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妖入縣,天傾之禍,東家擎刀,庇得黎庶,殺得妖首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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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了,雪絨花裹挾著冷風,一陣一陣。
    ‘咕嚕咕嚕’.
    車軲轆緩緩行駛著。
    一架華貴的車輦,從山道之外,載入縣內。
    負責值守的縣兵,見到那車輦上繡著一個藥行‘黃’字,壓根不敢盤問、排查。
    陪著一張笑臉,便要將車輦迎入。
    按照他們從頂頭上司,趙大縣尊處得到的吩咐。
    這位江陰府來的公子哥,心氣可高著了,在府裏都是眼高於頂的家夥。
    自打來了安寧縣後,雖整日流年不利,但他家世畢竟擺在這。
    如非必要,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幹些什麽都不要去管,隻不聞不問便是。
    反正說破天去,他黃修文也不過就是個族裏的少爺,能捅出什麽天大的簍子?
    趙久是這麽想的。
    吩咐手底下人時,也是這麽去做的,就當哄小孩一樣,他想幹什麽,就去叫他幹吧。
    反正年關將近,估摸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這小子看到沒什麽找回臉麵的機會,估計就該上船回府,找他家老爺子去了。
    到時候他是求他家老爺子,找來藥行班底尋仇也好。
    還是勾搭上了段沉舟仇家,要對他師徒倆發難也罷。
    他愛去哪裏去哪裏,愛幹嘛就去幹嘛。
    他要有本事能把段沉舟一鍋端了,報了季修狠狠打他顏麵的仇。
    那他趙久也願意彎下腰,去賠個禮,道個歉,鞍前馬後,敬他有本事有手腕。
    要是做不到.
    那還上躥下跳個什麽勁?
    領略完這窮鄉僻壤的彪悍風水,被狠狠打臉後,就趕緊回他的鑲金窩去吧,省得在這繼續栽跟頭,丟人現眼。
    墨色深沉,大雪飄蕩。
    兩個縣兵點頭哈腰著,謹遵趙久的囑咐,忙給黃修文的車輦通行。
    但這一次,當他們看向那車輦後方,還多出了一批人拉著一口重棺時,不由咽了咽口水,又多問了兩句:
    “黃公子,您這口棺槨”
    其中,有一人借著火光,多瞥了兩眼。
    而當他看見月色下。
    那棺槨一旁,有一人肌膚長著細密的褐發,披著戰鎧,但露出的頭顱,卻似人似豹時,不由怔愣了下,心頭湧起寒意:
    “這位是黃公子你從何處請來的高手?為何之前出城時並未見.”
    話未說完。
    ‘噗哧’一聲!
    一抹鮮血噴灑!
    那豹首人身,披著鐵鎧的身影,不知何時抄起了一柄鐵環刀,上麵‘滴答滴答’的,還在流淌著血跡。
    “嘖,說什麽廢話呢。”
    他淡黃色的瞳孔,看著眼前這座屹立了幾十年,將五百裏地龍窟,視作狩獵場的縣城,舔了舔嘴唇:
    “以往隻是聽說,可從來沒敢邁進來一步,生怕被那些個武夫高人,用強弓勁弩給射成了刺蝟。”
    “可這些人啊卻是忘記了。”
    “地龍窟當年,可是被‘淵墟天’的氣息浸染過的,不然哪裏有什麽地寶山藥遍地,尋常妖物的生長速度,又怎麽及得上他們獵殺?”
    “雖然後麵隻是泄露一二,便閉合了上,而且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
    “但我等久居地龍窟,盤踞山道,對於氣機最是敏銳。”
    “待到今年‘四離四絕日’的最後一節,終於還是等來了‘淵墟氣’泄,修為大漲,打破瓶頸,蛻變新生!”
    這原本壓低脊梁,還與人無異的身影,突然握緊長刀,不再遮掩,頭顱抬起便放聲長笑!
    這笑聲,當即震醒了那車輦裏,原本閉目養神,正在算計著怎麽靠著‘中黃教’的逆賊,借刀殺人,宰了那段沉舟徒弟的黃修文。
    隨著他一個激靈,睜開雙眼,聽到外麵咋咋呼呼,心中頓時怒了,揭開帷窗便想開口叫罵:
    “老黃,怎麽這麽鬧騰?”
    “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在這亂叫喚?”
    “不是告訴他們魏壇主了嗎,幫我做事,人手什麽的我都幫他們安插好,眼下就剩這最後一批了,怎麽這麽不安分.??”
    “臥槽!”
    黃修文話語剛落下。
    便看見了身軀佝僂,僵硬著臉皮的老黃。
    此時。
    正望向那背後披著鐵鎧,原本麵容粗獷,但還長著幾分人樣的鐵漢。
    突然在月色、火光下,轉而化作了頂著豹首豹須的巨妖。
    霎時間,整個人的身子都繃緊了起來,在落雪之下,更有一層仙衣貼在了肌膚上,蒼老的言語,猶泛著不敢置信:
    “打破瓶頸的新生大妖!?”
    “公子,你快別說話了!”
    他還沒來得及回過神。
    就聽見了車輦裏自家公子那不怕死的叫罵,頓時渾身一抖,天靈蓋都險些出竅了,欲哭無淚。
    老太爺,你這孫子他媽這一張嘴,真是天煞災星,怎麽到哪裏哪裏出事兒!?
    碼頭那一次倒也罷了,好歹都是講規矩的,起碼沒有踏破底線,不傷及性命。
    但眼前的這玩意,論凶悍凶性,是那季修能比得嗎!?
    你怎麽專門逮狠人得罪啊!
    新生大妖!
    是對於那些完成蛻變,打破千年道行關隘,以一顆妖丹為基,吞吐妖氣,反哺肉身,宛若新生的妖物,專屬的稱謂。
    如若放在人仙武道
    就是對標那些摘得了‘大家’名頭的武夫!
    這豹首大妖若是拍死咱倆,不是隨手為之的事情嗎!?
    一眨眼的功夫。
    隨著那縣兵被斬。
    其他縣兵麵色巨變,還未架起弓弩,便聽到‘嗖嗖’兩聲,有殘影晃動,隻覺心頭寒意頓生!
    隨即。
    便看到一臂長似猿,頭帶蓑笠的身影,雙臂一拍,猶如驚雷震動,當即好似拍西瓜一樣,一息之間,來回騰挪,視縣牆於無物!
    有一個遠處放哨的,看著同袍接二連三的倒下,見此情景,幾乎被嚇傻掉了,連忙拔腿就跑。
    然而.
    一麵容慘白,臉頰有赤色紋路爬滿的青年,吐了吐信子,十丈開外,大手一捏。
    便好似扼住了這縣兵的脖頸,輕輕一扭,頓叫雪地遍染血色,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呼呼呼~~~
    冷風吹襲而過,涼颼颼的。
    這車輦周遭的仆役,都嚇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家公子帶來的這些‘不知名’人物,到底都是些什麽玩意。
    而那口棺槨畔
    原本的西街三大龍頭。
    ‘塚虎’楊刀瀚、‘狂獅’張烈臣、‘蒼鷹’徐信。
    三人帶著下屬,一臉忌憚的看著那突然暴起,改頭換麵的三尊新生大妖。
    聽到那府城藥行黃公子開口,頓時更是向他投去望‘傻子’一樣的目光。
    說起這位爺,那可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竟然和供奉召靈顯聖大將的大將壇主魏長蛟,達成了契子。
    這些天裏,是一茬又一茬的將中黃教人手,帶入縣中安頓。
    倒是完美解決了他們壇主苦思冥想,該怎麽暗地裏安插人手,避過縣裏排查,從而送入縣中,傳播神祇教義的苦惱。
    可以說。
    馬上就要發生的‘安寧大亂’.
    那妖魔暴亂,中黃傳教,揭竿而起,搗毀大玄政權,收割民眾香火的種種行徑.
    這位爺一個‘先登’之功,是絕對跑不了的!
    而事到臨頭。
    隻有他自個還被蒙在鼓裏。
    但有一點,他答應的事兒,確實是會給他做到就是了,隻不過大概隱瞞了他不少信息就是了。
    “嗬。”
    那披著蓑笠鬥,如若長猿,渾身覆滿白毛,足足三米多高的身影,突然從城牆躍下,砸到車輦畔,帶動一陣晃蕩。
    他一把伸手,探入那車窗內,將黃修文攥了出來。
    隨後無視了一旁披上仙衣,氣血如烘爐的老仆,一巴掌拍飛後,看著牙齒打顫的黃七少,咧嘴一笑:
    “倒是險些把‘小公子’你給忘記了。”
    “陪你玩了一路的過家家.按照你們大族的規矩,是該自報家門來著。”
    “那就叫你知道個明白吧。”
    “我等可不是那中黃教的信眾,而是出身地龍窟,乃是長臂白猿、赤紋蟒、呼雷豹的部群之主。”
    “此前未曾打破瓶頸,尚不敢稱什麽尊號。”
    “但”
    “從現在開始,你應喚我等為————”
    “白猿峽主,呼雷豹主,赤蟒妖主!”
    這聲音才剛落下。
    漫天雪花,似乎有濃濃黑雲繚繞、衝霄。
    有雙臂雙腿,不停狂奔的長臂猿、足有數丈,縈繞花紋的赤紋蟒、還有身上散發紫電的呼雷豹.
    化作了妖潮,裹挾著、足足成百上千隻,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
    砰,砰,砰!
    白猿峽主放聲狂笑,將嚇懵逼的黃修文,隨手一丟:
    “小公子,你什麽檔次,叫我等給你抬著車輦?”
    “也不怕折了壽!”
    他一拳又一拳的轟擊在那安寧縣牆上,震得磚石崩塌、陷落,三米多高的身軀,宛若一座小山鐵塔,似乎巍峨不墜!
    看著那磚石塌陷,妖物血紅著眼,在冰天雪地中湧入
    這白猿峽主舔了舔唇:
    “那大將壇的魏長蛟,代表他背後的那位中黃大將,和我等達成了個交易,搭一場台子,唱一出戲。”
    “正好,我便叫手底下的兒郎們下了那山道,好好進進城耍一耍。”
    “事成之後,再叫他中黃教眾,宛若神兵天降,救苦救難,收割香火信眾。”
    “哼,雖然我等也有好處,但我地龍窟出了三尊新生大妖,他魏長蛟聽說有不少好哥哥,又背靠中黃教.”
    “但說穿了,也就是個三限武夫,雖然前途無量,可要不是看在點化我等的‘雲龍灣’妖君麵子上,我等可不願給他搭戲。”
    “真的是,憑啥這些中黃教人顯聖救苦救難,都得我等妖物來襯托,顯得妖物沒有理智,嗜殺成性呢?”
    白猿峽主歎了口氣,口中嘟囔著,旋即瞥了眼哆哆嗦嗦的黃修文:
    “小公子,你命好,出身好家世,魏長蛟說了,不殺你。”
    “你就留在邊上,好好看著吧.”
    他張開雙臂,迎著風雪,滿臉興奮,似乎迎來了妖生的高光時刻:
    “中黃教的那三個,你們不是要報仇的嗎?”
    “派遣人手抬著棺,給本主砸在那季宅門口!”
    “死了兒子的那個,跟我走。”
    “另外兩個,自己去找你們壇主,執行你們壇主的謀劃,等到我兒郎們耍得差不多了,殺一些沒有開智的愚物,剩下的自會‘識趣’退走。”
    “去當你們的英雄吧!”
    白猿峽主大手一揮。
    ‘狂獅’張烈臣、‘蒼鷹’徐信,這兩個曾經三大幫,獅子堂和鷹隼幫的龍頭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猛得竄入縣中!
    這一日。
    他們要親手.
    把曾經失去的一切,全都報回來!
    縣尊,趙久!
    還有那小子.
    安寧縣衙、三大館、三大營生,西街鳩占鵲巢的山道營生.
    一個,都不放過!
    定要叫你們這幾十年的基業,一朝成空!
    “本主打聽過了,之前那個刨了老子親爹墳的臭丫頭,就被殺了你兒子的那小子,給納在了房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醃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想起之前山道裏的一樁事。
    白猿峽主咬牙切齒。
    而渾身罡氣縱橫的楊刀瀚.
    一人肩挑棺槨,立於風雪,儒雅的麵容上盡是狠辣:
    “是啊,大人。”
    “我要那小子”
    “死!”
    殺子之仇,奪基之恨,全湊齊了。
    就算同妖合汙,委身叛黨.
    又能如何?
    定要報此大仇,親自抬棺,葬你屍首!
    如同黑潮般的妖禍,成百上千,湧入安寧。
    風雪夜色下的沉寂前奏曲,隻是刹那,便被徹底打破。
    哀嚎,呼喊,求救之聲交織在了一起,自最外圍飛速蔓延,猶如平地起驚雷。
    縣民尚且陷入在了年夜前的片刻安寧,轉瞬間,便迎來了磚瓦坍塌,流離失所,麵對突如其來,竄入院落、房中的妖物,麵容驚惶,爭相往內街逃竄!
    因為那裏,有營生莊子、有武館、有縣衙,可以保命!
    從碼頭離身的季修,聽完薑璃的話,麵色‘唰’的一下,便凝重不已。
    “看著這架勢,妖物足有成百上千,而且”
    “有三尊‘蛻變新生’的大妖。”
    新生大妖!
    季修瞳孔縮緊:
    “這區區小縣之地,竟能有三尊堪比‘練氣大家’的妖物誕生!?”
    薑璃似乎聽到了那哀嚎淒惶之聲,眉頭皺著,曾經雲淡風輕的姣好麵容上,罕見的第一次浮現出了幾分煞氣:
    “應該是‘淵墟天’的裂縫,給了那地龍窟裏的妖物,打破瓶頸的機會。”
    “可惡,這些偏壤府城的監察,都是吃幹飯的嗎!”
    “凡有妖物寄存之地,每年都要勘測偵察,看看是否有外道縫隙誕生,化作蜃樓通道,貫穿兩界.這些人,真的是屍位素餐!”
    “縣鄉小地,苦寒又沒有多少油水,多年平安無事,便因為撈不著好處,就不願再來?”
    “人命是不貴,但這些人的命.”
    “確實蠻‘金貴’的。”
    薑璃語氣帶著嘲弄。
    而季修則全力策鹿,奔至東街,果真一片亂象,縣民麵色惶恐絕望,不時便被白猿、赤蟒、雷豹襲殺,朝不保夕!
    這些人裏麵,有不少都是原本舊街巷,和火窯附近討生活的,有不少麵孔他都熟識,但有些人已經躺在了血雪之中。
    屋瓦坍塌,流民惶恐,爭相踐踏
    見此,季修眉頭緊皺,抽出鞘中長刀,打破極境的汞血銀髓一刻不再掩藏,氣血頃刻如烘爐,仿佛有潛龍怒號,升騰而出。
    刹那如日中天,化作一夕白晝!
    如火破獄般的刀勢,隨著他一步一躍,將那數頭白猿、赤蟒妖物,盡皆斬下頭顱。
    “季季東家!?”
    “是季把頭!”
    有認識季修的,一語道破了這雪夜殺妖的少年來曆,緊隨其後,兩股顫顫,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越聚越多
    對此,季修瞥了眼:
    “我帶你們,去東街三大營生搭建的‘風雲會館’暫避。”
    自家宅邸和小妹,他並不擔心。
    如果說,如今的安寧還有什麽地方絕對安全.
    那一定是有範南鬆這道術高人,還有打破三限,成了練氣大家的段師坐鎮之地,最是無憂!
    念及至此。
    季修一路提刀,神威如獄,獨立風雪,大開大合,將一身黑衣浸染血色,殺得妖物屍首,遍於雪路兩旁!
    許多的安寧縣民,都是他曾經認識,亦或者與手下營生,有著千絲萬縷關係,做過工的。
    出於道義,也得救上一救,送他們一程,入最近的武夫聚集之地,避上一避!
    一側薑璃原本滿臉寒氣。
    但是隨行一路,瞅見這一幕,不由緩和了幾分:
    “不過好在.”
    “也不是所有的‘武夫’,都忘了來時之路。”
    直到————
    季修砍到了‘風雲會館’前!
    一腳踢開了大門!
    卻突然見到三大營生的人聚在一起,其中,三把交椅陸乘風、魏鼎昌、許莊,則死死盯著另一邊,身披黃衣的中黃門徒!
    其中為首者,季修一眼瞥過去,並不陌生。
    正是他搶了地,占了基的三大龍頭之二!
    狂獅,蒼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