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仔細琢磨了林狗娃說的話，她覺得林狗娃說得很在理。
    她就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婦，倆孩子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他們在昭平侯府裏耍心眼，肯定一眼就能被看透。
    與其讓昭平侯府的主子們覺得他們娘仨耍心眼、算計人，從而對他們的印象變差，還不如明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求府上能做主的人同意留下兩個孩子。
    丁氏做了這個決定後，躺在床上，天亮之前都一直在思考該怎麽和林老太等人說這件事。
    還有如果林老太等人同意，她該說些什麽感謝話。
    如果林老太等人不同意，她該怎麽說求情話。
    丁氏盤算了一下，她準備早飯結束，先和林老太說這事兒，因為她覺得林老太這關最好過。
    丁氏沒打算在大年初一早上的飯桌上說這事兒，她再心急、再沒見識，也曉得這事兒不適合放在大年初一的早飯時說。
    為了一雙兒女，丁氏想了很多，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也鼓足了勇氣。
    而早飯後在程府裏的所見所聞，則更加堅定了丁氏讓林狗娃和林甜丫留在程府的決心。
    程晚之前安排陳長通提前回朔陽購置程府，於是，朔陽城裏的人幾乎都知道程晚要回朔陽了。
    程晚，那可是昭平侯啊。
    稍微有些門路的人都知道眼下昭平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
    這位大紅人將要回朔陽，並且要在朔陽長住，這是上天送來的和大紅人湊近乎的機會。
    朔陽城裏不少有頭有臉的人都在等待著程晚回來。
    後來林老太等人回到朔陽，眾人以為程晚一起回來了，朔陽官場中的不少官員都給程府遞了拜帖，想拜會程晚。
    可程晚沒一起回來。
    眾人有些意料之外的失望，但也隻能繼續等。
    結果等到年根了，沒等到程晚回來，反而等來了程晚身死的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的部分人被震得外焦裏嫩，還沒等他們緩過來神。
    程晚回來了。
    到此時，之前程晚身死或是沒死的消息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人活著回來了！
    昭平侯活著回到朔陽了！
    哪怕不為求程晚將來幫他們什麽忙，隻為不得罪這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他們也得主動湊近乎。
    程晚剛回來那天是臘月二十九，要過年了，不適合上門打擾。
    而今天是大年初一，年已經過去，正是上門拜年送禮的好時候！
    來程府拜年的人絡繹不絕。
    好在程晚提前有吩咐，陳長通親自守在大門口，說程晚有傷在身且要忙於準備科考，不便見客，好聲好氣地將來拜年的人送走了。
    程晚也確實有資格拒絕那些人的拜會。
    程晚是超一品侯爵，而朔陽城裏最大的官涼州刺史也才從三品。
    若涼州刺史親自上門拜會，程晚還真得抽出時間見一見涼州刺史，再怎麽說，人家也是涼州的最高行政長官。
    可正因為涼州刺史是涼州的最高行政長官，他年前就去京城了。
    涼州刺史得和其他京官、地方高官一起給皇上拜年。
    涼州刺史不在，為了體現一視同仁，沒有針對誰，程晚幹脆誰都不見。
    而關係最為親近的涼州司戶徐卓誠，程晚知道他不會在今天湊熱鬧。
    至於那些人拎來的拜年禮，那更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收的。
    程晚還不想往政敵手中送把柄。
    皇上是讓她好好準備考試，不是讓她和其他官員密切來往、收其他人的禮物的。
    陳長通的任務完成得極好，他記錄下了每一位欲上門拜年的人，但沒有讓任何一位來拜年的人打擾到程晚。
    來拜年的人確實沒進府，但不代表府內的人不知道都有哪些人來。
    郡守、郡丞、縣令……
    丁氏瞪著眼睛，在腦子裏一遍遍輪番滾動這些官職，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直到此刻，她好像才真正意識到，“昭平侯”這三個字代表著什麽？
    “昭平侯”不僅代表著富，更重要的是代表著貴！
    程家真的是富貴之家了……
    丁氏看著府中來來往往的下人，環顧這座典雅精致的府邸，握著林甜丫的手慢慢收緊。
    死皮賴臉也好，撒潑打滾也罷，她一定要讓她的孩子留在這裏。
    “甜丫，跟娘去找你姑奶奶！”
    說著，丁氏就牽著林甜丫往林老太所在的睦元堂走去。
    林甜丫扯了一下丁氏的袖子，急聲道：“娘，不等大哥嗎？大哥去給長通哥幫忙了，還沒得閑呢。”
    “咱們先去，甜丫，你和你大哥還有些不一樣。
    你大哥小的時候，你姑奶奶抱過你大哥，如今你大哥又在你姑奶奶跟前待了有小半年，你姑奶奶對你大哥是有兩分疼愛的。
    說不準不用我說，你姑奶奶就不大舍得讓你大哥離開程家。
    你不同，你和你姑奶奶沒相處過，她對你跟對陌生人可能也沒什麽兩樣，所以咱們得好好和你姑奶奶說，說不成咱們就求一求你姑奶奶。
    你大哥是男人，腦子又不好使。
    他和你姑奶奶一家待了這麽久，心裏是很親近你姑奶奶一家的。
    若你大哥一起去，萬一你姑奶奶表現出為難，你大哥還真不一定會舍得下臉求你姑奶奶把你留下，保不齊還得拖後腿。
    甜丫，你命不好，生成女人，就是活得艱難些。
    可你又命好，親戚中竟能有人有這般造化，你別學你大哥，要做個聰明人，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就要緊緊抓住。
    等會兒嘴甜一些，乖一些，該跪跪，該哭哭。
    甜丫，咱隻要不害人，為了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丟人就丟人了，反正也沒丟到外人跟前去。
    ……”
    丁氏牽著林甜丫一路走，一路勸。
    仿佛是在為林甜丫打氣，又仿佛是在為她自己打氣。
    “娘，你說的我都明白，你別害怕，我聽你的話。”
    丁氏腳下的步子一頓，鼻頭突然泛酸，她吸了吸鼻子，蹲下身子仔細為林甜丫整理好衣服，又為林甜丫順了順幹枯毛躁的頭發。
    這才牽著林甜丫繼續走。
    睦元堂，林老太和程小姑正說著話，就在這時，丫鬟稟報說丁氏求見。
    “快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