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晉江獨家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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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遠洄被喻君酌一句話噎得險些背過氣去。
    他本意是想朝對方示個好,說不定能套出點有用的線索,他哪裏知道喻君酌這幾日暫時打消了找人的心思。畢竟淮王死訊就快傳到京城了,在喻君酌看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寢殿內。
    剛沐浴完的喻君酌身上裹著毛毯,盤膝坐在榻邊。
    周遠洄則取了顏大夫配製的傷藥,正拿著小木匙幫他手上的傷口抹藥。這些年周遠洄在南境征戰,見過各種各樣的傷,但喻君酌手上的傷依舊令他忍不住皺眉。
    這傷其實不算重,隻是被藤蔓劃了些口子。但喻君酌這雙手看著跟白瓷似的,那些細密的傷口遍布其上,便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南境的戰報一般多久傳回來一次?”喻君酌突然問。
    “有時候三五日,有時候更久一些。”周遠洄道。
    “我和王爺都成婚這麽多天了,怎麽南境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
    “你擔心他?”周遠洄頭也不抬地問。
    “王爺可是我夫君,我能不擔心嗎?”
    “……”
    周遠洄手中木匙一抖,不慎戳到了少年的傷口,疼得對方倒吸了一口涼氣。
    “疼?”
    “當然疼了!”
    周遠洄抬眼看向喻君酌:“我還以為你不怕疼呢,從受傷到現在都沒喊過疼。”
    “我那隻是強忍著罷了。”喻君酌從前受過太多的傷,尤其是武訓營時隔三差五就會被打,早已習慣了。
    但習慣歸習慣,不代表他不疼。
    “疼了可以出聲。”周遠洄道。
    “那多不好,怪難為情的。”
    “沒人會笑話你。”
    “那我真出聲了啊……”
    寢殿外。
    譚硯邦正在為自家王爺值守,忽然聽到裏頭傳來了動靜。
    “啊……”
    “有那麽疼嗎?”
    “你不是說不用忍著麽?”少年似乎有點委屈。
    “你,你叫吧。”男人悶聲道。
    “啊,唔……”
    隨後,少年未來得及出口的呻/吟,似是被什麽東西堵了回去。
    譚硯邦:……
    天呐,他家王爺這是在幹啥啊?
    片刻後,不等他想明白,寢殿的門忽然打開,周遠洄從裏頭匆匆走了出來。
    “王……咳咳。”譚硯邦趕忙跟上,待走遠了些才好奇問道:“王爺,方才您和王妃是不是……”
    “別跟著,讓本王自己待一會兒。”周遠洄走到不遠處的石凳上坐下,別扭地扯了扯衣擺。
    “嘿嘿。”譚硯邦憨憨一笑。
    “你笑什麽?”周遠洄問。
    “沒什麽。”譚硯邦立在旁邊不敢吱聲,臉上卻帶著點意味深長的笑。幸好這會兒是夜裏,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遠洄在冰涼的石凳上坐了許久,才稍稍平複了情緒,問道:“今夜怎麽是你值守?”
    “是宮裏有消息傳過來,屬下特意在外頭候著呢。”譚硯邦道:“依著計劃,南境的戰報該傳到京城了。”
    “本王的死訊?”周遠洄問。
    “呃……”譚硯邦感覺王爺今晚似乎有些煩躁。
    “再等幾日吧,不差這三兩天。”
    “也是,王妃身子剛好,不宜再……”
    “誰說是為了他?”
    “難道不是?”
    周遠洄欲蓋彌彰地撣了一下衣服,一本正經道:“府裏的內奸都還沒有眉目,其他事情著急也沒用。你去回話,說再耽擱幾日。”
    “幾日?”
    “三五日吧。”
    譚硯邦心中暗道,這三五日不就是顏大夫說的王妃需要服藥調養的時間嗎?
    這日早飯過後,顏大夫又替喻君酌診了一次脈。
    從他老人家的表情上看,喻君酌便知道自己恢複得應該還可以。
    “怎麽樣?”一旁的小周榕著急問道:“哥哥好了嗎?”
    “小公子放心,王妃已然恢複了大半,不過這剩下的一半還是要慢慢調養,不是三五日就能藥到病除的。”顏大夫說罷又看向喻君酌:“王妃往後定要放寬心,不可憂思,不可憤懣。”
    喻君酌聞言連連點頭,看上去半點憂思也無。
    他心裏清楚,自己落下的毛病多半是前頭那些年積攢的。彼時他在鄉下,一邊盼著回京城,一邊又怕自己不討父親歡心,常年累月難免鬱鬱寡歡。
    “哥哥,以後榕兒每天陪你玩好不好?”小周榕抱著他的胳膊問。
    “榕兒喜歡玩兒什麽,哥哥今日就能陪你玩。”喻君酌笑道。
    小家夥想了想,本來想說讓喻君酌教他寫字,但想起對方手上的傷還沒徹底好,便說:“咱們玩捉迷藏吧,榕兒藏起來,哥哥來找我。”
    “好呀。”喻君酌十分配合。
    “那哥哥數到十,榕兒要藏起來嘍!”
    小周榕說罷便噠噠跑到了桌子下麵蹲著,兩隻手蒙住眼睛,一副“我看不到你你肯定也看不到我了”的架勢。
    喻君酌有些想笑,但還是很配合地在屋裏找了一圈,最後把其他犄角旮旯都找遍了,才佯裝在桌子底下找到周榕。
    小周榕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看起來玩兒得很是盡興。
    後來喻君酌說想出去曬曬太陽,兩人便去了花園。王府的花園平日裏雖然有人打理,但裏頭種著的花比較單一,一看就是常年無人欣賞隻養來湊數的。
    “王爺喜歡什麽花?”喻君酌朝身後跟著的人問。
    “他不喜歡花。”周遠洄道。
    “我喜歡花,回頭讓人多去弄些花來,把這花園重新歸置一遍。”喻君酌道。
    “哥哥,你再陪我玩一次可以嗎?我藏起來,你找我。”小周榕仰頭看著他問。
    “好,你藏起來吧,我去找你。”喻君酌欣然答應。
    “哥哥,不許偷看哦。”小家夥說著噠噠跑到假山後頭躲了起來。
    喻君酌慢悠悠數完了數才過去找。
    周遠洄則負手立在廊柱旁,遠遠地看著一大一小。
    淮王府這花園不算小,但園中一覽無餘藏不了人,隻有花園後頭的假山能遮掩住來自花園的視線。喻君酌不疾不徐地走到第一座假山後頭,並沒有看到小周榕的身影。
    他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小家夥學聰明了。
    喻君酌繞過第一座假山,剛拐過去便險些撞到了一人身上。他正納悶原州怎麽跑到自己前頭來了,仔細一看卻見眼前這一襲黑衣蒙著麵的男人並不是原州。
    喻君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被男人一把擒住了手腕。
    “我一直在等你。”男人開口。
    “你是誰?”喻君酌顫聲問:“榕兒呢?”
    “你不記得我了嗎?”男人又道。
    “你……”喻君酌心念急轉,驟然想到了那日被大雪覆蓋的暗巷。
    這是那日朝他動手的人之一?
    喻君酌後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轉身便要跑。
    “你別跑,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男人拽著他手腕不撒手。
    喻君酌這會兒滿心恐懼,壓根聽不懂這人在說什麽,他此刻隻想跑。
    “原州!”喻君酌大喊一聲,繼而在男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放開了手,還欲再追,卻被喻君酌一腳踹在腿間,當即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喻君酌滿心都是對死亡的恐懼,不顧一切朝著背後發足狂奔,直到撞進一個結實的懷中。他嚇得後退一步,以為對方又像上次一樣來了兩個人,這時發覺眼前之人是原州。
    “救我。”喻君酌攥著原州的衣服,眼底滿是恐懼。
    “沒事了。”周遠洄一手將人護在懷中,見另一邊趕來的護衛已經將那人生擒了,“刺客已經被抓住了。”
    喻君酌倚在周遠洄懷裏,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得發著抖。上一世經曆這些時,他都沒這麽害怕,隻因當時沒想到來人是真想取他的性命。但是死過一次後,他是真的怕了。
    他好不容易擺脫原來的一切,嫁到了淮王府,他不想再死一次。
    “喻君酌?”周遠洄覺察到了少年的異樣,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我沒事。”喻君酌驚魂未定,甚至沒有發覺對方直呼了他的名字。
    “榕兒,榕兒呢?”他忽然想起了周榕,登時又緊張起來。
    “他也沒事。”周遠洄見他抖得太厲害,下意識將人摟得更緊了些。
    小周榕安然無恙,此時正被另一個護衛抱在懷裏看人捉刺客。
    直至回到寢殿,喝下顏大夫開的安神湯,喻君酌才漸漸緩過來。周遠洄吩咐了劉管家和顏大夫在這邊守著,見喻君酌已無大礙,便抽.身去看了一眼那個刺客。
    王府刑房。
    “哎喲喲,輕點輕點。”男人撕心裂肺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周遠洄抬腳在門上一踹,屋裏的人登時站直了身體,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誰知此時屋內正被幾個護衛圍著的人,竟是譚硯邦。
    “王爺,屬下知罪。”譚硯邦一臉狼狽地跪地請罪。
    周遠洄眸光一掃,見對方手上被咬傷的地方,看著血肉模糊。
    “你何罪之有?”周遠洄冷聲問道。
    “屬下不該擅自試探王妃。”譚硯邦道:“屬下是怕王爺狠不下心,況且屬下並未刻意嚇唬王妃,隻是裝作他的舊識搭話……誰知王妃竟會那般驚慌。”
    “你這意思,倒是要怪王妃膽子小嘍?”
    “屬下不敢。”譚硯邦苦著臉道:“屬下也沒討著好,肉差點被王妃咬掉了一塊,還差點被踹得斷子絕孫……”
    周遠洄深吸了口氣,像是在極力克製情緒。那夜譚硯邦曾朝他提過這個餿主意,想假扮喻君酌的舊識看看能不能套出點有用的線索,被他否決了。
    沒想到譚硯邦竟敢真的動手。
    “屬下知道王爺在意王妃,不想王爺心有芥蒂。”譚硯邦又道:“事實也證明,他壓根沒有什麽舊識,否則不會是那般反應。王爺……或許咱們一開始就誤會王妃了。”
    周遠洄不知在想什麽,並未開口。
    “王爺,依屬下之見,王妃興許隻是想在王府找個人依靠……”譚硯邦見自家王爺似有動容,忙添油加醋道:“如今正好,王妃看上王爺了,方才他嚇成那樣時喊的還是王爺呢……”
    周遠洄想到喻君酌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忍不住擰了擰眉。
    “先關著吧,今日沒空處置你。”
    “王爺,王爺饒命啊王爺……”
    周遠洄絲毫不理會譚硯邦的求饒,匆匆回了喻君酌的寢殿。
    盡管喝了安神湯,喻君酌依舊睡得不怎麽安穩,眉頭皺著,呼吸也有些亂。周遠洄打發了在一旁守著的人,走到榻邊伸手在少年額頭上貼了一下,沒想到竟是把人驚醒了。
    “是我。”周遠洄忙道。
    喻君酌聽到他的聲音鬆了口氣。
    “接著睡吧。”他溫聲道。
    “你不會走吧?”喻君酌很是緊張。
    周遠洄拖了把椅子在榻邊坐下,試圖以行動來讓喻君酌安心。
    “王府裏為什麽會有刺客?”
    “往後不會再有了。”周遠洄稍稍靠近了些,問道:“你今日,為何那麽害怕?”
    喻君酌拽了拽被子將自己裹住,像是在驅散記憶裏揮之不去的寒冷。
    “我被人殺過一次……”喻君酌道:“那天下著很大的雪,特別冷。他們將我堵在一個無人的巷子裏,先是在我肚子上刺了一刀,然後抹了我的脖子。”
    周遠洄擰了擰眉:“是你,做過的噩夢嗎?”
    喻君酌苦笑了一聲,並未解釋,這種事情就算他解釋了,也未必有人會信。
    這夜,喻君酌睡得極不安穩。
    幾乎每隔一會兒他就會睜開眼睛,確認一下周遠洄還在不在。
    後來周遠洄實在看不下去,隔著被子將手搭在了他身上,這樣他不必睜開眼睛,就能知道人還在不在。
    喻君酌感覺到身上那隻手後,一臉震驚地看向周遠洄。
    “你不是說我淨身了麽,有什麽好避諱的?”周遠洄一挑眉。
    “可我沒淨身啊。”喻君酌道。
    周遠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