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我牽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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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祝棠便將所有負責蜀州地區的人都召集起來,吩咐下去。
“眼下要做的事情就四件,一是統計現存百姓人數,安排住所,開倉放糧,每日施粥,一日兩次,能使竹著立於粥中,人人有份。這件事交給知府大人處理,可有異議?”
知府那日見識了她的手段,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連連道:“下官願為公主獻犬馬之勞,義不容辭,絕對服從!”
“其二,汛情引發瘧疾,在人群中傳染迅速,當地所存的大夫,隨攜帶來的醫官一起,好生研究醫治策略,解救百姓。由周禦醫負責統管。
已經感染瘧疾者,需要分開單獨安頓,這件事要從官府調遣人手,就交給知府副官協助。”
“是,公主。”
“其三,朝堂給的物資有限,蜀州遠比傳到京都的情形更為嚴峻,我自會上奏請求援助,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需要從周邊各州調遣糧食和錢財,以及工匠,以便開始治水活動。
這件事事關重要,關乎百姓存亡,交給季逸風季大人去做,可有問題?”
季逸風拱手:“微臣定不負所托。”
祝棠點頭,說道:“最後一件事,也就是治水,由我和裴衡裴大人擬定方案並加以實施,需要都水司協助。
你們稍後準備一下,待會便上山去勘測地形。”
祝棠雷厲風行,很快就將所有要辦的事情安頓好。
聽到最後一句,季逸風抬眸看她,眼中帶著幾分擔憂。
眾人散去後,季逸風跟在她身側,說道:“公主,大雨連綿不絕,山路泥濘不堪,許有滑坡的風險,萬不可拿自己的玉體開玩笑。”
祝棠乜了他一眼,說道:“我的事還輪不到季大人來插手,交代你辦的事都辦妥了嗎?就在這對我指指點點。”
季逸風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冷漠和疏離,現在自然不好受,但現在並不是為感情這事躊躇的時候。
“公主,其他事自然不在話下,但這般危險的事,你不該前去。”
祝棠不想再理會他,徑直離開,隻拋下一句:“裴衡,別讓他跟來。”
裴衡盡職盡責,抬手擋住了季逸風的去路。
季逸風看向他,說道:“你是瘋了嗎?沒聽見她說要做什麽,這麽危險的事怎麽能讓她去?”
裴衡微微皺眉,說道:“不是我瘋了,這些年你還不夠了解她嗎?她決定了這事,從來沒有回頭路。誰阻攔她,誰就是異類,其心必誅。”
季逸風當然知道,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祝棠去涉險。
裴衡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隻道:“祝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柔弱,她遠比你想的要堅毅和果決。”
說罷,他便追隨祝棠剛才離開的腳步遠去,徒留季逸風一人在原地沉思良久。
裴衡說這話不是空穴來風。
早年陛下忙於政事,皇後纏綿病榻,留下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作伴,感受不到來自父母親的疼愛。
因著兩人身份尊貴,一開始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但是後來,風言風語傳遍京都,都說祝棠和祝鴻姐弟二人不受寵。
皇後為了生下這兩人留下的病根,兩人是災星轉世。
同齡的孩子總是口無遮攔,不明白權勢的重要性,也不明白身份的尊貴,對祝鴻惡語相向。
在裴衡的認知裏,祝棠那時是個靈動的小姑娘,不愛說話,神色寡淡,獨來獨往,至多不過是和祝鴻多說幾句話。
他比他們稍年長幾歲,並不參與他們的爭論,眼看他們越說越過分,正想製止。
就見祝棠直接上前,將那口出惡言的人扇倒在地,第一次擺出了她作為長公主的權威。
“我與鴻兒,乃是皇室嫡出,正統皇室血脈,豈是你這種賤民能指摘的?待我回去上奏父皇,叫你們一家都吃不了兜著走,為你今日口出狂言付出代價。”
裴衡怔怔的望著她,總覺得那個長相俏麗的小姑娘,身邊像是渡了一層光亮,如太陽一般耀眼,光彩奪目。
他也是從那時起,才開始正視這個家中從小給他安排的未婚妻。
往後的好幾年,不論做什麽,祝鴻就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受她庇護。
祝棠護短,容不得別人說祝鴻一句不對。
狩獵場上,她英姿颯爽,與裴衡狹道相逢,隻為一隻梅花鹿。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放出了箭矢。
祝棠是兩箭齊發,一箭與裴衡射出的箭相撞,擊落了他的箭。
另一根箭,則是直直的刺入了梅花鹿,倒地不起。
時至今日他依舊記得,祝棠朝著他挑眉輕笑,說道:“裴公子,承讓。”
她原本是能嶄露頭角的,但得知祝鴻所獵的獵物不多時,祝棠悄然將自己的給了他,笑道:
“我的就是鴻兒的,因為我姐弟二人本就是一體,不分彼此。”
祝棠反正有多重視這份來之不易的姐弟情誼,如今就有多想弄死祝鴻。
即便後來她一直被祝鴻刻意打壓,不再嶄露頭角,也收起了曾經為他出頭時的鋒芒,變成了一位隻是囂張跋扈的公主。
以至於很多人都忽略了,她原本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也曾有自己的雄韜偉略,和勃勃野心。
裴衡說真的,有些替她感到高興,至少如今的她,還是曾經自己認識的那個她,卻未必是季逸風所見過的祝棠。
青梅竹馬,不過如此。
祝棠換了一身戎裝,穿著蓑衣,跟隨都水司的眾人,沿著蜿蜒的道路上山,站在了山腰處,可以窺見下方地勢較低處,水漫過了房屋,隻留下一處尖角,留下的人們曾生活過的痕跡。
若非如此,怕是會被人誤以為,這裏原本就是一條湍急的河流。
幾人分析了許久,才擬定了初始的治理方案,明日還需前去上遊勘測,今日顯然是來不及了。
於是在天黑不見路之前,加快了腳步下山。
偏偏沒碰上好天氣,雨勢越下越大,山間起了一層薄霧,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祝棠腳下一滑,險些摔了下去,正後怕時,手被裴衡攥住。
裴衡道:“我牽著你走,兩人互相作伴,也能安穩些。”
祝棠沒有多言,與他緊緊相握,誰也不曾鬆開過。
下到山下,季逸風早已撐著一把傘在雨中等候,瞧見祝棠,便連忙迎上前,將傘撐過她頭頂,懸著的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此行可還順利?”季逸風問。
“嗯,一切順利。”祝棠應聲。
季逸風也就是這時,才注意到他們二人緊緊相握的手,到現在也不曾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