也不想的。”
    謝淵輕咳一聲,真誠道:
    “但我和她們共同的經曆、共同的回憶,如同命數,我無法放下,不管放下哪一個都是終身之憾。”
    “那你以後打算如何做?琴兒可不會和其他人分享一個男人。”
    司徒婉冷冷道。
    謝淵心中感覺也未必,但他也說不好,隻得搖搖頭: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個負責任的男子漢。”
    司徒婉冷笑道。
    謝淵微歎一聲,這一直是個他不願意想的難題,司徒婉卻逼他做出一個答案。
    “或許已經花心了,不能再負心。她們在我心中,不分高下,皆勝過我自己的性命。”
    謝淵真誠道。
    司徒婉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嘲諷道:
    “好一個癡情的花心情種。
    “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她手一揮,謝淵直接騰雲駕霧,飛出了天外天的平西王府,摔在了大街上,引起許多教眾的側目。
    不過見他是從聖女府邸飛出,眾人一句話也沒多說,默默走開,就當沒看見。
    謝淵摔得臉色一白、氣血震蕩,感覺這下一點也沒留手,好半晌才緩過來。
    他正要站起,忽聽嗆的一聲,百變玄兵正好落下,插在了他雙腿之中的地板裏,齊根沒入,讓他一顫。
    這位置,有點……
    謝淵默默爬起,拔出佩劍,正要離開,聽到一道冰冷的聲音傳到耳中:
    “你們要找的人不在灶教。”
    謝淵瞬間回頭,卻見王府大門緊閉,而其他人猶如未聞。
    他恭敬的朝著王府鞠了一躬,而後一瘸一拐的往雲星的府邸走去。
    亭中,司徒婉兀自坐在那裏,雙手握的發白,臉色陰晴不定。
    她忽然出了口氣,神色一動,周圍的池塘水又沸騰起來。
    涼亭麵前的池水忽然分開,一具巨大而華麗的水晶棺材被水流托了上來
    水晶棺裏,躺著一個英武不凡、身披甲胄的男子。
    男子麵貌平靜,氣血紅潤,看起來似乎隻是沉睡。
    司徒婉看到男子的一刹那,神色就活了過來,露出溫柔的表情:
    “王爺……
    “這個年輕人,你看到了嗎?覺得如何?”
    她伏在棺材上,側耳去聽,然後微微點頭,露出笑容:
    “你覺得還不錯?我就知道。我也覺得,他跟你當年有幾分相像。一樣的膽大包天,一樣的莽撞。
    “但他比你差遠啦。琴兒命苦,遇到個花心的。不像你,不管什麽美人你都無動於衷,隻知道瞧我。
    “你說因為我美?咯咯~王爺,你不知道,這麽多年,我也有些老啦。
    “那,就先這樣?我恨不得殺了他!但是琴兒喜歡,也隻有忍了。希望他能好好待琴兒,不然,我必血洗陳郡。
    “殺氣不要那麽重?你又不管我,你倒是起來攔我呀,咯咯~
    “王爺……”
    水晶棺上漸漸有些並非池水的濕潤。
    花園裏空蕩蕩的,一片冷清,隻隱約回蕩著司徒婉的低聲絮語,沒有回應。
    謝淵回到雲星的府邸之中。
    雲星看著謝淵一臉慘淡的樣子,幸災樂禍道:
    “喲,謝家主,這是怎麽了?惹聖女大人不高興嗎?”
    謝淵默然片刻,道:
    “結果是好的。”
    雖然挨了丈母娘一頓教訓,但是她的意思,其實是默認了吧?
    不隻是同意他和司徒琴的關係,甚至連自己還有其他心儀之人都默許了?
    我看這丈母娘其實好說話的很嘛。
    謝淵鼻青臉腫的想著。
    甚至最後也告知他部分信息,他想司徒婉應該是沒有騙他的。
    不是灶教裏的人……代表她知道是誰,還是隻是確認不是灶教做的?
    謝淵微微蹙眉,但是沒有更多信息了,司徒婉肯定不會再多說。
    能告訴他已經是大發慈悲,謝淵也決計不敢再回去細問。
    得趕快將這個消息告訴慕姑娘,隻是不知道她如今又在哪。會不會,就在這天外天呢?
    謝淵歎了口氣,兩人一直沒有合適的聯絡手段。北都山是有能隔空聯絡的法器的,可惜她逃生之時哪有空拿那些東西?至於後來,謝淵現在在謝氏族庫裏倒是能翻出來些寶貝,但金陵一別後就再也沒見過慕朝雲了。
    不過憑兩人的緣分,謝淵相信遲早能見。
    另外一個,則是灶教教主給他說的話。
    謝淵聽得雲裏霧裏,而司徒婉更是讓他既信又不信,讓他迷茫。
    這些大人物做事從來都是雲遮霧繞,話說清楚會要命嗎?
    或許也真說不定。
    有些不該知道、不是時候知道的東西知道了,說不定真有壞事發生。
    謝淵長籲了口氣,感覺自己離這個世界的天頂越來越近了,似乎一踮腳,已經能看見上麵的風景。
    青冥之上,又有什麽?
    謝淵感受著比來天外天之前暴漲的修為,將自己的裝備默默收拾好。
    背負槍,腰懸劍,謝淵準備和這個高人無數的魔窟再見。
    收獲頗豐,但是應該不會再來了。
    “準備走了?”
    雲星問謝淵道。
    謝淵拱了拱手:
    “多謝雲尊使招待。”
    雲星噗嗤一笑,戲謔道:
    “不愧是大世家的家主,就是會說話。明明是請來幫忙的,像是給我添麻煩似的。”
    “拿了這麽多好處,情緒價值自然也要給你提供到位。”
    謝淵微微一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走吧。”
    雲星帶著謝淵出了城,來到城外那個石台上。
    “出去後,應該會落在那個村落裏。”
    雲星微微一笑,又塗上紫色妝容的她眉眼彎彎,幾分嫵媚、幾分魅惑:
    “謝家主,後會有期。”
    “再會了,雲尊使。”
    謝淵維持著拱手的姿態,石台上發出了白光。
    站在光芒裏,他看著雲星正和他擺手,忽然臉色微微變化,而後睜大眼睛。
    雲星似乎在喊著什麽,然而謝淵已經聽不清了,隻是白光大亮,填滿了視野,眼前便什麽也看不見。
    雲星望著光芒收斂後空無一人的石台,臉色一沉,咬著牙道:
    “好大的膽子,竟然還在天外天都敢動手!”
    她驀地轉身,化作一道紫色的影子,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天外天,另外一座處於花樹叢中的幽靜宮殿裏。
    宮殿布置典雅,頗有些秀美,而在這裏侍奉的仆從皆是外形出眾、衣衫單薄的年輕男女。
    大殿之中,寬大的寶座造型奇特,都可稱為床榻,一次能容納好多人坐在上麵——而現在也的確是這樣。
    一名全身隻披著輕紗的女子斜躺於上。她全身曲線玲瓏,弧度無比曼妙,驚心動魄。關鍵部位更是若隱若現,讓人一眼望去就不舍得挪開目光,口幹舌燥。
    她的臉頰清純而絕美,如同二八少女般水嫩天真,一雙細眉輕輕蹙著,剪水雙瞳全是懵懂,瑤鼻挺翹,輕咬紅唇,鼻間回蕩著若有若無、令人血脈僨張的輕哼。
    無比單純天真的容貌和隱隱低吟、火爆身段形成了奇妙的對比,但凡看過一眼,幾無男子能夠忘懷。
    寶座上、寶座旁,足有十餘名隻著短褲的精壯男仆在侍奉。
    捏肩按腿,切瓜喂果,女子享受著女王般的待遇,閉目輕吟了好一會兒,才柔柔道:
    “法王大人,您還要看多久?”
    殿門忽然出現了一道纖細但氣勢驚人的身影,妖豔陰柔,男女莫辨,正是右法王。
    他望著寶床上的女子,淡淡道:
    “合歡長老真會享受。”
    “如果法王有意,妾身也願意這樣伺候大人。”
    女子吃吃笑道,桃花眼中一片水潤,望著右法王。
    右法王不為所動,就算是他的實力,要是被這女人一吸,或許法王和長老的身份就要調個個兒了。
    在灶教眾多能力各異、實力恐怖的長老之中,合歡長老也是極為特殊而強大的那一個。
    畢竟陰陽調和之術,自古都是能通天的無上大道,相傳上古人皇便是修行的陰陽和合之道,最後禦女三千,白日飛升。
    合歡長老一脈掌握著灶教自上古傳承下來的完整雙修秘術,一向是灶教內部最強的分支之一。
    麵對這個渾身都能勾動欲望的女人,右法王隻是輕聲道:
    “謝氏的家主已經離開天外天了。”
    合歡長老扭曲如蛇的嬌軀微微一滯,她輕輕一揮,周圍的男仆都默默退開。
    她將纖長白膩的雙腿從寶床上放下,坐直了身子:
    “哦?他就這麽一個人走了?聖女大人那邊沒什麽交代麽?”
    “他是被聖女大人丟出府邸的,看樣子惹了大人不痛快。”
    右法王淡淡道。
    合歡長老沉思一下,微微一笑:
    “惹了那女人不痛快還活著的,應該沒有。既然是被丟出來留了一命,說明他很受寵愛了。”
    她懶洋洋往後一靠,雙腿蜷回來,關鍵處若隱若現,右法王卻視而不見。
    “法王大人可真是壞,想賺人家去惹那女人,還好妾身不傻。”
    “惹她也算不上,合歡長老當年敢跟她爭,現在連個跟她有關聯的年輕人都不敢動了麽?我聽說黎韻,可還是你定下的衣缽傳人。”
    右法王陰柔的道。
    合歡長老帶著微笑,眼神轉冷,隨後略有一絲嘲諷的看著右法王:
    “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傳人,嘻嘻。倒是法王氣息不穩,修行出岔子了嗎?要不要妾身伺候伺候您,包您痛楚全消,功力大進。”
    右法王麵色微沉,但還是繼續道:
    “陳郡謝氏子弟代代傳承,以姿容甚偉名傳於世。我聽說這個新家主年不過弱冠,儀表堂堂,在謝氏也是不凡。而且,他天賦異稟,如此年紀就極近宗師,卻……
    “還是純陽之身。”
    合歡長老前麵聽的眼神微動,但還是帶著嘲諷的微笑。但聽到最後,她突然直起身子,睜大眼睛:
    “此話當真?”
    “我親自掌過眼了,不假。”
    右法王似笑非笑道:
    “合歡長老,你若想更進一步,這大概是最佳人選了吧。若將他擒來養到宗師,然後……或許該稱合歡大長老了?”
    合歡長老一下站了起來,臉色有些潮紅,然後又慢慢坐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如同在餘韻之中,讓右法王都忍不住心中一蕩:
    “二十歲保有元陽的宗師,不錯,不錯……雖說如此,那女人可不是好對付的。”
    雖然渴望已極,但她依然有幾分清醒。
    右法王知她已經十分意動,微笑道:
    “姬家的姬軒已經去了,聖女大人並沒有反應。隻要不是你親自出手,小輩間的鬥爭,她向來看都不看一眼。”
    合歡長老頓時眼睛大亮,而後又有些急切道:
    “姬軒?那小謝家主豈不是已經危險了?”
    “是啊,所以我這便是來通知你的,不然晚了,恐怕被人捷足先登。”
    右法王眼神幽深,語氣如同勾人的魔鬼,說進了合歡長老的心裏。
    合歡長老臉色變了又變,終究一拍寶座,尖聲道:
    “快傳本座命令,讓八玄女現在就出發,將小謝家主給我帶、不,給我好生請回來!
    “若是那姬軒不識好歹,將他直接殺了!”
    右法王的麵容隱藏在殿堂裏的幽暗中,嘴角一勾。
    這急色的蕩婦,腦子永遠不清醒。
    亂吧,亂起來才好,亂起來他才能夠著左法王,夠著教主,夠著大宗師……
    老教主隱居不出、又不知所蹤,瘋聖女大權獨攬、卻不理教務,灶教的上層早就該動一動了。
    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直接開始滿身大漢的合歡長老,右法王施施然轉身,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