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起來狀態不錯。”
    尾崎紘打開屋門，像個普通人一樣，拍拍肩膀上的落雪，坐在客廳的榻榻米上，掃了眼在翻閱手機的川上，隨口道。
    穿著單薄外衣，麵容邋遢的川上放下手機，看著他。
    “雖然我到現在也不清楚你的目的和身份，但謝謝你救了我，你說的合作隻要不違背我的原則，我會配合的。”
    說完，繼續拿起手機，跟幾天沒有聯係的妹妹聊天。
    他現在看上去並不算虛弱，但終究是昏迷了幾天，臉上還有血痂碎屑，頭發也亂七八糟的，要是視頻給妹妹看到了，隻會徒增擔憂，所以暫時隻能用文字聊天了。
    “不急，一切就按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先幫助你完成你的目標，再由你幫助我。”尾崎紘顯得很有耐心。
    “謝謝。”川上停下指尖的打字，“我妹妹她們，安全嗎？”
    “很安全。”尾崎紘不假思索地點頭，“嗔心教最近在謀劃一件大事，他們會在這段時間盡力避免變數，如果對你家人動手，不說會不會被特事局發現，一旦惹得你不顧一切的報複的話，多少會有點麻煩。”
    川上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他醒來之後最擔心的就是妹妹和母親的情況，即便聯係上，也隻是放下了三成的擔憂。
    雖然他暫時還不知道尾崎紘的目的，但既然需要他幫忙，那麽就大概率不會在這些方麵跟他說謊，也不需要冒著得罪嗔心教的風險救下他。
    “當然，前提是你不會繼續徹底激怒他們。”尾崎紘補充了句。
    聞言，川上沉默，沒有露出什麽慶幸的神情，反而沉思。
    “你果然不想放過他們。”尾崎紘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
    “嗔心教是獨心教的教主從奈良離開後，來到宮城縣創立的，從時間線和我所知的線索能夠對上，也是導致我母親精神錯亂的元凶”川上從懷中摸出來一個小本子，上麵寫著他一路追查的線索。
    隻是他不清楚，那個教主有沒有幫助他母親恢複正常的辦法，如果有，他又敢不敢相信。
    畢竟這種迷惑人心的手段，他也害怕自己會在不知覺間中招。
    “我不會對你的行動說什麽建議，但我的確可以給你提供一些信息上幫助。”尾崎紘拿出一張寫有姓名的紙張，指著上麵那個顯眼的名字。
    “譬如給你提供一些信息上的幫助嗔心教的教主叫早乙女龍太，可以通過一些吸入或服下的手段讓普通人迷失心智，慢慢淪為他的傀儡，你的調查沒錯，那些免費投放的水，有部分帶有效果。但你也不用特別擔心，因為這能力對超凡的效果有限，大約隻能讓人晃晃神，除非你毫無防備，影響可能才會大一些。”
    “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控製這麽多的普通人”川上隱隱摸到一個想法，但還不敢確認。
    “目的就是他們計劃在五天後在東北地方舉事，以清君側的旗號，向特事局公開打出反旗。”
    尾崎紘就這麽簡單地將嗔心教的目的輕鬆說了出來。
    川上眼神微凝：“這是叛亂。”
    日本之前發生的一切細究起來都隻能算是內部鬥爭，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明目張膽的叛亂行為。
    除了某些想不開的超凡，覺醒之後自封為什麽什麽天皇，然後迅速被特事局安排滅國套餐，享國祚三天。
    像這種打著清君側旗號的倒是罕見，其他基本都是想自己成為新的天皇。
    不用想，打出這種旗號，背後的人隻能是那些被特事局幾乎滅族，不死不休的大家族餘孽，而且大概率也不會是單獨一個地方舉旗，一旦特事局露出些許虛弱，反抗的旗號就會向整個日本蔓延。
    那時怕是會重返戰國時代。
    “他們難道不明白，一旦親自掀起這個亂世，以後日本就可能淪為各個超凡群雄割據的混亂時代嗎？”
    “你覺輸紅眼的賭徒會在乎嗎？他們隻會是最希望掀桌的那批人。”尾崎紘笑著提醒。
    川上知道這話不假，既然如此，他消滅嗔心教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並不為了特事局，隻是為了那些奔波生活的尋常人。
    特事局的超凡統治已經相當仁慈，起碼大部分的超凡都得到製約，繼續維持著從前的舊秩序，天皇還在，各種官方機構還在。他不敢想要是特事局失去束縛之後，日本將會麵臨怎麽樣的可怕局麵。
    “以你現在的實力，真要闖進去嗔心教的大本營，基本沒有勝算，而這幾天也一定會是戒備最森嚴，陷阱最多的時候。”
    “如果我是你，就會等到舉旗那天，屆時候大部分的超凡都要派出各縣，隻需要找到早乙女藏在哪裏，他身邊的守衛力量必然不會太多。”
    “畢竟留著性命才有一切，你說對吧？”
    聽完尾崎紘的話，川上無聲點頭。
    他願意為了複仇冒風險，卻不意味著就要抱著犧牲的念頭去複仇。
    “附近有什麽地方比較空曠的嗎？”川上看著自己張開的手心，“我想試驗一些東西。”
    “岩手縣最不缺的就是荒郊野嶺，跟我來吧。”
    尾崎紘也沒多問，帶著他尋了個方向就直走。
    積雪將馬路覆蓋了，因為雪太大，也沒有鏟雪車出來工作。
    四下無人，二人肆無忌憚地展現出超凡的速度，很快來到一片雪原當中。
    附近十分空曠，也沒有人家，旁邊有一條小溪，但已經冰封了，更遠因為暴風雪的遮擋，隻能看到一片隱約的森林。
    確實是個荒無人煙的好地方。
    “我們住的那棟房子本來就是這個小鎮的偏僻位置，這裏原本是一塊規劃用地，但岩手縣的人口萎縮得很快，這地就一直沒有用上，平時不會有什麽人刻意過來，現在暴雪天，更不會有人來。如果你想進樹林的話，過了那條溪，往前走百米就到了。”
    尾崎紘抱著肩，給川上介紹附近的情況。
    “這裏就挺好的了。”
    川上將兩截鋼管從懷中掏出，熟練地灌入鐵砂。
    他深吸口氣，伸出手中的鐵管，指著一旁的一塊連大雪都沒能完全掩埋的大岩石。
    少頃，鋼管開始了顫動，川上的手臂也青筋暴露，麵色憋得通紅。
    尾崎紘看著饒有興致，川上之前的攻擊手段基本都是瞬發，而現在明顯是在蓄力。
    如此幾秒過後，砰隆一聲炸響，以川上的手為中心，四周的地麵的積雪被氣流吹散，化作一灘水流，冒起了蒸騰的熱氣。川上的手臂鮮血淋漓，鋼管也不見了蹤影。
    而眼前的那塊巨石，此刻已然或碎裂一地，有大有小，或四處飛濺，同雪零落。
    川上的手臂慢慢垂下，呼吸粗重，消耗不小。
    他以前也嚐試過蓄力，但卻很難把控，反而發射不準，於是幹脆放棄了，因為直接發射的話，威力也足夠了，沒有普通人能夠抵擋。
    但現在不行，哪怕他用盡全力發射，竟然也隻能給那個巨人一樣的超凡造成皮外傷，要是再碰上，對方在清楚自己的弱點和手段情況下，他很難再討得好。
    所以開發出具備威脅的新手段，刻不容緩。
    “威力很強，就是前搖太長，而且我能感受到被鎖定的殺機，基本注定會被發現。”尾崎紘如實點評。
    川上點頭，知道尾崎紘的話說得很中肯。
    “試試這個，高強度合金，實驗性材料，市麵上可見不到。”尾崎紘掏出兩根鋼管，遞給川上，“裏麵劃了膛線，提升精準度，以你的威力，一顆石頭發射出去也比重狙強，針對超凡還有破甲傷害。”
    川上接過那兩根鋼管，入手一陣冰涼，重量比鐵稍微輕點，但強度要明顯高出不少。
    按照遊戲的說法，這東西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專武。
    “其實這樣還不太方便，應該可以再加一些配件，弄出來像是個雙管獵槍，方便不用每次都將手指直接塞進去”
    川上倒覺得這麽兩根鋼管的狀態是最好的，再加工一下，就未免太像槍械了，也不好藏身。
    除非某天他不需要藏身，隻求速射。
    拿出兩枚鐵丸，塞入其中，他重新將染血的手舉起，插入其中，對準了遠方若隱若現的樹林
    砰！
    特製的鐵門被略微粗暴的打開，發出一聲粗暴的響聲。
    封閉的房間內，田中坐在床上，低頭，仿佛魂遊天外。
    “熊，你先出去。”
    “是。”
    熊帶著一些不滿，掃了眼床上的田中，轉頭離開。
    久保執事走到田中麵前，站著，沉默著。
    良久後，他才沉沉歎息一聲。
    “田中俊平，你太讓我失望了。”
    田中身體輕輕一顫，繼續保持低頭姿勢，並沒有反駁。
    “我從來不是個挾恩以報的人，而且當初你需要錢的時候，也已經展露出超凡的才能，我相信即便是沒有我，你也能解決當時的困境不過，我清楚，你不是為了那些錢才加入我們，而是為了一個共同的，偉大的目標為了拯救這個即將傾頹的國家。”
    “當然，在達成這個目標的路途上，順便向特事局，以及已經淪為特事局走狗的安倍康一，複仇。”
    “救國的路不好走，複仇亦然，我以為你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
    “執事”田中終於開口，迷茫地抬頭，幹啞的喉嚨發出聲音。
    “你說。”
    “你也認為超凡可以草芥普通人嗎？”
    “不，我完全不同意這個看法。”執事直接搖頭，“普通人就是根基，我們目前享受的一切，都是由千千萬萬個普通人造就的，一個世界要是全是超凡，早就亂套了。”
    田中眼神微亮。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狼那家夥，就是個很典型的小人得誌，一朝得勢，就會向自己的過往劃清界限，他不願意回想起自己身為普通人的時日，所以盡情踐踏普通人，不把他們的人命當一回事。”
    “可他的力量是我們需要的，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最後的勝利，我們必須做出一些妥協。”
    “當我們摧毀特事局的統治之後，自然會對這些人進行清算，為了這個目標，很多犧牲都是值得的，包括你，也包括我，甚至包括家主，你明白嗎？”
    久保執事眯起眼睛，心中暗歎一聲，將手中的珍珠捏成細碎的粉末，輕輕慢慢撒出，言語的情緒陡然變幻。
    “田中俊平！想想你的女友，因為安倍的胡亂指揮，因為特事局的不作為，連同你的無數戰友徹底葬送在東京灣，午夜夢回，難道你不會聽見亡魂的悲鳴，聽見無數親屬家眷的痛哭嗎？！”
    田中捏緊了拳頭。
    “恨嗎？恨就對了！複仇，複仇！複仇將貫穿我們這些人的一生，用他們的性命和鮮血，祭奠東京灣的冤魂！”
    “誰攔在前麵，就消滅誰！犧牲在所難免，勝利就在眼前！”
    “我明白了。”
    田中站起身來，目光流露著的，盡是冰冷。
    久保執事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必要，他並不想用這種手段。
    早乙女的能力是可以凝結出珍珠狀物品，吞服或吸入將會慢慢陷入到早乙女編織的世界觀之中，對超凡的效果不大，但也能在對方沒有戒心的情況下，影響一些心神，就譬如現在這種情況。
    在田中已經動搖的前提下，加上粉末的幫助，讓他盡快走出自我懷疑，陷入到複仇的狂熱中去。
    隻是這樣之後，田中這個他相當看好，也十分忠誠的下屬，算是半廢了，很多事情都難以處理得好，一心隻想複仇。
    可要讓他處理狼，也是不可能的。
    相比於田中，狼和熊才是他最開始的親信，雖然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忠心卻是不缺，不然他也不會帶他們來宮城縣。
    權衡之下，為了防備田中可能生出的間隙和異心，他也隻能用這種手段了。
    家主的計劃啟動在即，他絕對不容許出現意外。
    “走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現在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