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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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其他人一樣,陸宴塵似乎也看不到葉傾懷。
這讓葉傾懷得以在離他隻有一臂之隔的地方肆無忌憚地端詳他。
眼前這個坐在皇位上的陸宴塵和她印象中的陸宴塵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並不是說他身上有了那種帝王身上的威嚴或是高高在上的氣勢,而是因為葉傾懷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死氣沉沉的頹喪。
前世今生,葉傾懷從來沒見過這麽頹喪的陸宴塵。
陸宴塵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燃盡的灰燼,葉傾懷的記憶中,她隻在一個人眼中看到過這種神色,那就是她父皇病重將死的時候。
那是一種深重的絕望和無力,仿佛一隻腳已經邁進了鬼門關。
作為皇帝的陸宴塵在朝廷上的狀態也與葉傾懷的預想大相徑庭。
前世叛軍即將攻入京城時,葉傾懷知道自己難逃殉國的命運,那時她思慮再三,還是寫下了那道臨死前交給陸宴塵的遺詔,遺詔上她以大景第七任皇帝的身份封陸宴塵為異姓王,並將玉璽和皇位傳給了陸宴塵。
現在想來自己一個亡國之君,在朝臣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威信,那封詔書根本是一張無用的廢紙。
可那卻是她真心實意的決定。
並不是因為她還對陸宴塵存著傾慕之情,相反,當時的她恨透了陸宴塵。可以說,若她還在世,最不願見的就是陸宴塵這個辜負了她的信任的叛臣爬上高位。
但作為皇帝而言,葉傾懷不得不承認,陸宴塵文武雙全,篤厚恭謹,仁民愛物,若是為君,必是賢君。
於是,葉傾懷忍著心頭的恨意寫下了那張遺詔。
這是當時的她以為能為大景做的最後一件事。
可眼前坐在皇位上的陸宴塵,卻與葉傾懷心目中賢君的模樣相去甚遠。
他沉默寡言,幾乎不參與朝會的討論。
若一定要說,倒有點像從前葉傾懷上朝的樣子,是一個局外人。
直到朝臣將話題轉移到了陸宴塵的身上,說到今夏內務府為後宮采購和運輸玄冰的費用遠超預算,希望皇帝能夠節製,陸宴塵才開了口。
「朕已和內務府說過,若是預算不夠,可以將中秋和除夕的國宴慶典簡辦,要是還不夠,就把七司三院裏的珍玩拿出去賣了。」
葉傾懷聞言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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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著實是昏君發言。
國宴慶典是皇家的臉麵,內務府的珍玩則是國力的象征,他竟然如此輕言買賣。
果然,立即有臣子站出來反對。
「陛下,人死不能複生。景閔帝生前昏聵誤國不夠,死後竟然還要勞民傷財嗎?」
一直沉默得像一潭死水般的陸宴塵突然抬手按住了腰側的劍柄,他抬起眼,看向了那位說話的臣子,眼中不再是萬物寂滅的死氣,而是一種令人膽寒的殺氣。
一時間,整個太和殿的空氣也好像冷了下來,再聽不到臣工們交頭接耳的低語聲。
葉傾懷從來沒見過陸宴塵這樣的眼神,縱然她現在隻是無人察覺的靈體,那眼神都讓她心生畏懼。她驀地想起第一次在匯升典當裏見到陶遠,被他瞬移到側短劍抵喉的瞬間,那時陶遠眼中是和此時的陸宴塵一樣的眼神。
那是要殺人的眼神。
「陛下登基以來勤儉克己,既不修繕宮殿也無妃妾成群,連四季常服也隻有寥寥幾身。便是多用些玄冰又如何?哪裏稱得上勞民傷財?尹大人此言誇大其辭了。」文新中立即站了出來打圓場。
看得出來,夢裏的這個他與現實的他倒是毫無二致。
得了他這句圓場,殿上的氛圍鬆了下來,無人再提此事。
陸宴塵也一直沉默到了散會。
散會後,陸宴塵在隨朝太監的陪同下離開了太和殿。
葉傾懷跟在他們身後,沿著熟悉的道路一路回到了皇帝的寢宮。
但這裏此時並不叫景壽宮,而是改了名字,叫做乾元宮。
然而,除了宮殿的牌匾換了名字以外,院內的陳設並無任何變化。無論是院中那棵總是被喜鵲築巢的紫薇樹,還是角落裏那株長勢慣不討喜的紅梅,以及院中的石桌石凳,都與葉傾懷當皇帝的時候一模一樣。
在這個物是人非的皇宮裏,眼前的景象讓葉傾懷驀地生出一股暖意和懷戀。
回到寢宮的陸宴塵卻無心這些院景,他徑直走到一名親衛麵前,問道:「陶二龍有消息傳回來嗎?」
親衛頓了頓,垂下頭道:「回陛下,還是沒有。」
陸宴塵似乎無聲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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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下去吧。」他擺了擺手,示意親衛和太監們不必再隨侍。
待院中人散去,他在院中駐足了片刻,卻沒有進主殿休息,而是轉身走進了左手邊的親賢殿。
葉傾懷快步跟了上去。
夢裏的親賢殿似乎也不再叫做親賢殿,本來題著親賢殿名字的牌匾此刻是一塊藍底金邊的空匾,上麵並沒有題字。
陸宴塵拉開殿門的一瞬,一股極寒的霧氣立即如洪流般湧了出來。
葉傾懷向殿裏看去,不禁驚得瞠目結舌。
那已完全不是親賢殿的模樣了。屋裏那些用來做隔斷的椽木和隔柵全部被拆了去,外間的廳堂和裏間的茶室書房完全打通成了一體,變成了一整間巨大的屋子。屋子沿牆堆滿了一塊塊和房頂一般高的巨冰,屋裏的地上還三三兩兩的堆放著一些備用的巨冰。整間屋子除了這一扇門用來出入的殿門以外,沒有任何的門窗,加厚了的泥牆上蓋著裘皮,裘皮與牆體間塞滿了棉絮,像是生怕有一絲熱氣鑽進這間暗無天日的房間。
在這個尚餘幾分暑氣的初秋,這間殿裏卻像是存著寒冬臘月的陰寒之氣。
待霧氣散去,葉傾懷看到,屋子的正中間擺著一口用萬年不化的玄冰做成的巨大水晶棺,棺木四角立著四盞小小的長明燈,燈盤裏是滿滿的鯨油。
葉傾懷不禁感慨:好家夥,好端端的親賢殿竟然被改造成墓室靈堂。
陸宴塵邁進門後,回手便關上了屋門。
葉傾懷眼疾手快地在他關門的一刻閃身跟了進來。
她有些好奇地走到了那口晶瑩剔透的水晶棺前,低頭看去。
隻一眼,她便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水晶棺裏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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