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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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什麽時辰了?”贏傾拉下被子,開口問道,“我睡了很久?”
    “已經快酉時了。”雪鬆把帳幔往兩邊固定,“王妃睡了一天。”
    贏傾沉默。
    她覺得雪鬆這個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為自己辯解:“我懷疑是雲珩點了我的睡穴,不然我不可能睡這麽久。”
    雪鬆聞言,抿唇輕笑,目光不經意地朝窗邊瞄了一眼,點頭:“王爺是心疼王妃。”
    贏傾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雲珩起身走了過來,吩咐:“準備晚膳。”
    雪鬆屈膝:“是。”
    贏傾抬眼望著站在床前的男子,沉默片刻,“你什麽時候來的?”
    “忙完就過來了。”雲珩坐在床沿,伸手掀開薄被,很自然地按摩著她的腰腿,“很難受?”
    “還好。”贏傾目光落在他麵上,眼底盡是柔情,“夫君給按按就不難受了。”
    雲珩眉眼含了笑意,低聲道:“喜歡的話,以後天天給你按。”
    贏傾原本還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暈紅了臉。
    雲珩瞥見她羞赧的表情,大抵也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悶笑:“不用擔心,為夫知道節製。”
    贏傾臉上一陣陣發燙,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宮裏的情況怎麽樣了?”
    “雲莫隱暫時被幽禁在乾陽宮,太後的慈安宮已經封鎖。”雲珩嗓音淡淡,“沒有人在眼前蹦達,我們可以過一段平靜舒心的日子。”
    贏傾聞言,壓下臉上燥熱,低聲咕噥道:“自從嫁給你之後,我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很舒心。那些蝦兵蟹將雖然都比我厲害,可誰讓我有一個無比強悍的夫君呢?所以我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贏傾越來越擅長哄人,而且總是用一些不經意的言語,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雲珩在某些方麵來說其實很容易滿足,隻要贏傾說一句跟他待在一起很舒心很快樂,他就覺得外麵所有的辛苦不是辛苦,而是讓人甘之如飴的蜜糖。
    “皇帝暫時幽禁,是不是因為你還沒想好該讓誰做皇帝?”贏傾擰眉,“我覺得泰王似乎不錯。”
    雖然這位王爺存在感不太強,但總的來說各方麵都還可以,之前她跟雲珩成親時,這位泰王還曾站在攝政王這邊說話,似乎並不怕被皇帝記恨上,看起來也是一個有膽色的王爺。
    而且前世她死之前雖然並沒有聽太多關於泰王的消息,但早在贏傾還受駱星澤蒙騙時,泰王其實有隱晦地提醒過她,讓她分清真心,別輕易被人利用了。
    那句點到為止的話對贏傾來說終究是沒起什麽作用,可於泰王自己而言,也許是當時的他僅能做的事情了。
    “泰王不適合皇位。”雲珩說完,語氣微頓,“不過如果你覺得可以讓他坐,我就去安排一下。”
    贏傾心頭一熱。
    “其實我也知道泰王不太適合做皇帝。”贏傾坐起身,放鬆著身體靠在床頭,“以前諸位皇子爭儲奪嫡的時候,他就沒有參與,而一個皇子想要把自己徹底從爭儲過程中摘出去,就不能有任何行動。別的皇子拉攏朝中大臣,他也必須做到獨善其身,所以泰王府直到現在都是勢單力薄,幾乎沒有什麽家族勢力相幫。”
    “但是我們可以幫他。”贏傾笑了笑,“事實上,我覺得最合適做皇帝的人就是夫君,可我也知道你對帝位並沒有什麽興趣,而且如果你做了皇帝,以後我回東渭的話,我們就會兩地相隔,所以我想來想去,隻有泰王最合適。”
    雲珩眉眼微斂,似是在思索著她的話:“愛妃說的有道理。”
    贏傾淡笑:“世上的人都是善變的,泰王現在看起來是不錯,可當了皇帝之後會如何誰也不敢保證。所以為了我們自己,我還是堅持夫君握著兵權不放手,他若能做一個好皇帝固然好,夫君就可以在背後無條件支持他,如果他也跟雲莫隱一樣,夫君同樣可以廢了他。”
    贏傾之所以提議立泰王為帝,就是為了她跟雲珩的幸福著想,不當皇帝,就不用麵對大臣們日日逼婚選秀,也不用理會太多繁雜的政務,他們可以擁有更多時間過神仙眷侶般悠閑快樂的日子。
    但立了皇帝,卻也要確保自己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這位皇帝反噬,泰王勢單力薄,登基之初必然需要依靠雲珩,而且這個依靠的時間至少在三年以上,所以他才是眼下最合適的皇帝人選。
    雲珩可以決定大乾江山由誰來坐,也可以決定這位皇帝是實權皇帝還是僅隻是個傀儡。
    當然,如果雲珩自己想做皇帝,贏傾也會不顧一切支持他的決定,但帝位不管誰坐,前提都是不能跟他們作對,不能帶給他們原本不該存在的麻煩,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雲珩何等敏銳的心思?
    隻需贏傾說那麽幾句,他就完全明白了她心裏的想法,高興之餘,望著她溫柔的麵容,也忍不住一怔。
    “聽說冷家派了很多人在山上看著,冷太傅也發下了話,絕不允許冷姑娘擅自離開白雲山。”邀她上山的晉王妃晏清淡笑著開口,“山上很多挑水劈柴的,都是冷家護衛。”
    贏傾沒說話,沉默地注視著大殿中一幕。
    冷婉此前手腕受了重傷,在家裏調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最近才被送往白雲山,晏清今日邀她來山上上香,恰好就撞見了冷婉剃度的一幕,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原本我以為冷姑娘就算被送上山也是帶發修行,沒想到直接就剃度了,可見冷太傅對這個孫女實在是失望至極。”晏清歎了口氣,“太傅治家之嚴,果然非同一般。”
    贏傾淡道:“帶發修行和剃度出家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反正她這輩子已經離不開這白雲山,索性直接剃度,也算斷了不該有的希望。”
    晏清聞言一怔,隨即笑著點頭:“是啊,斷了希望也好,可以徹底遠離世俗紛爭,早點讓自己平靜下來。”
    贏傾沒再說什麽,吩咐雪茶多捐些香油錢,然後轉身往山下走去。
    對於冷婉這樣的結局,她並不會生出多少同情憐憫之心,人無完人,這世上的人都吃五穀雜糧,怎麽可能不犯錯?
    一次犯錯可以原諒,兩次犯錯也可以不計較,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底線,她不計較,不代表雲珩也能容忍。
    “皇上被幽禁在乾陽宮也有些日子了。”晏清狀似不經意地提及,“不知皇叔接下來是否有什麽打算?”
    贏傾搖頭,語氣從容:“江山社稷之事,我一個柔弱女流懂什麽?王爺每次跟大臣談正事都關在書房,我根本不問,問了他也不一定告訴我。”
    晏清淡笑:“其實皇叔還是很心疼你的。”
    “嗯,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贏傾點頭承認,“不過好歸好,分寸還是得有,況且我對朝廷那些事情也不太感興趣。”
    晏清被這句話徹底堵了回去。
    自從宮裏情勢發生轉變以來,不管在誰麵前贏傾都是這個說辭,絕不泄露半個字的口風,以至於所有人都拿不住攝政王的心思,從贏傾這裏也聽不到半句有用的話。
    晚上回到王府,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贏傾身體疏懶,表情放鬆之際,閑聊似的把這件事轉述給雲珩聽,原本還存著幾分邀功的意味,然而越來越霸道的男人似乎對其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耳朵裏隻聽到“好歸好,分寸還是得有”這句話,頓時就不太高興了:“我們之間還需要分寸?”
    贏傾沒料到他會選擇性偏聽,而且偏聽還如此嚴重,無語片刻:“我這不是應付晉王妃嗎?”
    “那也不行。”
    雲珩落下這句話,直接以強悍的體力證明了贏傾在外麵亂說話的後果,以至於後來接連三天都沒機會出門,哦不,不止三天。
    因為皇族貴胄們好像聽不懂話似的,時不時地邀請贏傾,不但贏傾覺得煩不勝煩,雲珩也不高興每次有人把贏傾邀請過去,讓他每回到王府都看不到愛妃的身影,本該養尊處優的小王妃看起來比他這個攝政王還忙碌。
    然後贏傾就被限製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