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聲音路明非有做過功課，在美國這是句典型的討飯話，要一個美元，和中國古代乞丐唱的蓮花落一樣。
    雖然說很多國人在外邊遇到這種問題時都會慌了神，一是不一定聽明白了，二是聽明白了也不知道該不該給。
    畢竟外國流浪漢多，流流浪浪無窮無盡，給了一個就等著再遇到一個非隨機刷新npc了。
    夜之城更是如此了。
    幸好，路明非的英語和夜之城中培養出的經驗就足夠應付這個情況。
    他轉頭說，本能地說。
    “Fuck you。”
    遭了說錯了。
    樸實簡潔的英語適合夜之城，但不適合阿美莉卡，路明非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
    而他麵前的男人更是愣住了。
    那是個高且魁梧的年輕人，埋在絡腮胡裏的麵孔倒也算得上是英挺，燭火般閃亮的眼睛寫滿渴求，墨綠色的花格襯衣和拖遝的灑腳褲不知多久沒洗換了。
    被罵了之後，男人立刻露出備受打擊的表情，愣在原地。
    而路明非呢？
    路明非也愣了。
    不是因為對方長得邋遢，夜之城比這男人要更加髒亂的家夥多了去了，就算是套著菲姬杯的肥胖裸男在自己麵前跳江南style路明非眼皮子也不帶跳的。
    路明非詫異是因為他的【義眼】顯示，麵前這個男人他不太正常。
    前情提要：【義眼】在這個世界進化為了【電流推動】，而路明非就能夠用這個技能去大概感知自己麵前的人位置，身高，基礎信息等數據，但在某種特別的情況下，會直接彈出信息窗口。
    那就是——現在。
    【現可公開的情報】
    【芬格爾·馮·弗林斯】
    【卡塞爾學院留級生，隸屬於學生會新聞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你的，以及所有卡塞爾學院學子的好大哥，但似乎應該沒辦法在這個男人身上學習到任何素質，知識，以及一切有益的特質。
    話雖如此，但並不意味著男人毫無優點，他在數學上很有天賦，是計算機超級天才，隻是學問完全沒有用在正道上，秘密讓男人充滿魅力，但名為芬格爾的男人則以自己為證據反駁了這份觀點。
    當他揭開偽裝的那一刻，希望你不會被嚇到，哥哥。】
    劇情人物，出現了。
    路明非下意識地對他用義眼進行了二次掃描，結果卻發現了比信息窗口更奇怪的東西。
    努力隱藏著心中的詫異，路明非對芬格爾搭話道。
    “呃，抱歉，條件反射，我會的英語不多i’am sorry啊~”
    “中國人？”
    路明非本以為補救無效，但對方似乎察覺了路明非的國籍，立刻換用一口流利中文，“沒事沒事，我能理解，外國話一般都是從粗口先開始的，就像黑人隻聽陽光彩虹小白馬什麽的——比起這個，大爺賞點錢買杯可樂吧，我真不是乞丐，隻是出門在外丟了錢包。”
    “我也沒錢，很可惜。”路明非不騙人，他在夜之城的錢包兜裏有個幾十萬歐元，但在現實世界，他是個貨真價實窮光蛋，身上帶著的那些錢全放在隨身的那個行李箱裏。
    那玩意早就不知道飛去世界的哪個角落了。
    路明非誠懇的表情得到了芬格爾的信任，他非常誇張地後仰腦袋。
    &nn！——好吧，芬格爾·馮·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學生。”年輕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從背後的挎包裏掏出了一張類似身份證的卡片，正麵是芬格爾頗為騷包的自拍照，背麵則是一個用銀色繪著枝葉繁茂的巨樹花紋。
    雖然但是，我早就知道了。
    路明非裝出確認校徽的模樣，點頭說。
    “我是新生，路明非。”
    “學弟！親人！雖然我們都沒錢，但至少我們可以一起並排喝著西北風然後向路過的每一個人乞討。”芬格爾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眼神灼灼。
    三分鍾後。
    兩人一起四仰八叉地坐在了等候區的長椅上，目送著一個又一個路人離去。
    兩人都沒東西吃沒東西喝。
    兩人談天說地，聊了《生化危機IV》《三國無雙》《勇者鬥惡龍》.芬格爾感覺啥都懂，如此之死宅的模樣實在不像是高材生了。
    除開對方在信息麵板裏‘神秘’的部分，路明非倒是覺得這個人和自己臭味相投。
    相談甚歡，隻差結拜兄弟，好感度有了長足發展——隻可惜，在財路上就有些挫折了，畢竟沒有人願意給乞丐或者死宅繳費。
    “咕咕.”
    “真是可悲，師弟。”肚子發出奇怪聲音的芬格爾眼神已經有了些迷離，“我們作為高度進化的人類，卻在自己的城市裏麵迷失了方向，尋不到食物，更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想到對麵芝加哥高樓大廈裏麵的狗都吃著狗糧增肌壯骨，我便忍不住潸然悲哭。”
    “師兄你中文真好，這也能押韻。”路明非先是感慨了一句，旋即眼珠子一轉，也配合著說，“其實人類也屬於自然界的一部分，這裏依舊享受著弱肉強食的底層邏輯，狗也隻是強者的附屬物。”
    “吼，師弟很有見解。”芬格爾來了興趣。
    他的眼神微微變化，從最初的邋裏邋遢變成了帶有些許深意。
    “那也不用。”路明非笑言。
    作為師弟，他也想幫助師兄排憂解難，於是他開始快速掃視這個車站。
    “其實人類也屬於自然界的一部分，隻要努力尋找，就會發現意外有很多可以進食的渠道。”
    “嗯？”芬格爾來了興趣，那和木樁一樣寬的腰背瞬間挺直了。
    “願聞其詳。”
    言盡於此，路明非早已開始動起了眼珠子，似乎很是嚴肅。
    隻是，他的眼睛為何老是圍繞著垃圾桶盤旋？
    他不會是想撿垃圾桶裏麵的麵包吃吧？
    外國的垃圾桶永遠藏著麵包，這是一種刻板印象，但也不完全空穴來風。
    有的麵包其實還真沒壞，隻是放在垃圾桶裏麵的話
    “學弟，垃圾桶裏麵的麵包，一般都會有偷油婆在爬哦~”芬格爾試圖嚇唬路明非，結果下一秒，他卻被對方的回答所震懾。
    “哦，那也行。”
    路明非理所當然說。
    偷油婆？
    他無所謂。
    “.”
    芬格爾愣愣地看著路明非，看了許久，旋即抿抿嘴，動作緩慢地把手伸向自己的鞋子。
    他脫掉鞋子，摘了鞋墊，從裏麵掏出兩塊銀色的硬幣。
    “.學弟，別這樣，我請客。”
    two dollar，two dollar。
    芬格爾，二十七歲。
    在人生的第二十七年——第一次請了男人吃飯。
    兩人為了等車而準備在火車站過一夜，反正都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哪怕是奔三的芬格爾師兄其實也有一身頗具魄力的腱子肉。
    兩人各懷鬼胎地躺下。
    電流推動無法檢測出肌肉密度之類的東西，不然他就會發現自己在夜之城通過【芯片】和生死訓練鍛煉出的【肉體】數值可是遠遠低於這個廢柴師兄。
    但是，他的【電流推動】，也能夠看見明顯的問題。
    比如說，當他掃過夜之城的雇傭兵時，他大概率能夠用這種方式判斷出對方攜帶的義體數量。
    而在他掃描芬格爾的瞬間，他本來隻是打算用這樣的方式來測試一下對方有沒有攜帶武器。
    然而.
    他掃描到了。
    【對他用義眼進行了二次掃描，結果卻發現了比信息窗口更奇怪的東西。】
    那是在芬格爾的腦後.
    被那邋遢的棕色長發遮蓋住的.
    【腦機接口】
    以及其延伸到腦內的.
    【額皮質】
    【操作係統】
    這個男人身上，有自己所從未見過的【義體】？！
    果然。
    和自己想的一樣，龍族世界和賽博朋克有所聯係。
    路明非對芬格爾的身份已經有所猜測。
    從陳墨瞳那邊解開了‘卡塞爾學院個個都是妖魔鬼怪’的迷信，又得到了‘諾瑪’是人工智能的信息，自那之後，路明非就有個疑惑。
    那就是——那個把自己斬於馬下的【炎之斬牛人】到底是誰？
    要知道，諾瑪是網絡之神，而即便諾瑪隻使用百分之十不到的算力，全世界也應該隻有路明非這種掌握【電流推動】的怪物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而想要抵達路明非的層次，甚至在網絡空間將路明非擊潰，那就必然是人類之中的‘天才’，不對，是天才中的天才，打破一切常理的存在。
    這麽厲害的高手，學員守夜人論壇內完全沒有提到的跡象。
    嚐試對學員名單進行大規模排查，也沒有得出結果。
    而芬格爾作為被路鳴澤標記的重要人物，他的介紹麵板之中有一個相當顯眼的介紹。
    ‘計算機天才’。
    首先排除什麽c語言高手這樣的玩梗。
    能夠被路鳴澤認定的天才.再加上忽然遲到的卡塞爾班車，以及莫名其妙剛好出現在火車站的芬格爾怎麽看都是內有隱情。
    路明非雖然覺得自己和芬格爾臭味相投，但卻在心中升起了警惕。
    但是
    【真的會做的這麽明目張膽嗎？】
    還是說.
    【他，故意的？】
    而另一邊————
    （啊被發現了啊.）
    用粗壯的手臂當做枕頭枕在腦袋下方，芬格爾的雙眼被發絲遮蓋，而嘴角則淺淺向上彎起。
    那麽
    你會怎麽做呢，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