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樹中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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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嘉用尾羽撓了下他的背,“嘿嘿,我就知道小綿羊會幫忙。”
    說完,她的神環也從身後展開。
    殘破的、灰暗的、看不清圖案的神環,猶如一團廢墟的剪影,正應了毀滅。
    幾頭血紅的七尾鳳凰從神環中飛出,振翅飛向龍群,揮舞銳利的爪子刺穿龍族的身體,再將其重重摔在雲海上。
    羽嘉翹起二郎腿,有些興奮地欣賞著龍族咽氣前的掙紮。
    “唉,介麟也不知道派些能打的過來,我都怕一不小心把他們全部玩兒死。”
    “早些將他們收拾完,免得耗光神力。”毛犢淡淡道,神環從他背後飛了出去,變得和天空一般大籠罩住整個雲海,威壓壓得下邊的數萬條龍族停滯在半空中。
    離了混沌神台,消耗掉的混沌神力受戒律影響無法快速得到補充,一次性消耗太多對於他們來說有一定的危險性。
    尤其還有個恢複到巔峰實力的介麟一直沒出麵。
    “那行吧,再玩一小會兒我們就回丹穴山,那裏有我的……”
    羽嘉話還沒說完,身後的丹穴山傳來陣陣強烈的神力波動。
    她猛地轉身,先是不可置信,放出神識一探,而後極度憤怒地瞪著丹穴山外圍碎裂的朦朧陣法。
    “該死,他們竟解開了陣法,這麽想死?”
    沒了陣法的保護,但凡有神獸血脈的龍族進入丹穴山,以鳳族現在的實力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倘若介麟降下一道分身殺過來,丹穴山怕是會直接從上界消失。
    然而丹穴山麵臨的危機遠不止這些。
    丹穴山內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突然盛開一片鳳殤花,稍後,江引塵和阿藍的身影從中顯現。
    在毛犢糾結是否要幫羽嘉時,江引塵偷偷帶著阿藍溜回了丹穴山。
    鳳族的危機與他們無關,他們需要做的是保護自身的安全,等待江粼月他們來到上界後便離開此處。
    站定後,阿藍清潔掉濺到身上的幾滴血,語氣認真地開口“不如趁現在鳳族大亂,我們走吧。”
    江引塵搖搖頭,“丹穴山有羽嘉留下的陣法,待在這裏最安全。在外,我不保證我能護住你。”
    阿藍嘖了一聲。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太弱,她但凡強一點,江引塵也不會為了她的安全而束手束腳的。
    突然,江引塵吃驚地悶哼,抬頭望著天。
    阿藍也跟著抬頭,什麽都沒看到。
    “怎麽了?疑神疑鬼的,不會是在嚇唬我吧?”
    江引塵緩了一會兒才回答“羽嘉的陣法……解開了,是那些長老,隻有他們有解開陣法的密匙。”
    “?”阿藍滿頭問號。
    剛說有陣法保護,現在就沒了?
    她和江引塵之間難道有一方本體是烏鴉不成?
    嗯……她的羽毛是藍色的,江引塵本體卻是黑的,一定是江引塵!
    九尾烏鴉花!
    而後又嘟囔“他們把陣法解了作甚?總不能是用鳳族的存亡威脅羽嘉解除詛咒、重啟傳承吧?”
    兩者沉默片刻,後同時開口“不無可能。”
    “啊——!”
    遠處忽然傳來陣陣慘叫。
    “救……救救我……!”
    阿藍自覺退到江引塵身後。
    伴隨著樹木斷裂的清脆聲,二者頭頂的光線驟然暗了下來。
    同時抬頭一看,看到一頭宛如泥巴和糞水糅合成的巨鳥從頭頂飛過。它翅膀扇動一次便有無數的泥塊落下來,滴落在梧桐樹上、土地上,瞬間將其侵蝕出焦黑的洞,混濁的煙霧充斥整個梧桐樹林。
    江引塵揮手釋放一道屏障護住自己和身後的阿藍,泥塊落到屏障上被神力輕鬆擋下,被灼得產生短暫的“滋滋”聲後化作霧氣融入煙霧中。
    雖然有屏障阻隔,煙霧無法接近他們的周身,阿藍還是第一時間下意識眯起眼睛,望著上方惡心得她胃裏一陣翻騰的泥巴鳥,“這是什麽東西?掉糞坑了?真惡心……”
    說著,她瞅到泥巴鳥的頭上有一塊金色閃光,仔細一看,輪廓有點像半張麵具。
    哇,還是鑲了金的糞,整得還挺精致的。
    江引塵和她一樣不識得泥巴鳥的身份,但他識得泥巴鳥身上濃厚的氣息。
    不管是被抓去治療詛咒的鳳霓花還是是墮落後的鳳殤花永遠都不會忘記這股氣息。
    那是噬神詛咒的氣息。
    他猜測“這是隻被詛咒完全侵蝕了的鳳鳥?”
    但仔細一想又好像不對,被詛咒完全侵蝕應當是墮落成魔,可頂上掠過的泥巴鳥一點魔氣的氣息也沒有,更像是一隻完全由詛咒組成的怪物。
    泥巴鳥龐大的身軀終於飛過他們的頭頂,在它的後邊跟著幾名鳳族。
    “它、它是從禁地裏衝出來的,它不會是鳳禹長老……吧?”這名鳳族的聲音顫抖著,很顯然害怕著自己的猜測。
    旁邊的鳳族語氣激動地回道“怎麽可能是鳳禹長老呢?鳳禹長老可是在詛咒侵蝕下活得最久的鳳鳥!”
    “可它頭上的金製的半張臉的麵具,和其他長老形容的一模一樣。”
    “麵具是真,但它就一定是鳳禹長老麽?它身上那麽濃厚的詛咒氣息,肯定又是羽嘉搞的鬼!一定是她為了鏟除鳳禹長老而創造的怪物!”
    他們飛在高空,稍稍往下一望就能看到許多同胞正被詛咒侵蝕著,在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化作和跟前的泥巴鳥一樣的怪物。
    他們再次把始作俑者的頭銜安到了羽嘉頭上,“你們聽說今日羽嘉麵對各族長老說的那些胡言亂語了嗎?她一定是為了讓自己的胡話成真在詛咒上動了手腳,才有了現在的一幕。”
    “她真是好狠的心呐,種下詛咒不說,竟然還要把我們全都變成怪物!”
    “走,找長老想想對策!”
    他們朝著幾個方向散開。
    幾句話的功夫,羽嘉從祖神變成了十惡不赦的仇人。
    那本就不多的信仰從他們的話語和接連變成怪物的鳳鳥中消散,在雲海上的羽嘉明顯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變弱。
    可惜丹穴山的鳳族實力低微感知不到一直保護著他們的是羽嘉留下的護山陣法,也不知道此時這道最強也是最後的防線被他們敬愛的長老們解除了。
    聽到他們對話的江引塵連忙帶著阿藍離開了處於山下的梧桐林來到了山巔之上,便於一眼覽盡丹穴山的現狀。
    丹穴山其實分為一座大山和九座圍在周邊的相對較小的山群,後者屬於當下最為強盛的九大鳳族,前者既可以說是不屬於任何族群,也可以說是屬於所有族群。
    因為它是鳳棲樹所在的山,它沒有具體的族群所屬,任何鳳族都能夠來到此處祈禱、尋求傳承、查看命羽等等。
    可如今外界鳳族的屍骸難回收,丹穴山內的鳳族又整個變成怪物。
    丹穴山陷入內憂外患中,往日裏本該圍滿用心頭血進行祈禱的鳳族的鳳棲樹,此刻隻有江引塵和阿藍二者。
    他們站在山巔俯瞰,視線所及的丹穴山充滿了剛化作怪物的鳳族,它們扇動黏稠的翅膀飛往高空,融入鳳禹所化的泥巴鳥體內,不斷為後者擴大體積。
    微抬頭,目光掃視更遠些的雲海,幾頭血鳳正在血霧中廝殺密密麻麻的龍族。
    被血染得緋紅的雲海與飄出丹穴山的朦朧煙霧漸漸交融,龍吟、鳳鳴、慘叫聲糅雜在一起。
    “淒慘”、“混亂”成了此刻的丹穴山的代名詞。
    唰啦啦——
    身後的鳳棲樹猛烈搖晃著,還未凋零的命羽撞在一起的窸窣聲勉強蓋住了江引塵耳中的雜聲。
    他鬼使神差地轉身,看到命羽凋零紛飛宛如星河墜落的場景。
    鳳棲樹依舊猛烈搖晃著,他以為是風吹造成的結果,便沒多想。
    剛準備轉過身,腦海忽然聽到幾句話。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小鳥……回來,不要離開我!”
    最後一聲像是在低微地懇求。
    視線再次落到搖晃的鳳棲樹上,他下意識認定聲音是從鳳棲樹內傳來的。
    阿藍注意到他的動靜,側身,視線被一片片凋零的命羽遮擋,她抬手揮開命羽,問“又怎麽了?”
    江引塵沉默片刻,似是明白了什麽,臉上湧現悲傷的情緒,良久輕聲道
    “鳳棲樹正在哭泣。”
    “鳳棲樹……哭泣?”
    阿藍疑惑性地重複了一遍江引塵的話,而後瞬身來到鳳棲樹兩個身位前的位置,特地凝神聽了一會兒。
    “明明什麽聲音都沒有啊?”
    除了枝杈晃動的哢哢聲和命羽的簌簌聲,她什麽都沒聽見。
    哭聲……樹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怎麽可能會哭呢?
    江引塵也瞬身來到鳳棲樹旁,伸出手用掌心觸碰樹幹上的紋理,仰頭看到各色各樣的命羽在微光下躍動、閃爍、凋零。
    後垂下頭歎息一聲,感受掌心傳來的晃動。
    “不管是現在還是剛才,她一直都在哭。”
    “不……或許從外界鳳族接連隕落,命羽極速凋零時,她就從未停止過哭泣。”
    鳳棲樹是沒有眼睛和嘴巴,但栽種它的那位神明有啊。
    許是因為,江引塵是羽嘉涅槃身軀裏的心髒中誕生的伴生花的緣故,他能夠感受到阿藍以及其他鳳族感受不到的鳳棲樹的哭泣。
    他仿佛看到羽嘉在三人粗的樹幹裏抱住膝蓋縮成一團,渾身因悲傷而顫抖的模樣。
    樹幹裏的羽嘉低微敏感,渾身被悲傷的情緒籠罩。
    雲海上的羽嘉暴戾高傲,眸中充滿嗜殺和憤怒。
    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羽嘉,哪一個才是偽裝?他分不清。
    或許羽嘉自己都分不清。
    旁邊的阿藍還是不懂他在說些什麽,轉身繼續俯瞰丹穴山的現狀。
    越來越多的鳳族化作怪物湧入鳳禹的身軀,但數量多了總會出現幾個特例。
    十幾隻怪物在飛躍的過程中察覺到山巔上阿藍的存在,嗅到其身蘊含的神獸血脈後,如瘋狗般飛撲過來。
    江引塵迅速從感傷中抽身,黑色的神環從身後展開。
    鳳殤花花瓣裹挾著神力穿透怪物的身軀,怪物在空中停滯了幾瞬,而後融化成稀泥嘩啦啦落到山下融入地麵。
    阿藍感歎了幾句,看向江引塵身後的神環。
    這是她第一次見江引塵施展神環。
    不過,與其說是神環,不如說是一個故事性極明顯的圖騰。
    一隻黑色鳳鳥張開翅膀,像是保護雛鳳一般護著心髒處盛開的九尾鳳霓花。
    九尾鳳霓花的花瓣垂到鳳鳥身後,成了鳳鳥的尾羽。
    神環和江引塵的神力一樣是黑色的,唯有心髒處的九尾鳳殤花是紅色。
    那是心髒本身的顏色,也是神明心中最後的溫柔。
    煙霧從山下一點點往上蔓延,頂上的泥巴鳥遮蔽了半邊天,漆黑的詛咒雨越來越密集,很快山巔也會淪陷。
    神環閃爍兩下,黑色鳳殤花花海自江引塵腳下綻開,向整個山巔蔓延,直到覆蓋了鳳棲樹枝杈所及的範圍才停下。
    花瓣蜷縮幾下後猛地向上拉長,最後在江引塵上方匯攏、纏繞,形成巨大的半圓。
    除非介麟投下神魂分身,沒有誰能……
    呸呸,別想了,免得又觸發烏鴉嘴被動。
    腳下的鳳殤花花瓣在身後擰成一張座椅,江引塵悠哉地坐了上去,抬手給阿藍也搓了一張。
    “在危機緩解前,我們就呆在這裏吧。”
    阿藍嘴角上揚笑了幾聲,“行啊。”
    不過她沒有坐上花瓣擰成的座椅,而是再一次來到鳳棲樹跟前。
    “那我繼續搗鼓搗鼓鳳棲樹內的傳承,到有傻鳥上來打擾之前。”
    ——
    與此同時,落在封印之地上的巨大熒幕播了好一會兒的火焰狀態的幼神。
    那時候少年介麟的心性還算正常,擔心脆弱的她會受到外界傷害,便不讓她離開宮殿。
    但幼時正是最貪玩兒的年齡段,怎麽可能老實待在宮殿裏?
    於是封印之地眾人看了好一會兒火焰在宮殿裏四處跑酷、介麟在後邊嚷嚷著追趕的畫麵。
    宣璐用靈力在空中書寫文字,像是在統計。
    “嗯……截止到目前為止,小師妹已經燒壞介麟一萬一千零七十八件寶物,八千五百一十二株神草……”
    哐啷——
    火焰從她身側猶如閃電飛速掠過,撞到了一件瓶子模樣的神器,點點火星粘在瓶子上,瞬間將其燒毀。
    “哦豁,”宣璐連忙更新數據,“現在是一萬一千零七十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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