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興奮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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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怎麽回複呢?
    栗夏扔下手機,靜靜地想。
    會驚訝矜持,還是會老道地開始曖昧?
    會拒絕她,還是迎合她?
    會冷淡還是熱情?或是裝作沒看到?
    又或許,F會覺得她又在玩什麽破梗,然後一笑了之。
    說起來,這之前,栗夏在F冷清的評論區裏玩的梗也不少,畫風並不含蓄,很能凸顯出她圖謀不軌的個人風格。
    F發治愈風景照——
    栗夏:你這拍的,我都想寫篇小作文誇你
    F:寫
    栗夏:此處省略1500字
    F發自己做的飯——
    栗夏:有一種嘴巴伸不進屏幕的無力感
    F:想吃我可以告訴你怎麽做
    栗夏:不是你做的不吃
    F發背影照,沒有一丁點正麵——
    栗夏:有什麽心事嗎?
    F:?
    栗夏:轉過來看看臉
    ……
    栗夏翻了翻以前的帖子,發現兩人互關久了,F也主動評論過她很多帖子。
    比如她發工作上開心的事,那是她入行以來負責出版的第一本書,F在下麵評論“很棒,恭喜”;
    她隨手分享音樂的截圖,F評論“剛去聽了,很好聽”;
    她發自己滑板上的新塗鴉,F說“cool!”。
    哦,還有。
    栗夏這才發現,前幾天她衝浪時刷到《怪奇物語5》的海報和拉斯維加斯的宣發,一時激動加羨慕,發了一條帖子表達期待。
    文案很土,是網絡上的梗:【三刷!不敢想象看到《怪奇物語》第五季的我會是一個多麽快樂的小女孩!】
    下麵也有F的評論:【找到同類了,我看了四遍】
    他竟然也喜歡這部劇。
    當時不知怎麽錯過了回複,栗夏當下補了一句:
    【那我要快點追上你!】
    翻到這裏,已經快要淩晨。
    栗夏熄掉台燈,讓黑暗盡情放大她的粉色幻想,不知何時進入的夢鄉。
    托F的福,栗夏這晚睡得很甜。破天荒治好了她大半個月以來因情緒低落而造成的失眠。
    要不弗洛伊德怎麽說“夢是欲望的滿足”呢,栗夏夢裏的內容簡直可以放到那個臉紅心跳的粉色網站。
    夢中看不清模樣,但她清晰地記得,她強製對方撩起衣擺,讓他用嘴巴咬住,完全露出腹前一片白淨分明的薄肌。那人雙膝一彎,在她麵前跪下,勁瘦的腰隨呼吸上下起伏。
    這風光太誘人,栗夏用膝蓋輕輕去抵那寬闊肩膀,手伸進他溫熱的發間摩挲,忽地,被一雙青筋僨張的手抓住腳踝。
    栗夏一時失重,兩人雙雙跌進欲望的溫床。
    ……
    隔天一早,鬧鍾九分鍾響了兩次,栗夏美夢被吵醒。迷糊中睜眼一看,竟是該死的周一。
    所幸昨晚睡眠良好,起床時,栗夏掙紮的時間和煩躁的感覺出奇地變少了。
    但不想上班,和精神狀態無關。
    栗夏歎口氣。
    工作日,打工人醒來隻做一件事:認命。
    被迫趿拉上自己困頓的靈魂,挪進洗漱間,栗夏往臉上撲了兩把冰水,強製開機。不料再抬頭時,鏡子裏多了一張比她還怨氣衝天的垮臉。
    栗夏一愣。
    哦——
    原來是早八大學生,栗春。
    栗春在本市念書,周六日常回家住,最痛苦的就是周一六點起床趕地鐵。常常是一幅走投無路的模樣。
    栗夏撲哧一笑:“吃早飯沒?”
    “吃了,姥姥做的豆漿和香椿雞蛋餅,你的最愛。”
    栗夏點頭看她:“落東西了?”
    “找你借個防曬。”
    栗夏拉開鏡門,拿出一瓶新的遞過去:“沒錢了?”
    “不是,忘記買了。”
    “拿上用吧。”
    “謝啦姐。”
    栗春擠出膏體,抹開,又把防曬霜擰好放回原位。看看時間,還沒到七點。
    “你今天起的好早。”栗春說。
    “嗯,打算化個妝。”
    “誒?”栗春迅速湊過來,“想通了?”
    “什麽?”
    “追男人啊!”栗春頓時來了精神,“你化完妝美美拍個照,發到ins,吸引他點讚。你說實話,是不是就這麽想的?”
    栗夏嘁一聲:“八字還沒一撇就要我早起化妝取悅男人?”
    “想都別想。”
    “那你化妝?”
    栗夏手指沾點水,轉頭朝栗春脖子裏灑去,栗春被冰得一個激靈,哈哈笑著躲開,“我又說錯了?”
    “大錯特錯!我化妝,是為了哄哄自己。”栗夏強調。
    “?”
    “哄自己上班。”
    “那你還要不要告訴媽媽?”栗春好奇。
    “當然要啊,遲早的事。但現在不是沒找到好時機嘛,”栗夏頓頓,“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
    想到昨晚的夢,她戳戳栗春:“你小孩子,別管那麽多。”
    “好好好。”栗春表情無奈,“我是管不了,就是提醒你,姐,善用你的美貌能解決50%的不可能。”
    是嗎?
    栗夏一笑,對鏡去瞧。
    你別說,欲望的假性實現不僅可以助眠,還能消除黑眼圈。睡眠改變氣色,氣色改變心情。她今早的皮膚細膩透亮,化妝前都不用敷麵膜。
    男人果然是短暫的興奮劑,栗夏想。
    鏡門開著,鏡櫃上整齊地擺放著一排香水。玻璃透亮,瓶身精致。栗夏之前怕落灰,避光收在櫃子裏。
    很久沒用,她心血來潮挑一瓶花香調的,拿出來聞了聞,末了,又把蓋子按回去。
    “怎麽不噴?”栗春問。
    之前家裏養狗不能用香水,但現在不用養狗遛狗了,是可以噴香水的。栗春見姐姐的行為,心裏奇怪,但嘴上不敢提起任何有關“小狗”的話題。
    這是禁區。
    栗夏似是也有些戀戀不舍,換一瓶聞一聞,接著噴到栗春的外套上,才說,“我倒是想,但我們辦公室有個同事懷孕了,不太好。”
    “懷孕不能噴香水嗎?”
    “應該是,不想影響別人嘛。”栗夏刷完牙擦擦嘴巴,搭起毛巾,“懷孕還要上班,蠻辛苦的。”
    栗春點點頭,偷偷用餘光瞄她。
    姐姐真的從之前的傷心事裏走出來了?
    她拿不準,也不敢問。
    隻希望栗夏是真的開心,而不是裝出來的。
    臨走,她不死心地湊到栗夏耳邊說要當她追男人的僚機,栗夏笑著把她推走。
    一整個上午,栗夏都在看策劃新書的稿子。書裏太多看不懂的方言,以至於她頭頂都在冒煙。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食堂有不錯的飯菜。栗夏第一時間從工位上彈起,跑去打飯。
    碰巧遇到那位懷孕的同事楚曉文,她來得更早些。孕期很容易餓,要時不時填肚子,她經常和栗夏一起討論有哪些好吃的,還總會把新買的零食分給栗夏。
    打好菜,兩人麵對麵坐下聊天。不多時,身邊的空位多了另外兩個同事。
    “陳編好。”栗夏禮貌打招呼。
    “小夏,正找你呢。”
    陳主編是栗夏的領導,栗夏一驚:“什麽事啊?”
    “不是工作的事,”陳主編笑盈盈的,眼尾擠出中年男人的皺紋來,“你不是沒男朋友嗎,給你介紹一個,怎麽樣?”
    栗夏笑笑:“行啊,您說。”
    “這孩子呢,是我同學的兒子,獨生子,有房有車工作穩定。”
    栗夏低頭扒拉胡蘿卜,抬頭問:“帥嗎?您有沒有照片啊?”
    “你這孩子,男人要那麽帥有什麽用。”
    “意思是不帥嘍?”
    “正常模樣。”
    栗夏眼睛一眯:“不好意思啊陳編,我比較膚淺,就喜歡好看的。”
    一桌子人哈哈笑起,楚曉文最知道栗夏的審美,她說:“說真的,夏夏,你要按你Crush的標準相親,可能性幾乎為零。”
    陳主編上了些年紀,沒聽懂純湊熱鬧:“什麽跨市?他就是本地人。”
    “哈哈哈。”大家樂得不行。
    楚曉文在一邊解釋:“英語,Crush,短暫迷戀的意思。”
    栗夏飛快咽下米飯,忍笑說:“這麽解釋吧,Crush就是,以前一生隻愛一個人,現在地鐵兩站我就能愛上仨。”
    “哈哈哈,”陳主編也笑了,“沒看出來你這姑娘這麽狂野。”
    栗夏麵上笑嘻嘻的,想起昨晚她的私信,F會不會也覺得她很狂野?
    不然他怎麽還沒回複她?
    栗夏後知後覺,才發現她拋出去的石子直接無聲沉底——大概率是涼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
    飯後,栗夏扶著楚曉文溜達回工位上。兩人說說笑笑,聊起孕周,楚曉文說自己最近又胖了。她挺著半大的肚子,依舊看得出身材曲線。
    栗夏說這不叫胖,這叫身上兼具著母性光輝和少女感,簡直漂亮的不得了。
    “哎喲你這小嘴甜的。”
    “嘿嘿。”
    楚曉文歪頭瞧她:“最近看你心情不錯。”
    栗夏嗯聲,知道她在說什麽,嘴角抿出淺淺弧度:“總要走出來嘛。”
    前段時間情緒很差,行屍走肉過了兩周,她此刻笑著打趣自己,“天氣這麽好,我不能每天都一幅死樣。”
    簡直對不起太陽。
    楚曉文安撫般地捏捏她的手。
    “走出來就好。”
    快要到工位,栗夏眼疾手快拿起腰墊,幫楚曉文墊好。楚曉文走過去扶腰坐穩,擺手說,“真不用這麽照顧我。”
    “我是照顧小寶寶。”
    她熱情心細,午休時接水,順道給楚曉文接了一杯。重新坐回工位,栗夏抱著手機開始衝浪。
    F的消息,就在這個午後,突然跳入她的屏幕。
    栗夏手機險些沒拿穩。
    她點進私信頁麵,定睛一看,不由笑起來。
    F:【?】
    F:【是本人嗎?】
    栗夏:【是】
    她原本是拋石子的人,現在,她的心變成了那片湖。一個字,一片漣漪。
    F:【怎麽突然這麽問?】
    栗夏沒直說,兜圈子:【問題就是原因】
    她那句“你好,缺女朋友嗎?”還明晃晃地位於最頂部。
    奔放,輕佻。
    對麵明顯沉默了一分鍾。
    F:【缺】
    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
    栗夏瞪大眼睛,坐起來。
    她盯緊屏幕,克製住內心小小的尖叫,等他扔出炸開湖麵的魚線。
    好吧,她承認此刻的自己是條昏頭的小魚。
    然而對方沒有發來消息。
    栗夏隻好主動出擊:【這邊的應聘條件是?】
    F:【我喜歡的】
    栗夏一腔孤勇,反問:【喜歡你的呢?】
    F:【想好了?】
    這次輪到栗夏發了個問號:【?】
    F:【沒有驗驗真人就要當我的女朋友】
    栗夏:【怎麽驗?】
    F:【你想怎麽驗】
    這對話越來越走向昨晚春夢一樣的尺度,栗夏有幾分要把文字挑逗發揮到極致的勇氣:【見一麵?】
    F:【可以】
    收到回複,栗夏發現局麵有些失控。
    好在現實情況叫人理智。
    F:【但我現在還在國外】
    F:【不介意的話,回國後我們再決定】
    他說得真誠,又不那麽真誠。
    栗夏想問他什麽時候回國,F已經率先解釋出來:【我這邊還要幾天,主要看團隊的進度】
    栗夏:【懂了,這幾天就先釣著我是嗎?】
    F:【不是】
    F:【確實是客觀因素,在國外不太方便,也沒辦法明天就趕回去】
    還要等啊。
    那算了。
    栗夏向來是打退堂鼓第一名。
    最重要的是,為男人內耗,不是她的風格。
    F這樣的緩兵之計,讓她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被動。
    等他回國,等待和他見麵,內耗於他喜歡不喜歡自己?
    這不是她想要的。
    於是栗夏說:【那之後就要看我想不想見你嘍】
    F:【想見我的幾率是多少?】
    栗夏:【不確定】
    F顯然很驚訝:【不確定?】
    栗夏以為,她這一番陰晴不定成功地讓對話冷掉了。
    卻沒想到,F會主動破局。
    也沒想過,會是這麽粗暴的破局方式。
    她眼睜睜看著手機新跳出兩行小字,各個是重重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大,接連投進她這片沉寂的冰湖,砸出“咚咚咚”的聲音——
    F:【那重來】
    F:【缺女朋友,你要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