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晉江獨家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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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晚,周遠洄就知道喻君酌挺瘦的。
但今日他把人整個抱起來時,才發現少年比他想象更輕。把人撈在臂彎裏時,他幾乎不用費什麽力氣,甚至有點擔心稍一用力就會把人弄傷。
把人養成這樣,永興侯府真夠可以的。
周遠洄快步抱著人從亂墳崗出來時,候在外頭的人都嚇了一跳。
“君酌這是怎麽了……”永興侯開口問道。
周遠洄冷冷瞥了他一眼,嚇得他當即噤了聲。
“留個人把今日帶的香燭紙錢都燒了。”周遠洄吩咐完,便抱著懷裏的人上了王府的馬車。
小周榕方才一直候在馬車上,見到喻君酌這樣癟著小嘴便哭了出來。他年紀太小什麽都不懂,但看到喻君酌麵色蒼白昏迷不醒,兩隻手上還布滿了傷口,當即又驚又怕。
“哥哥怎麽了?”他抱著喻君酌的手小聲問:“哥哥受傷了嗎?”
“哥哥隻是太難過了,讓他睡一會兒吧。”周遠洄道。
小家夥聞言乖乖點了點頭,守在一旁不敢再做聲,隻時不時抬起手抹一把眼淚。
馬車一路疾馳回了王府。
不多時府裏的顏大夫便拎著藥箱匆匆趕了過來。
“這好好的人,怎麽出去一趟就這樣了呢?”劉管家在一旁很是著急。
周遠洄立在旁邊不言語,倒是他旁邊跟著的護衛將今日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顏大夫診完了脈,開口道:“王妃這脈象確實是急怒攻心所致。”
“要不要緊啊?”劉管家忙問。
“王妃身子本就不算多紮實,前幾日剛染了風寒,今日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恐怕得好好將養一陣子了。”他提筆開了一副方子,又道:“老夫不敢給他開太衝的藥,隻能慢慢調養。”
見周遠洄並未置喙,劉管家便吩咐人去取藥煎藥了。
“哎,王妃也真是可憐,從小沒了娘,又攤上個這樣的爹。”劉管家感慨道。
“嗚嗚……”一旁的小周榕聽了這話心疼地直掉淚,拉住周遠洄的手搖了搖,“父王,咱們往後一起保護哥哥好不好?榕兒不想讓壞人欺負哥哥了。”
周遠洄眸光落在少年蒼白的臉上,不知怎麽又想起了對方跪在墳前痛哭的那一幕。他原以為這人行事散漫隨心所欲,是個沒心沒肺的,卻不曾想竟也有那樣的一麵。
譚硯邦也從隨行的護衛那裏聽說了今日的事情,氣得夠嗆,揚言要帶人去把永興侯教訓一頓。周遠洄瞥了他一眼,眼神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王爺,屬下隻是覺得,王妃畢竟是咱們淮王府的人,這永興侯太不是玩意了。”
“你找人去查一下,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周遠洄一邊幫喻君酌手上的傷口抹藥,一邊吩咐道。
再怎麽說,喻君酌也是永興侯府的嫡子,他的母親怎麽可能進不了喻家的祖墳?永興侯就算再薄情,也不應該把事情做得這麽絕,除非其中確實有什麽隱情。
譚硯邦一聽要查永興侯,當即來了興致,帶著人便氣勢洶洶的走了。
所幸事情並不複雜,當日便有了結果。
“王爺可還記得十六年前,咱們大渝和東洲打過一仗。”譚硯邦問。
“有點印象。”那時周遠洄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記得的事情很有限。
“當時東洲派了不少細作來大渝,還勾結了船幫。後來咱們打贏了,東洲人為了議和,主動供出了船幫,連帶著不少人都下了獄。”譚硯邦又道:“王妃的母舅家姓祁,當時掌管著船幫近三分之一的產業。”
“祁家也勾結了東洲?”周遠洄問。
“祁家掌管的那部分船幫是唯一沒和東洲勾結的,但當時先帝震怒之下,把整個船幫都清算了,祁家自然也就受到了牽連。”譚硯邦道:“不過祁家人並未落罪,隻是船幫的產業盡數被罰沒了。”
如果隻是罰沒家產,並未落罪,按理說不會影響到喻君酌的母親。她畢竟已經嫁到了侯府,是永興侯府名正言順的夫人。
“屬下查閱了當時的卷宗,船幫的事情定案是在臘月十六。”
“喻君酌是臘月初六的生辰。”周遠洄道。
也就是說,喻君酌的母親難產而死時,船幫一事尚未定案,祁家是否會受牽連誰也不知道。這樣一來,事情就不難推測了。永興侯擔心祁家落罪牽連到自己,於是將妻子葬到了亂葬崗,還送走了剛出生的喻君酌。
這樣一來,祁家若是真獲罪,便能把永興侯府的損失降到最低。
“這老東西,當真薄情寡義!”譚硯邦怒道。
“此事……暫時不要傳到喻君酌耳朵裏。”周遠洄道。
譚硯邦連忙應是,這事他聽了都氣個半死,若是讓王妃知道了,說不定又要氣得吐血。
喻君酌昏迷了一日,直到次日晌午才醒。
他醒了以後絕口沒再提那日的事情,看上去像是沒事人一般。若非顏大夫說他脈象中鬱氣一直未解,旁人說不定真要被他那副樣子迷惑了。
喻君酌心中並非沒有計較,哪個做兒子的能忍受母親被埋在亂葬崗?他隻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興師動眾,如果他沒算錯,淮王的死訊很快就要傳到京城了。
待淮王喪儀結束,他自會和永興侯府算這筆賬。
“有件事情老奴想與王妃商量一下。”劉管家這日特意過來了一趟,朝他開口道:“老奴聽說了歸寧那日的事情,若是王爺在京城,他說什麽也得做主給夫人重新修座墓。”
喻君酌一怔,沒想到劉管家會主動提起此事。
“這修墓的事情老奴是做不得主,得等到王爺回來。但王妃若是願意,可以將夫人的牌位請到王府,來日也好時常祭拜。”劉管家道。
“這恐怕不妥吧?”
“淮王府沒有那麽多講究,王爺知道此事定然也不會有二話的。”
喻君酌雖然心中感動,卻理智尚存。一來淮王命不久矣,死訊很快就會傳來。二來他們兩人剛大婚不久,於情於理這個時候都不該做這件事。
就算他有這個想法,也得等上個一年半載。
“王妃請隨老奴來。”劉管家道。
喻君酌不知他要做什麽,但見劉管家連步攆都帶來了,便沒拒絕。他今日剛醒,若非重要的事情,劉管家應該不至於非得讓他跑一趟。
喻君酌坐著步攆被劉管家帶著穿過大半個王府,到了花園後頭的一處偏院,上頭寫著歸月閣。喻君酌一踏進那偏院,便嗅到了一股檀香味。待跟著劉管家進去,他才發覺這歸月閣裏頭竟是專門擺放牌位的地方。
可這淮王府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牌位?
喻君酌一眼看去,幾乎數不清……
“王妃請看,這邊擺放著的是王爺麾下那些家中沒有親故的將士,王爺怕他們無人祭奠,便讓人製了牌位擺在這裏。”
喻君酌湊近一看,發覺那些牌位上有的是寫了一個名字,有的寫了一串名字,加起來竟有數百人之多。
“這邊擺著的,是府中護衛已故的雙親,有一些離家遠的不能年年回去祭拜,便會把已故父母的牌位請到歸月閣,這樣每逢年節都能祭拜。”
喻君酌看著這些牌位,一時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外頭人人都道淮王茹毛飲血,嗜殺成性,說他食人心肝,說他練了一身邪術。誰又能想到,百姓口中那個可怕的怪物,竟會是這樣一個人。
喻君酌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自己這位素未謀麵的夫君。
“所以,王妃不必覺得不妥,隻要您點頭,老奴今日便安排人去辦,定要將夫人的牌位恭恭敬敬地請進王府。”劉管家道。
喻君酌眼眶一紅,朝著劉管家行了個禮。
“這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劉管家慌忙避開。
可惜他不能告訴王妃,此事是王爺安排的,他不過是個跑腿的罷了。王爺說,王妃這病乃是心病,把王妃母親的牌位請進來,比多少副藥都要管用。
劉管家做事很利索。
隔日,喻君酌母親的牌位便被請進了歸月閣。
這日,喻君酌特意換了一身素衣,在母親的牌位前恭恭敬敬上了香。待他祭拜完轉頭時,卻見一旁的周遠洄竟然也跟著上了香。
“你拜我母親做什麽?”喻君酌不解。
“我不能拜嗎?”周遠洄反問。
好像也沒什麽不能拜的?
喻君酌昨日不也給那些素未謀麵的將士上過香嗎?
周遠洄所料不錯,喻君酌氣色確實比先前好了不少,麵上總算有了點血色。但顏大夫說他身子虧得厲害,這些時日要格外留意,身邊最好是不能離了人。
所以喻君酌沐浴時,周遠洄也要被迫跟著。
總不好隨便找個人伺候王妃沐浴吧?
就算是找了,也沒人敢接這差事啊。
“哎,你能給我擦擦背嗎?”喻君酌忽然開口。
周遠洄擰了擰眉,沒打算理會他這胡鬧的要求。
“改日我得找劉管家說說,平日裏沒人伺候也就罷了,洗澡擦背也不給安排個人。你們不都淨身了麽,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麽好避諱的?”他平日裏自己擦個背也沒什麽,可如今手上的傷還沒好,不能沾水,所以他沐浴時隻能坐著泡一泡。
周遠洄深吸了口氣,無奈拿起了一旁的布巾。
“你見過王爺嗎?”喻君酌問。
周遠洄單膝跪在池邊給他擦背,並未搭話。
“你肯定見過王爺,劉管家說你之前都是貼身護衛王爺的。”喻君酌自問自答:“那就奇怪了,王爺去南境,為什麽不帶著你啊?如果帶著你貼身保護,他說不定就不會受傷了。”
“見過。”周遠洄道。
“那他長什麽樣?”
“青麵獠牙。”
“大膽,你竟然敢背後詆毀我夫君!”
周遠洄手上動作一滯,“夫君”這兩個字從眼前之人口中那麽輕易地說出來,令他一時間有些恍神。他眸光落在喻君酌的背脊上,對方沾濕的墨發有一縷垂在肩骨處,水漬沿著發梢一路向下,穿過後腰,沒入池中……
那一刻,周遠洄忽然想起來,喻君酌其實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我知道了,是不是王爺曾經罰過你,導致你懷恨在心?”喻君酌自顧自推理了一番,又道:“這樣吧,以後你跟著我,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周遠洄聞言瞬間收回了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起了自己最初跟著喻君酌的目的……
“王妃,想讓我做什麽?”男人指尖纏住少年身後那縷頭發,刻意放柔了語氣。
“原州!”喻君酌忽然扭過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地道:“這才是你本來的聲音吧?”
“王妃喜歡我現在的聲音?”
“我隻是奇怪,你一個淨了身的人聲音為何會那麽低沉?原來你之前是裝的啊!”
周遠洄:……
到底是誰告訴他暗衛會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