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聲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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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空大師臉上浮現出一抹極具禪意的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蘇小姐說笑了,傳言而已,都是普通人,誰能知曉過去未來。”
    “大師若是這麽聊天,可就沒意思了。”
    明空大師依舊神色溫和,笑容不改:“蘇小姐今日是來做什麽的?”
    “大師難道不知道嗎?”
    蘇景寧一雙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刺向他。
    刹那間,明空大師隻覺周身被一種奇異而強大的特殊氣息緊緊籠罩。
    那是一種他過往漫長歲月裏,從未有過的奇妙又震撼的感覺。
    蘇景寧目光緊鎖明空大師,周身散發的氣息愈發凜冽,似在向這位高深莫測的和尚施壓。
    短暫的沉默後,她再度開口:“大師,我並不想聽那些模棱兩可的回答。我來,是為了尋找真相,而我相信,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麽。”她的語氣堅定,沒有給對方留絲毫推諉的餘地。
    明空大師神色依舊平靜,目光卻微微閃動,仿佛在權衡著什麽。
    片刻後,他緩緩抬手,指了指佛堂內的蒲團,說道:“蘇小姐既然來了,不妨坐下,喝杯茶,靜一靜心。有些事,急不得。”
    蘇景寧隨著明空大師走進佛堂,在蒲團上坐下。
    明空大師親自為她沏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的茶香嫋嫋升騰,卻未能驅散蘇景寧滿心的陰霾。
    “蘇小姐,你所追尋的真相,其實就在你自己心中。”
    明空大師雙手合十,目光溫和地看著她,“每個人的命運,都如同這杯中的茶葉,看似被水左右,實則是自身的沉浮。”
    蘇景寧緊握著茶杯,微微皺眉。
    明空大師輕輕一笑,站起身,走到佛堂的窗邊,望著外麵的青山綠水,悠悠說道:
    “蘇小姐可知,這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前世的因,種下今生的果。你所經曆的一切,並非毫無緣由。
    蘇小姐,你心中的執念太重,執念如枷鎖,困住了你,也蒙蔽了你的雙眼。隻有放下執念,才能看清真相。”
    蘇景寧抬起頭,眼中滿是迷茫:“大師,我真的能放下嗎?”
    “蘇小姐,放下並非忘卻,而是釋懷。當你不再被執念所困,你會發現,這世間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值得你去珍惜。”
    他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蘇靜寧坐在屋內,眼神空洞地盯著麵前的茶杯,思緒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此時,房門輕響,墨淩淵的身影緩緩映入眼簾。她下意識地抬眸,看著墨淩淵,眼睛裏好像突然有了溫度,眼淚慢慢的浸染了眼眶。
    可是她終究沒有讓它們滴落,並且慢慢的低下了頭,發絲如簾,遮住了她臉上複雜的神情。
    墨淩淵不說話,拿起茶壺,動作嫻熟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的茶香嫋嫋升騰,他卻隻是小口小口地抿著。
    兩人的距離隻隔著一方小桌,可是在蘇靜寧眼裏,卻仿若隔著萬丈深淵,那深淵深不見底,藏著無盡的未知與恐懼;
    又似隔著千山萬水,山水迢迢,路途漫漫,難以跨越;更如隔著滄海桑田,歲月的洪流將一切都變得麵目全非。
    屋內安靜得可怕,隻有火爐上的茶壺發出尖銳的聲響,那急切的聲音仿佛在拚命打破這份壓抑的寧靜,卻又顯得如此無力。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變得無比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墨淩淵杯中的茶已見底。他動作輕柔卻又帶著幾分決然,緩緩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
    他將玉佩輕輕放在桌上,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推動著玉佩,一點點向蘇靜寧的方向挪去。
    這雙手,曾在戰場上揮舞利刃,殺敵無數,沾滿鮮血,此刻卻以這般溫柔的姿態,傳遞著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
    待玉佩穩穩地停在蘇靜寧麵前,他緩緩收回手,動作緩慢而沉重。
    隨後,他站起身,沒有再多看一眼,邁著沉穩的步伐向門口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卻又透著一絲落寞,每一步都踏在蘇靜寧的心上。
    蘇靜寧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視線漸漸模糊,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肆意滑落。
    待那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她才緩緩將目光移回桌上。
    那塊玉佩靜靜躺在那裏,溫潤的光澤在黯淡的光線下微微閃爍。
    她的手不自覺地抬起,動作遲緩,仿佛有千鈞重,指尖輕顫著,慢慢靠近玉佩。
    當手指觸碰到玉佩的瞬間,她像是被電流擊中,渾身一震,手頓在半空,許久都未曾動彈。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將玉佩拿起,輕輕托在掌心,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與墨淩淵相處的過往,那些畫麵,此刻在她大腦中變得無比清晰。
    隨後,她將玉佩小心地貼在胸口,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三日後,大軍出征。天色未亮,整座京城便被一片肅穆的氣氛所籠罩。
    冰清放緩了腳步走進蘇景寧的臥房,隻見她坐在梳妝台前,脊背挺的筆直,宛如一尊由美玉雕琢而成的雕像。
    冰清壓著嗓子小聲說道:“小姐,祭天儀式已經結束,大軍馬上要出城了。”
    蘇景寧靜靜地凝視著銅鏡,聲音平靜得如同幽深的古井,毫無波瀾:“聽見號角聲了。”
    冰清猶豫了一下,眼中滿是期待:“小姐,要不,咱們也去送送?”
    蘇景寧搖了搖頭。
    冰清不死心,繼續勸道:“小姐,王爺他……說不定滿心盼望著能在送行的人群裏瞧見您呢?”
    蘇景寧扯出一抹笑,看著胸前的玉佩:“已經道過別了。”
    自從蘇莫風病了,蘇府便仿佛被一層陰霾長久籠罩,壓抑的氛圍讓人喘不過氣。
    冰清的情緒也一直很低落,小聲嘟囔著:“前路茫茫,戰場又凶險,這一別,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蘇景寧聞言,神色微微一黯,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她似乎並不想沉浸在這種傷感的情緒裏,隻是輕輕開口問道:“婚約的事,宮裏還是沒有確切的說法嗎?”
    冰清的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那天小姐從宮裏出來之後,陛下就再也沒跟任何人提過這件事。”
    蘇景寧緩緩閉上眼睛,長睫在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
    蘇家總算沒有卷進通敵叛國的漩渦,她費盡心力,她好像贏了。
    可當她環顧四周,看著蘇府的壓抑,又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內心空落落的,仿佛置身於一片荒蕪的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