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勝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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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氏的溪水廳堂,此時雖然沒有聚集謝家全部的宗師長老,但管事的、有具體職司的、熱衷族事的,都在這裏了。
    這些人不隻修為高超,在偌大家族身居高位,也是個頂個的人精,心思靈敏、反應迅捷,自不必提。
    但就算這些人中龍鳳、或者說老油條,此時聽到謝淵的話,也都是一愣神,沒幾個感覺自己真正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麽叫,請謝硯不吝賜教?
    謝硯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眉頭微蹙,道:
    “什麽意思?指教什麽?”
    謝淵坐在高首位,緊緊盯著謝硯,伸出手指了指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用更直接的方式說道:
    “比武,你和我,就現在。”
    這下,每個人都聽懂了。
    溪水廳堂再次變得安靜,長老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麵麵相覷。
    怎麽,他竟來真的?
    不是謝淵剛剛的話難以理解,那的確是挑戰比武時常說的話。
    但他們下意識的覺得謝淵應該是說其他的。
    沒任何人覺得,謝淵真的是在邀謝硯比試。
    一個氣血蛻變境,主動挑戰宗師?
    有些超出這些陳郡謝氏宗師們數十年的見識了。
    直到現在,謝淵說的無比清楚明白。
    眾人才知道他竟然是認真的。
    “嗬。”
    有兩名宗師忍俊不禁,低聲笑了出來。
    其他許多長老也被感染,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家主,你這個提議……我建議從長計議。”
    一名持重的長老直接勸阻道,對謝淵露出不太讚同的神色。
    雖然他直接反對謝淵,其實他卻是中立的長老,亦沒有露出嘲笑,隻是眉頭緊皺,想要給這位年輕氣盛、處事荒唐的家主一個台階下。
    謝誌直接嗬嗬笑道:
    “家主想要耍子,在坐的隨便哪個後麵陪他練兩招也無不可,謝氏從來都對年輕人是扶持的嘛。
    “隻不過現在,咱們還是不要撒潑耍渾,正事要緊。”
    他擺了擺手,哪怕他今天決定快刀斬亂麻,趁機把謝淵轟下家主之位,也沒真把謝淵的話當一回事。
    還真讓謝硯和他切磋不成?家裏還是有些老人的,做事要講規矩,拿修為欺負人不太好聽。
    實力差距太大,即使挑戰都被人當做笑話。
    謝淵望著滿廳堂麵色各異、啼笑皆非的宗師長老,麵色平靜。
    他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謝硯身上,敲了敲桌子。
    咚咚。
    “硯長老,若你要以實力而論彈劾我,就讓我看你有沒有這份實力吧。
    “此去校場不遠,硯長老敢同行否?”
    眾長老們見謝淵竟然仍然堅持,都是覺得他不知所謂。
    謝硯感覺周圍打量著謝淵和他的目光,沉默一下,忽然覺得有些羞惱。
    怎的是自己被這謝淵點名胡鬧?
    就因為他坐在最末,資曆最淺、實力最低?
    他覺得自己是個軟柿子?
    謝硯心中生出惱怒,就算他跟這些長老相比確實根腳淺薄,那也不是他一個蛻變境的武者可以看低的!
    真覺得自己被長輩誇多了,就能無視宗師境門檻這阻攔無數人的鴻溝嗎?
    謝硯聲音冷淡,壓抑住怒氣:
    “家主,你可要想好了?刀劍無眼,真遇到敵人,可沒人管你是謝氏的家主還是誰,這不是置氣就能頂事的。”
    謝淵直接沒有回答,他剛剛一說完就起身朝外走去,等謝硯回完話,他都走到了廳堂之外。
    廳外天光正好,謝淵站在陽光裏,頭也沒回,步履不停:
    “我在校場等你。”
    廳堂裏的長老們注視著謝淵的背影,竟忽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來。
    若是給他時間,或許他真能成為陳郡謝氏的一代傳奇?
    不過眾長老旋即都搖了搖頭,沒時間給他了,今天這場鬧劇結束,任他再賴著這個位置也沒有任何人信服。
    很快,議事廳裏的族老全部都聚集到了族內的大演武場。
    是謝淵曾經戰勝謝惇、全族揚名的那地方。
    算是謝淵的福地,不過今天可沒有那麽盛大的場景。
    這挑戰並沒有提前預熱,也不打算讓其他人來觀戰。
    畢竟這裏全是謝家的高層,就算沒幾個是支持謝淵的,也不想等會這蛻變境挑戰宗師的鬧劇傳得太開。
    高層紛爭鬧成這個模樣,長老們不管是站哪邊的,都覺得這事情談不上光彩。
    他們都認為謝淵實在是被逼得手足無措,隻得歇斯底裏,最後鬧將一場。
    雖然謝誌謝聞等人是勝利者,但他們也隻想在族人麵前盡量低調,摘取勝利的果實就好。
    場邊的圍觀的隻有十來名長老,三三兩兩,大致分為了三個圈子。
    謝聞、謝誌與各自的盟友,以及其他中立的或者心思不明的。
    望著十分寬闊的演武場中央,謝淵和謝硯已經相對站好,長老們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們對這場決鬥並不關注,他們想的更多的,還是等會該如何處理。
    尤其是謝誌與謝聞,一個想著怎樣趁著自己扳倒謝淵的大勢上位,另一個想著怎麽阻斷謝誌的風頭,而自己這邊趁機得勢。
    他們甚至想著自己上位之後如何處置天雲圃這攤子事,畢竟天雲圃的重要程度,他們身為謝家的積年長老,絕不是不知曉;
    隻是相對天雲圃,他們覺得自己先攀登,才更加重要。
    場邊的長老們各各想法都很多,雖然在演武場邊,對這場比武卻並不關注。
    場中。
    謝硯望著謝淵,臉色一片沉凝。
    在所有的長老中,他是心情最不愉快的。
    每個人都把謝淵的提議當成無力的發泄和鬧劇,他也一樣,但不同的是他卻是這場鬧劇不得不配合的一方。
    而謝淵隱含的那股看低,更讓他心裏暗暗不爽。
    不少人皆道謝淵是陳郡謝氏近百年罕見的天才,不輸他的父親謝玄當年。
    連帶著這些年來族內的頂尖才俊如謝維、還有他,那自然而然的就被比下來了。
    有為數不少的人都拿謝淵和同年齡的前代天驕做對比,結果自然是完勝。
    作為謝氏目前最年輕的宗師長老,謝硯的傲氣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他也的確有本事,故而聽到幾次這樣的對比之後,心情本就不舒服。
    但事實的確是如此,同年齡他的成就萬萬比不上謝淵,好在他自身修為有優勢,已經跨過了宗師大關。
    一朝入宗師,和宗師以下就是兩個世界。
    這讓謝硯足以自慰,畢竟再頂尖的天才,沒到這一層次,自然和他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結果。
    謝淵今天直接點了他的名。
    謝硯盯著謝淵,看他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裏,身軀如同旁邊的那杆深藍色大槍一樣筆直。這樣的氣勢,讓他心裏更不滿意。
    “你,真的想好了?”
    他沉聲問道。
    謝淵隻是淡淡點頭:
    “你準備好了,便隨時開始。”
    謝硯一滯。
    這話,是該他來說嗎?
    怎麽一副自己是挑戰者的模樣?
    旁邊的宗師也有幾名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時臉色怪異。
    這謝淵似乎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將自己視為和謝硯平起平坐的武者。
    他到底哪來的這樣的認知?
    沒有任何一名長老認為謝淵有哪怕一絲的機會,隻有在這個境界,才知道這個境界的強大以及和之前境界的差距。
    謝淵的莫名自信,在他們看來簡直如同癔症一般。
    甚至真有長老擔憂這小小家主是不是壓力太大,到今天終於崩潰。
    謝硯沉默了片刻,心裏騰起一股火。
    “好,既然家主讓我指教,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麽叫尊敬前輩,什麽,叫武道宗師!”
    他大聲說道,腳步直接一頓,在原地踏起一片黃沙,身影隨即便消失。
    謝淵的雙眼空空,根本看不到謝硯的身影。
    太快了!宗師的身法幾乎不是目力可及,隻能憑借氣息感應。
    謝淵心神一動,幾乎是謝硯剛消失,他就將長槍突地往右側刺去。
    長槍還沒到,謝硯的身影已經浮現在了這裏,一雙散發著微微光芒的肉掌一拍,直接打向謝淵的槍尖。
    他連兵器都不想動用,直接就要憑一雙巴掌,以迅雷之勢直接將這個狂妄自大的年輕人擊敗!
    槍尖和散發著清光的肉掌一撞,陡然一停。
    謝淵感覺到槍上傳來前所未有的大力,直接順著槍杆如狂濤駭浪般湧了過來。
    他麵色一正,早有預料的催動了五層大金河功,第一擊就毫不留手,順著長槍襲了過去。
    兩股勁力在蛟魂上相撞,謝淵身子一晃,退了一步,重重踩在地上,穩住了身形。
    謝硯感覺謝淵的槍尖雖然有些令他側目的爆發力,但最終也就不過如此,正冷笑一聲,卻忽然感應到一波波的勁力襲身。
    如同江濤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綿不絕、層層疊加的傳遞過來,到得第五重浪時,竟然讓他都有些吃驚!
    轟的一聲,謝硯的手掌和謝淵的槍尖各各彈飛,謝硯的身形同樣晃了一下,這一招竟然是平分秋色。
    “哦?”
    旁觀的宗師們都有些訝異,心不在焉的神色稍微鄭重了一些。
    “謝硯這麽大意?”
    站在謝誌後麵的一名宗師不滿道。
    謝誌眼睛稍稍眯起:
    “再看看……”
    謝硯穩住身形,麵皮頓時一熱。
    他居然一巴掌沒拿下一個蛻變境的武者?
    他剛剛含怒出手,可是沒有放水的!
    感受著周圍那些前輩長老的目光,謝硯更是羞惱,低喊道:
    “負隅頑抗!”
    他鉚足了勁,一隻手如同雲龍探爪,帶著凜冽的破風聲,再度抓向謝淵。
    謝淵幾乎剛看到他手掌一動,便見那爪穿過槍尖探入近身處。
    他雙目一凝,喝了一聲,也不去管,長槍猛地前刺,帶出殘影。
    鋒銳之意穿透空氣,直接刺向了謝硯的胸口。他的動作雖然奇快無比,但是怎麽也比不上蛟魂的長度,這一爪要想立功,先把自己的胸膛送了上來。
    謝硯猶疑一瞬,感受著這樸實無華的一槍上凝聚著極致的鋒芒,還是不敢硬接。
    他隻得猛地一側身,讓開謝淵的長槍,而後身形一閃,換了個方向又想欺身而進。
    結果謝硯剛剛踏步,謝淵的長槍早就收回,又對著他的胸口戳來,仿佛兩人是同步同頻,同時換了方向。
    謝硯無奈,隻得頓步,繞著謝淵飛也似的打起轉來,尋覓機會。
    在謝淵的視野中,隻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在自己身邊狂奔,他隻能憑借氣機感應去跟隨對方的動作。
    身上淡淡的金光提前亮起,謝淵持穩重之策,站在原地,長槍不時隨著謝硯忽然近身而探出,完全發揮出了槍法的長處。
    若是低境界的武者,哪怕層次相差許多,持長槍者對上更高層次的赤手空拳的武者,也可以輕易勝過。
    不過到了宗師和蛻變境這等差距,理論上來說,的確不是兵器能夠彌補。
    但謝淵不是一般的蛻變境,他的槍法也不是一般的槍法。
    謝硯隻感覺謝淵的反應和功力比自己預料的要強得太多,一手可攻可守、全擅全能的焚天滅道槍更是十分精熟,任自己展開身法優勢,卻在那長槍揮舞之下,一時找不到任何破綻!
    他心中大為驚訝,但更多的卻是有些急躁。
    在這麽多長輩圍觀之下,自己竟然半天拿不下一個蛻變境的武者!
    可惡,都是他那蛟魂太利!而且他才學焚天滅道槍多久,怎麽用得就這麽好了?
    謝硯微微咬牙,想要繼續赤手空拳的尋找機會還不知要多久。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這樣贏不了,但是一時半會兒確實沒奈何,拖久了就算勝過,也是難看。
    他下定決心,突得閃身,撤開數步,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長槍,舞了個槍花,猛地一刺。
    如同平地起霹靂,演武場上隻有那閃亮的槍尖,劃過長空,朝著謝淵刺來。
    謝淵汗毛直豎,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
    焚天滅道槍!
    對手用的也是這謝家的頂級絕學,剛剛突破宗師就掌握到這種程度,謝硯不愧是謝氏目前最年輕的長老。
    謝淵渾身亮起金光,氣血迅速湧動,護住周身。
    不過沒人注意他身周的淡淡金光,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被他手中的蛟魂奪了去。
    天地一暗,唯餘一線寒光,忽然閃過,直直撞向那雷霆一槍!
    旁邊的長老們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麵對謝硯的恐怖一槍,謝淵竟然正麵迎擊!
    他瘋了嗎?
    如同針尖對麥芒,兩道耀眼的寒光撞在了一起,驟然亮起一團巨大的光華,將本就明亮的白晝照得更為耀眼。
    巨大的轟隆聲響起,演武場暗藏的陣法都閃爍了一下,已經自動激活,防護著演武場不被破壞。
    地麵依然平整,但鋪就的砂石炸了漫天,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得朦朦朧朧。
    不過長老們何等水平?他們自然看得到裏麵的場景。
    隻見謝淵噔噔噔連退數步,長槍一柱地才穩住了身形,麵色微微發白。
    而謝硯站在原地,雙臂拿著長槍震了兩下,身形微晃,顯然也吃了不小的力才緩和過來,沒法乘勝追擊。
    但哪怕恢複過來,謝硯也沒有動。
    相比他身體受到的衝擊,心裏的震驚才是讓他站在原地的根本原因。
    他的雙目睜大,看著雖然有些許狼狽但穩穩立住、甚至沒有受重傷的謝淵,完全難以置信。
    “你怎接得住?”
    謝硯失聲問道。
    自己這一槍,是宗師一槍!
    是宗師使出的焚天滅道槍,他並沒有留手!
    不要說氣血蛻變境了,哪怕差不多修為的對手,碰到他這一槍,也得如臨大敵,要是應對或者功法不足的,一擊製勝也未必不可能。畢竟謝氏宗師的戰力以及功法等階,在所有武者中都是頂尖的。
    然而謝淵,一個氣血蛻變境,麵對他這樣一槍,竟然選擇跟他正麵硬碰,並且還擋了下來!
    不隻是謝硯,周圍的宗師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們剛剛……用了同樣的招式?”
    “不錯,人間太平的最後一招。”
    一名宗師凝重的點點頭。
    “同樣的槍法,同樣的招式,蛻變境對上宗師境……而謝淵,竟然沒有被一槍洞穿?這怎麽可能?”
    “他不是氣血蛻變境嗎?”
    幾名宗師紛紛低呼。
    “他不是。不完全是。”
    謝聞神色有些驚異的發了話:
    “他的大金河功,似乎突破了界限,有了宗師神韻。”
    還是謝聞的眼力不俗,幾招就看清了關鍵。
    “原來如此……”
    幾名宗師紛紛驚歎,謝淵的內功竟然如此特別?
    尚在蛻變境就突破到了宗師的層次,還是大金河功這等最頂尖的內功,這等是什麽樣的天資?
    怪不得能夠有這樣的效果。
    不過眾人還是有些猶疑,光是破限的大金河功,能跟謝硯有來有回?
    “而且……”
    謝聞都有些猶豫道:
    “他的人間太平,練得比謝硯要好一些。”
    長老們都有些沉默。
    謝硯已經是極好的天賦,成為宗師也好,練焚天滅道槍也好,都比謝淵久的多。
    結果,明明有著先發優勢,他的槍法境界,竟然還不如謝淵嗎?
    這本就是極難的槍法,宗師才能入門修煉,練得也更快。
    結果一名宗師的進度還大大不如蛻變境?
    不管這場戰鬥的結果如何,在某方麵的較量,謝硯顯然已經一敗塗地。
    謝淵沒有回答謝硯,他評估自己的狀態,而後,嘴角微微一勾。
    麵對宗師一槍,他正麵接下,隻是受了一點震傷,連輕傷都算不上。
    不滅金鍾罩的防禦力,簡直讓他震撼。
    如此終極硬功,如果修到三變境大成,即使是宗師也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破開。
    謝淵此時本還沒到這個境界,不過無與倫比的防禦力已經初現端倪。
    再加上渾厚的大金河功護住內腑,謝淵此時,完全有了和宗師正麵較量的底氣。
    徹底驗證了自己此時的實力,謝淵望著謝硯,露出一絲笑容:
    “硯長老,請多多指教了。”
    謝硯看著謝淵突然露出笑容,心中頓時生出警惕。
    謝淵身形一晃,忽然化出數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幻影,從不同的方向,同時襲向謝硯。
    謝硯眼神一凝,不過對謝淵這秘法他早有預計,定睛一看,元神一掃,然後發現,都是假的!
    武者晉入宗師之境之後,內外合一,外感天地,腦海中神識自生,可稱元神。
    元神之力是宗師和之前境界的武者最大的區別之一。
    有了元神之力,不隻是探查範圍與能力大大提升,氣血、內息運轉速度加快,而且其妙用無窮。
    修煉自然玄力,激發法寶玄兵,都缺不得元神之力。
    故而不提境界的提升,光是這元神之力,就是宗師境界麵對蛻變境立於不敗之地的一大因素。
    但這樣的神奇力量,卻也不是萬能的。
    麵對謝淵的天幻術,謝硯尚要片刻才能辨識真偽,但看出都是幻象之後,他卻愣住了。
    都是假的,那真的何在?
    他神識一掃,沒有任何發現。
    數道幻象同時接近,謝硯長槍橫掃,將幻象逐一擊破。
    然而一道幻象破了之後,影子卻還存在著。
    謝淵的身影突然從幻象之後閃出,長槍猛地一刺!
    謝硯大驚,他不知道自己神識不斷掃動之下,為何謝淵會突然出現在這麽近的地方!
    倉促之下,謝硯隻得雙手持槍去架謝淵的攻擊。
    然而謝淵的此招是有備而來,剛一現身就將蛟魂提到極速,如同一道閃電般快謝硯一步,一槍刺中他胸口。
    嘭的一聲,謝硯胸口陡然冒出一股赤色的波紋,如同一麵光盾,在最後關頭擋下這一擊。
    不過謝淵的槍尖一閃,鋒銳爆發,還是更進一步,刺入波紋之中,輕輕碰到了謝硯的胸口。
    謝硯頓時感覺無比鋒銳之意透胸而過,悶哼一聲。
    宗師強橫的肉體讓謝淵強弩之末的槍尖沒能直接建功,但是鋒銳的勁氣還是入體,讓他受了輕傷。
    謝淵長槍一點即收,微微一笑,陡然從他麵前消失。
    謝硯如臨大敵,神識一掃,這下察覺了近在咫尺的動靜。
    他槍尖一動,如同雷霆霹靂,陡然刺向身側空處!
    謝淵的身影同時出現,他知道現身第一次之後,宗師肯定可以鎖定自己,所以隻是略作幹擾,便直接出槍。
    又是兩道極致的寒芒對撞在一起,謝淵再次被擊退十丈之遠,而謝硯登登退了兩步。
    比之前的狀態似乎差了些。
    他感覺胸口微微發悶,謝淵突襲一槍雖然沒讓他受多重的傷,但是胸口要害被攻擊,也讓他有些受到影響。
    而謝淵完全沒有給他喘息之機,站定之後,長槍一甩,拖在身後,然後腳下猛蹬。
    嘭的一聲,謝淵身形爆射而來,臨近之後,猛然旋身躍起,蛟魂直接劈下!
    謝硯眼神沉凝,長槍上燃起青色的罡氣。
    他的雙手如同幻影,長槍驟然上挑,後發先至,隻是眨眼就淩空洞穿謝淵的身形!
    然而隻是一瞬,謝硯臉色就一變,暗道不好。
    這竟然是不知何時放出的幻影!
    謝淵從他側麵現身,蛟魂發出刺耳的呼嘯,朝著謝硯的腋下貫去!
    謝硯臉色數變,大喝一聲,長槍青焰燃燒,化作殘影,直接從空中砸向地麵。
    轟的一聲巨響,他借勢向後爆退,險之又險的避開了謝淵這一槍。
    尚在空中,謝硯長槍一閃,燃燒著火焰的槍尖就到了謝淵麵門。
    謝淵瞳孔一縮,隻覺謝硯激發青焰之後,槍法威力和動作身形都提高了一籌,幾乎讓自己沒法反應,看來是動用了秘法!
    他縱然功法厲害秘法高超,但是硬實力的差距還是擺在這裏。麵對一閃便到麵門的青焰長槍,謝淵一個鐵板橋避開槍鋒的同時,頭麵上淡金光芒閃耀,疊成厚實的盾牌,抗下青焰和勁氣。
    轟。
    燃燒著烈焰的槍頭擦著他的麵門而過,青焰之下,不滅金鍾罩凝聚的光盾都微微扭曲,如同水波。
    但躲在光盾之後的謝淵完全沒有被勁氣傷到,隻是餘波,還不足以攻破他的頂尖硬功。
    謝淵腰腹勁一鬆,直挺挺的向後倒去,而後在臨地之時再次消失。
    他剛剛消失,身影就出現在謝硯的後麵,長槍刺向他的後心,如同早有預謀。
    謝硯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長槍剛本能的往後一掃,之後心神閃動,往後的長槍陡然刺向前方。
    謝淵果然又從前方出現,看著眼前燃燒著青焰的槍尖迅速放大,一個急刹車頓住腳步,側身驚險的避過。
    謝硯冷哼一聲,他就知道謝淵的身法總不至於那麽快,一下就到了自己的後麵!
    這家夥的秘法的確不凡,幻術雖然細查可以堪破,卻終究要片刻反應和辨別;而那神妙的潛蹤匿形之法,明明就在自己麵前,卻常常丟失他的蹤跡,即使用了神識也是若隱若現!
    場中謝淵的身形不斷閃爍,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似乎無處不在,讓謝硯疲於應付。
    他雖然功力遠超謝淵,特別是激發青焰之後謝淵已經不敢硬接,然而碰上謝淵以柔克剛的秘術幹擾,卻始終不能建功。
    偏偏謝淵的攻擊竟然對他也有威脅,不斷閃現的身形令他不敢大意,真假莫辨的幻影隻得一視同仁,不能讓其近身。
    必須拿出真本事了。
    青焰橫天,槍影漫空,謝硯甩動長槍,幾乎籠罩了大半個演武場的範圍,逼迫著謝淵的活動空間,瞬間讓身影少了許多,開始壓製對手。
    但演武場畢竟有這麽大,謝淵仍然有大大的轉圜餘地,一時卻和謝硯糾纏起來。
    兩人過了不知多少招,哪怕謝硯如此驚人聲勢,卻也一時不見頹色。
    他畢竟是宗師,功力渾厚,源源不絕,哪怕使動絕學,尚可拖延。
    但是謝淵大金河功在身,卻也最擅久戰,兩人拖下去,受著傷的謝硯能堅持多久,倒還是未知數。
    場邊宗師長老們看著青焰絢爛,人影閃爍,耳聽槍鳴呼嘯,烈焰蒸騰,再也沒有誰是心不在焉了。
    他們沒想到,這一場本以為持續不了多久的切磋,竟然鬥了這麽久,竟然鬥成這樣。
    “謝硯,已經用了他的‘青炎’心法了。”
    “都看得出來。”
    “但是,還是沒拿下他。”
    “……”
    宗師們目光閃爍,望著兔起鶻落的兩人,神色都保持著鎮定。
    然而心中的驚濤駭浪,早已不知起了幾重。
    謝硯已經使了全力,縱然他的功力是最淺的,初入宗師積累不厚,但憑借他的天資、他謝家長老的身份,這個實力對上外麵的野路子宗師,應當已經可以將對手當場格斃。
    然而謝淵,竟跟他鬥得十分火熱。
    一個氣血蛻變境,和宗師鬥得火熱。
    饒是這些長老都算得武道宗師、修行巨擘,數十年修行來,感覺今天也開了眼了。
    若是聽說別人這樣,他們隻覺得那宗師可笑。
    比如當初的姚亦隆,就是被還是二變境的謝淵還有另外兩名天驕一齊戲耍。
    但是細究其實就明白,純粹是慧覺和張均一身份特殊,底牌和實力也驚人,姚亦隆打又打不得,忽視又不能,最終隻能撤退。
    姚亦隆實力固然不行,但是那時的謝淵幾人也遠遠不及。
    然而現在。
    親眼見證了這場戰鬥的宗師們,並不覺得謝硯是那等徒有虛名之人。
    謝硯的實力他們都看在眼裏,最年輕的長老之位,絕不是隨意得來的。再給他個兩三年,他肯定不會是長老中最弱的。
    正因如此,謝淵的表現就更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了。
    竟然真有蛻變境,可以和宗師鬥得有來有回?
    即使謝淵的內功特殊,即使他不能完全算蛻變境,但是沒有跨過那個坎兒,沒有打通天地之橋,那就是和宗師有一條鴻溝。
    可是這條鴻溝,似乎攔不住他。
    眾人甚至懷疑,他在這扇門之前都這樣了,等他推門而入之後,那又是個什麽景象?
    這場切磋,結果其實已經不重要。
    “這金鍾罩好像也有點不一樣啊……”
    謝聞皺著眉頭,目光劇烈閃爍,又看出了幾分端倪:
    “根本法穩固,才支撐他和謝硯打這麽久。這金鍾罩的防護力度,完全不懼宗師的勁力震顫,我甚至都懷疑他比謝硯還抗打!嘶,我怎麽感覺,看起來有點像般若寺的不滅金鍾罩?”
    謝誌早就是麵沉如水,甚至身軀都有些僵硬的像石頭。
    他聞言,吐了口氣,冷冷道:
    “不可能是不滅金鍾罩,那是般若寺的不傳之秘!”
    “那這也不是普通的金鍾罩,不是他之前練的那種……我聽說他之前一直在考慮外練功法的事情,現在看來,已經轉練了更厲害的功夫了。”
    謝聞搖了搖頭,瞥了謝誌一眼,慢悠悠道:
    “這內外功夫都是頂尖,還有在焚天滅道槍上的無雙天資,謝硯好像不行了啊。”
    謝誌臉色更沉:
    “你很高興嗎?”
    “家主厲害,怎麽不讓人高興?”
    謝聞嗬嗬笑道:
    “我本來也沒有要用實力打壓他。買賣人,還是太急功近利了,確實不是當家主的料子。”
    被謝聞嘲諷了幾句,謝誌臉色更是難看,此時卻說不出話來。
    這不怪他,也不怪謝硯。
    怪就怪在這該死的謝淵身上。
    什麽修為,怎麽和宗師一個檔次的戰力?
    在座十幾人,事先誰能想到?他們都開始想怎麽爭這個位置了!
    中立的那些宗師麵麵相覷,發現自己竟完全是錯怪了謝淵。
    原來他不是沉不住氣亂發瘋,他是真正的底氣十足。
    是自己眼界短淺了。
    從沒想過,一個氣血蛻變境可以有這樣的實力。
    曆史上,隻有一世無敵逆伐蒼天、創下焚天滅道槍的謝安,開大虞千載基業、力壓般若玄真兩宗的大虞太祖,還有無中生有、破開掌中江山的灶教傳奇教主等青史留名的頂尖大宗師,似乎才在修為低時能有這樣的戰力……
    怪不得謝奕要選這麽一個年輕人臨危受命,果然不是任人唯親的原因。
    中立的宗師們互相交流了下眼神,都是心思轉動。
    一名持重的長老咳嗽一聲:
    “我看就鬥到這兒吧。家主他……已經證明自己了。不是宗師,勝似宗師,以實力而論,坐這位置沒有問題。
    “再鬥下去,損了誰都不好。”
    場中已經愈發激烈,那青焰幾乎蔓延了整座演武場,謝淵的活動空間都快沒有了。
    謝硯站在場中心,已經爆發了最強的實力,槍影青焰又如青色閃電,攀爬向半空之中,將隱匿的陣法都燒了出來,露出半空中的透明光罩。
    玄妙陣法紋路和青雷火焰在光罩上交織,不斷閃爍,瑰麗非常。
    這一會兒謝淵終究在宗師毫不留情的手段下左支右絀,再過片刻看來就要輸了。
    謝誌麵色沉凝,撚著山羊胡,沒有說話。
    他知道,現在就算謝硯贏了也沒什麽用。
    謝淵已經證明,哪怕他不敵謝硯,也具備宗師級別的戰力。碰上普通的外界宗師,恐怕他是勝機更大的一方。
    他下巴上的肉痣顫了顫,有些惱火,今天撕破臉,卻恐怕達不成目的。
    算了,就算結局已定,至少要謝硯先贏下再說。
    最好讓這小子受點傷,受點重傷,至少自己這邊麵上好看,後麵也好再做規劃。
    贏人輸陣,好過滿盤皆輸。
    那持重長老見狀,皺起眉頭。
    他說的委婉,實際上是不想讓謝淵受傷。
    中立的部分宗師心中已有偏向,和一開始對謝淵也不認同的態度大相徑庭。
    他正要再勸,卻見場中突生變化。
    謝淵忽而在場地一角顯出完整身形,持槍佇立,不斷喘氣。
    在這樣漫天青雷下閃躲,顯然並不好過。
    謝硯見他出現,也收了籠罩整片場地的狂野槍法。
    這是克製謝淵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但是在這樣的大演武場中,即使是宗師也消耗巨大。
    謝硯吸了口氣,感覺胸口仍然微微作痛。
    他麵沉如水,長槍一點青焰,指著謝淵:
    “你,的確比我想象的厲害。但現在結束了。”
    鬥到現在,他都不敢去看周圍的目光,隻是想著勝過對方再說。
    謝淵拄槍而立,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
    他淡淡道:
    “擊敗我,才是結束。”
    謝硯沉著臉,微微頓首。
    他不再說話,長槍慢慢抬起,鎖定謝淵,而後身形一閃,如同瞬移般出現在謝淵在的場地一角。
    青焰長槍直接刺穿了謝淵的防護,洞穿了他的胸膛,卻讓謝硯再度眼神瞪大。
    這怎麽,會是幻象?
    他明明鎖定了謝淵的身形,他的氣息就在這裏,就在……旁邊!
    謝淵的幻影持著蛟魂,仍然在那裏。
    然而稍微一錯身,又一道身影出現在旁邊,手上卻不是長槍。
    謝硯瞳孔一縮,這謝淵,竟然將長槍插在這裏,用幻影扶著長槍,自己躲在身後,根本辨不出真假!
    真實的蛟魂在幻影手上,氣息縈繞,謝硯難辨端倪。
    這一切都隻是一瞬,謝淵拿著已經蓄勢的萱花大板斧,踏破自己的幻影,擦著青焰長槍,身上的金光將長槍的火焰和勁氣全部擋在外麵。
    淡金閃爍,不動如山,卻把那片青焰激出絢爛火花。
    “喝!”
    謝淵大喝一聲,斧頭陡然斬出,黑色十字籠罩到了麵前的謝硯身上。
    他周身血氣如沸,內息奔湧,一擊傾瀉而出還不盡興。
    鉚足力氣,又是一擊。
    一身功力全部傾瀉而出,接連兩道恐怖十字斧芒斬了出去,一前一後。
    謝硯看著這樣的斧芒,近在咫尺已經沒法躲避,雙眼倒映出了黑色的十字,心中感覺到了莫大危機。
    好像,自己會死?
    來不及細想這莫名的預感,謝硯汗毛直豎,渾身功力狂湧而出,形成氣盾在麵前層層疊疊的守護。
    憑借宗師的體魄,宗師的功力,謝淵的焚天滅道槍最多也就是傷到他,哪怕之前那偷襲一槍,也隻是輕傷而已。
    但眼下的黑色十字,勢如破竹,直接在他胸腹間炸開,將所有氣盾全部斬破,斬到胸口。
    血肉炸開,宗師的強橫肉體硬抗住了這一擊,皮開肉綻,才消耗了其全部力道。
    他的所有防禦已經被攻破,已經受了傷。
    然而麵前還有接踵而至的第二擊。
    謝硯麵色發白,雙眼都是黑色的十字,以及絕望。
    轟。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兩人中間,長劍將黑色十字直接斬破,帶起狂風。
    教書先生一般的謝誌站在謝硯身前,看著謝淵。
    他的臉上還有未去的震驚,此時強行收斂,抿了抿嘴。
    將長劍和手背到背後,謝誌沉默片刻,道:
    “切磋而已,你怎麽下死手?”
    得救的謝硯怔了一下,目光移向謝誌背在後麵的手,瞳孔微縮。
    他看到那雙手,竟然搓了兩下,似乎吃痛。
    一場大戰酣暢淋漓,謝淵望著謝誌,品著他的語氣,漸漸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驀地將斧頭往地上一擲,雙手叉腰,大笑道: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