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晉江獨家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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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的身體,就像春日的土壤。
    一丁點風吹草動,就容易萌生點什麽出來。
    但那僅僅是身體上的反應,喻君酌心裏並沒有太多的波動。許是真的太累了,他將腦袋埋在枕頭上等著身體平息,等著等著竟是睡了過去。
    後來他是怎麽穿上的寢衣,又是怎麽回到的寢殿,統統不記得。等他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次日過午了,他睡了整整一夜加半日。
    “哥哥!”小周榕見他醒了,噠噠跑過來,手裏拈著一塊桃花酥,“你要吃嗎?剛出鍋,好甜的。”
    “你怎麽還能跑起來,不累嗎?”喻君酌撐著酸軟的身體爬起來洗漱,感覺兩條腿走起路時都在打飄。這小家夥倒好,竟然還活蹦亂跳的。
    這時劉管家正好走進來,聽了他這話笑道:“小孩子就是這樣的,比大人經得住累。況且去皇陵這一路上,小公子一直有人抱著,不像王妃親自走了個來回。”
    “往後我還是得勤加鍛煉才是。”喻君酌道。
    他就著小廝打來的水洗漱完,朝寢殿外看去時,發覺王府裏喪儀用的東西都撤走了。滿打滿算也不過三日的功夫,淮王故去一事就像是被揭過去了一般,就連劉管家麵上都再看不出什麽悲戚。
    上一世他臨死前還在遺憾,自己死後估計沒人會記得他。沒想到不止他,就連戰功赫赫的淮王,也是這般結局。
    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有點替淮王難過。
    於是這日用過飯後,他去了一趟歸月閣,給淮王的靈位上了柱香。
    “王爺,你在下邊好好的,若是遇到我母親對她客氣些,她好歹算是你嶽母。”喻君酌拜了拜,又道:“往後每月初一十五,我都會來給你上香,你在下邊記得保佑我和榕兒。”
    周遠洄:……
    淮王府不止是撤走了喪儀用的東西,不久前大婚時的裝飾也在幾日前便清理幹淨了,如今整個王府裏幾乎看不到什麽鮮豔的顏色,喻君酌和周榕的衣服也都換成了淺色。
    “王妃,這是府裏的賬冊,請您過目。”劉管家將幾本賬冊放到案上,又道:“一本是府裏每個月的日常開支,一本記的是庫房裏的東西及王爺的宅子田產,還有一本是喪儀時的禮單。”
    喻君酌拿起最上頭那本喪儀禮單翻看了幾頁,險些沒控製住表情。不愧是淮王,光是前來吊唁之人隨的禮金,便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再加上朝廷發放的撫恤,加起來著實驚人。
    他放下禮單又將另外兩冊翻開瞅了一眼,滿腦子隻有一句話:
    淮王太有錢了!
    光是京城的宅子就好幾處,還有鋪子田產,甚至還有一處先帝賞的園子。
    “這靜園竟是王爺的?”喻君酌有些驚訝。
    他之所以知道這處園子,是因為那地方離他在鄉下住著的莊子很近。
    當年永興侯將喻君酌送到了京城的地界之外,但那處莊子和京城東郊隻有一線之隔,這靜園便在東郊的邊緣。幼時喻君酌經常看到靜園,那是他十六歲之前看到過的最氣派的建築。
    誰能想到,那竟是淮王的!
    四舍五入,現在也算是他的了。
    “王爺從前去這裏住過嗎?”喻君酌問。
    “這個……”劉管家似是有些記不清了。
    一旁的周遠洄卻道:“去過。”
    “那說不定,我小時候還見過他呢。”
    喻君酌隻是隨口一說,心裏知道這概率應當很小。
    “收起來吧。”喻君酌將賬冊放下,又朝劉管家問道:“我朝皇家對於遺孀可有什麽特殊的規矩?例如不能拋頭露麵,不能私見外男啊之類的?”
    “這個倒是沒有,王爺頭七一過,王妃便可隨意出府。我朝對尋常婦人家都沒那麽多約束,皇族自然也是一樣的。”劉管家道。
    “也就是說,我想做什麽都行?”
    “是,隻要不違反我朝律例便可。”
    “逛花樓也行?”喻君酌問。
    “什麽是花樓?”小周榕插話道。
    劉管家:……
    周遠洄:……
    “王妃是想……”
    “不想,我逗你的。”
    喻君酌可沒那個閑情逸致,他現在想做的正經事多著呢。
    先前知道淮王會死,所以他一直在等著消息。如今淮王喪儀總算塵埃落定,接下來他該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母親留給他的鋪子要去整改,雖說如今不缺錢了,但那畢竟是母親留下的念想,他不想辜負。當初朝他下手的人要查,若不揪出幕後之人,他這輩子都過不安穩。還有那些欺淩過他的人……
    該從哪件事入手呢?
    就在喻君酌萬般糾結之際,王府裏來了兩位客人,正是喻君泓和喻君齊。
    那日靈堂裏兄弟三人倒是匆匆見過一麵,但並未說上話。說起來,他們上一次正式見麵,還是喻君酌嫁入淮王府之前。
    這一別,喻君酌已經從永興侯府那個無人在意的小公子,變成了淮王府的半個主人。
    “你瘦了。”喻君泓語氣略帶心疼。
    “我從前也不胖。”喻君酌道。
    他如今看著憔碎,一是之前的病鬧的,二是喪儀累著了。若單說飯食,他在淮王府裏吃得可比永興侯府好了十倍不止,府裏現在好幾個廚子圍著他和周榕轉呢。
    “我聽說陛下先前特意允你恢複身份?”喻君泓問。
    “那大哥應該也聽說我拒絕了吧?”喻君酌道。
    “你今年才十六歲,未來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總不能就這麽守在王府裏蹉跎一輩子吧?”喻君泓刻意放軟了語氣道:“我知道你心中敬佩淮王,先前衝喜是真心盼著他能平安,但如今淮王已經殉國了。”
    一旁的周遠洄聞言一怔,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喻君酌來王府衝喜的原因。
    “大哥,王爺頭七還沒過呢,你就來勸我改嫁?”喻君酌道。
    “我……”喻君泓被弟弟這麽一問不禁有些訕訕:“我今日隻是來看看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怕你在淮王府裏過得不如意。”
    “我最不如意的日子,已經過完了。”喻君酌說。
    在鄉下無親無故的十六年,還能有比這更不如意的日子嗎?
    還真有。
    上一世回到京城後那一年,那才是他過得最辛苦的日子。所以這一次他哪怕在淮王府守一輩子寡,也好過回永興侯府。
    “三弟,我和大哥是真記掛你,知道你在王府過得好,我們也就放心了。”一旁的喻君齊眼看大哥和喻君酌話不投機,急忙轉移了話題,“我今日來還有一事,五日後國子學的陳夫子會在蘭苑組織一場春日賞花會,屆時參加的俱是與咱們一般大的少年。如今春光正好,你也別老在王府待著,不如一道去賞賞花?”
    “王爺剛過世,我沒心情賞花。”喻君酌道。
    “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這才邀你同去嘛。”喻君齊擺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樣,勸道:“這次不止是國子學的人,武訓營的少年也會去。屆時我可以多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喻君酌聽到武訓營這三個字,心中不由一動。
    “是你在武訓營的朋友?”喻君酌問。
    “對啊,我的朋友都可以介紹你認識。”
    “那好吧。”
    喻君酌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神情。
    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他正琢磨該從哪件事做起,他家好二哥就找上了門。
    上一世喻君酌在武訓營被人欺淩時,心中便覺得奇怪,好端端的營中那幾個少年為何反複欺辱他?直到衝喜前,喻君齊勸說他去武訓營,還告訴他那裏有幾個相熟的朋友,喻君酌才恍惚間明白了什麽。
    難道他從前在武訓營遭受的一切,竟是拜他這位二哥所賜?
    若當真如他所料,那這筆賬是該清算一下了。
    “不是說沒心情賞花嗎?”待兩人走後,周遠洄沉聲問道。
    “啊,突然又有心情了。”喻君酌心情似乎不錯。
    “你確定是去賞花?”
    “不是,我去找人。”
    男人眸光微凜,想起了喻君齊提到的武訓營。
    “找什麽人?”
    “武訓營的幾個少年。”喻君酌並未刻意隱瞞。
    誰知周遠洄聽了這話,周身立時裹上了一層冷意。
    很好。
    喻君酌在淮王府找不到人,竟直接將主意打到武訓營了。
    一個不夠,還要找“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