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來坐。”
    林老太笑著朝丁氏和林甜丫招了招手，繼而吩咐下人：“去端些小孩子愛吃的點心來。”
    丁氏向林老太和程小姑拘謹地點了點頭，小心地在林老太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後將林甜丫往前推了推。
    “甜丫，跟姑奶奶和表姑問好。”
    林甜丫本能地想後退、往丁氏的懷裏靠，可她一想到丁氏說的話，硬生生克製住了本能。
    “姑、姑奶奶。”
    林甜丫袖中的手緊張得在顫抖，她仰著小臉顫顫巍巍地喊道。
    “誒！”林老太爽朗地應了一聲，笑得見牙不見眼，皺紋中夾雜著肉眼可見的慈愛。
    有了林老太的熱情反饋，林甜丫心裏的緊張消退了一些，她轉身麵向笑盈盈的程小姑，壯著膽子露出了一個笑臉：“表姑。”
    “好孩子，真乖，昨個休息得怎麽樣？”
    林甜丫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丁氏，在丁氏鼓勵的目光中扭回頭大聲道：“休息得很好，屋裏暖和，床和被子也很舒服。”
    林甜丫這番簡單直白的話讓程小姑臉上的笑容擴大，也讓林老太喜得再次眯起了眼。
    “舒服就好，你伯母昨個就擔心你們別住得不得勁，她讓陳管家親自盯著下人收拾，最後她又自己去檢查了一遍，你們滿意，她也就放心了。”
    林老太這話既是實話實說，也是為了表明這府裏的當家主母很重視丁氏和林甜丫的到來，沒有不把她們當回事兒，好讓丁氏安心。
    丁氏隻覺得自己心裏酸脹酸脹的，程家人對他們娘仨是真的沒話說。
    可就是因為程家人太好了，反而襯得她愈發臉皮厚、得寸進尺……
    丁氏深吸一口氣，對林老太露出勉強一笑：“大姑，我、我想厚著臉皮求你件事兒。”
    程小姑趕忙起身，欲離開這裏，給丁氏和林老太留出說私密話的空間。
    “她表姑，你不用離開，反正我也不打算要臉了。”丁氏出聲攔住程小姑往外走的動作。
    程小姑身子一頓，眉頭皺了一下，扭頭和林老太對視，在林老太的默許中重新坐在了之前的椅子上。
    林老太看向丁氏，麵上帶著濃濃的擔憂：“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有什麽困難你隻管說，隻要能幫上忙的我肯定幫。”
    程小姑眼神閃了閃。
    她注意到了林老太說的是“能幫上忙的我肯定幫”而不是“能幫上忙的程家肯定幫”。
    一兩個字的不同，但這中間的區別可大著呢。
    一旦扯上程家，那就意味著很可能要讓大侄女這個程家最大的話事人托底。
    而隻說老娘自己，那要不要驚動大侄女，甚至是府裏的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程小姑垂眸，隻當自己沒聽出林老太話中的潛台詞。
    她是程家人，自然是要一切以程家的利益為先。
    尤其是程家的頂梁柱，能不給大侄女找事兒就不給大侄女找事兒是最好的。
    程小姑現在眼界見識不同於往，所以她知道富貴人家的每個人和家族既親密又分離，可丁氏不是。
    丁氏的想法還比較“單純”，在她眼裏，林老太和程家是完全一體的，林老太口中的“我”與“程家”沒什麽分別。
    不過她的這種想法放在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上其實也沒什麽問題，程府的老夫人，昭平侯的親祖母，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事情的決定權的。
    “倒、倒也不是遇上了什麽麻煩，隻是我我”
    丁氏舔了舔嘴唇，手微微顫抖，明明在來之前打了無數的腹稿，可真到了要說的時候，到嘴邊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這是兩個孩子，不是兩個物件。
    尤其她又跟了其他人，還懷了其他人的孩子。
    林老太眉頭微皺，和程小姑對視一眼後，盡可能放柔自己的嗓音，開口道：“你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你是我林家的媳婦兒，我是林家的姑奶奶，但凡我能搭把手的，我肯定幫。”
    “是啊，表嫂，這裏沒外人，你有什麽話就說吧。”程小姑也眸光溫柔地勸道。
    丁氏看著麵露關懷的林老太和程小姑，又低頭看了眼懷裏的閨女，眼一閉，心一橫：“大姑，我想把狗娃和甜丫留在程家，往後這倆孩子就是程家人了。”
    空氣中一片寂靜。
    林老太和程小姑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不明所以。
    想讓倆孩子留在程家，她們挺能理解丁氏有這個念頭，但丁氏的語氣和架勢怎麽整得和托孤似的？
    丁氏緊緊地攥著林甜丫枯瘦的小手，強壓下內心的羞恥和忐忑，顫抖著嘴唇繼續道：“大姑，我、我跟了別人了，還還懷孕了。”
    林老太和程小姑齊齊瞳孔地震，然後不受控製地將視線移向丁氏的肚子。
    丁氏身前的林甜丫感受到林老太和程小姑震驚的視線，本能地擋在丁氏的肚子前，緊張又不安的目光在林老太和程小姑之間來回流轉。
    “我你不是”林老太瞪著眼睛，嘴巴張了合，合了張，想說什麽，腦子又一時有些混亂：“你你確定你懷孕了？”
    丁氏有些無地自容地低下頭，眼眶發熱：“是，我懷孕了。”
    “不是，幾個月了？咋一點沒看出來？！”林老太又沒忍住往丁氏的肚子看了過去，可惜被林甜丫擋著，什麽都沒看到。
    “到今天，快四、四個月了。”
    “四個月了？！”林老太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
    丁氏剛抬起一點的頭又深深地低了下去，眼眶裏的眼淚沒忍住流了出來。
    她知道，前夫去世不足一年，她就跟了別人還懷了別人的孩子，是很不要臉，可、可她當時隻想重新有個家，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丁氏做好了林老太破口大罵的準備，畢竟林老太是她前夫的親大姑。
    沒關係，為了活，她早就不在乎臉皮了，隻要林老太罵完能消氣，同意她的兩個孩子留在這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