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長刀從後方插入護心鏡的中央，穿透而出。
    鏡麵的一端，刀上的黑氣向著整個鏡麵圓形擴散。
    “爆。”
    高島由美的話音清脆落下，護心鏡麵形成一幅太極圖案，一道黑光描邊，內裏白芒的爆裂光柱朝著白井杏子噴吐而出。
    白井杏子整個人瞬間都被光柱所吞沒，粗厚的光柱去勢不減，從基督像身旁擦過，斜插入雲層，轟出了一圈純淨的藍天。
    底下相隔數公裏的人根本無法直視那片刺眼的白光，在一聲聲o中遮掩住了眼睛，哪怕戴著墨鏡也酸澀難忍。
    整個裏約城都能清晰可見那道光柱，可偏偏難以直視，隻能在其恐怖的純粹力量威壓下瑟瑟發抖。
    哢啪！
    護心鏡裂紋快速蔓延擴張，隨後徹底粉碎，化作飛灰。
    就連那把武士刀也仿佛喪失了所有靈性，變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刀，黯淡無光，布滿黑色裂痕。
    高島的氣力幾乎被抽調了幹淨，沒了護心鏡也意味著她喪失了飛行能力，摔落到了基督像之下，抬頭，視線模糊地看著白井杏子原來的位置。
    一個被黑色翅膀包裹，冒著濃烈白煙的身影依舊飄浮在原地。
    甚至沒有挪動一絲一毫。
    地麵縷縷黑霧上升，匯入翅膀當中，那稍顯疲態的黑色雙翅再次恢複鼎盛，緩緩張開，露出其中進入了完全體的白井杏子。
    此時她頭戴黑色火焰之冠，身披漆黑戰鎧，渾身上下透露出聖潔又妖冶的詭異美感。
    以其為中心，天空的黑夜開始擴散蔓延，晴天與黑夜的邊界是如此的清晰可見，黑白分明。
    “起碼，逼出了你的全力。”高島輕輕自嘲一笑，眼中含著決死，舉起了手中刀。
    白井冷漠地高高在上審視她一眼，抬起手中的黑刃，隨手甩向了高島。
    已然布滿黑紋，黯淡無光的武士刀瞬息主動脫離高島的控製，擋在了那道黑刃麵前，鏗鏘炸裂，化作漫天碎片，跟黑刃同歸於盡。
    白井歪歪腦袋，手摘下一片火焰羽毛，攤開掌心，那羽毛便化作了一把新的黑刃。
    她雙手執刃，等著高島掏出了最後的一把匕首，才扇動雙翅，劃開天上的晴空，排出一道兩側延伸的漆黑，向高島俯衝而下。
    “白井小姐，你是不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我們聖騎士放在眼裏。”
    看了半天的詹妮弗終於站了出來，一道光盾擋在高島麵前，但也沒能完全擋下這一擊，趁著光盾破碎，詹妮弗將高島抱起就走，隔著數百米跟白井杏子對峙。
    白井一言不發，麵對忽然出現的詹妮弗也並不意外。
    畢竟她知道，詹妮弗一直都在裏約城，這種動靜沒理由能瞞過她，她早就做好了以一敵二的準備。
    倒不如說，詹妮弗現在才站出來，才是出乎了她的預料。
    不過就一個詹妮弗，還攔不住她。
    “好久不見，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麵。”
    詹妮弗將高島放在靠著欄杆的位置，語氣不甚緊張。
    “給你添麻煩了，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們沒有必要摻合進來。”高島和詹妮弗算是點頭之交，認識但是不熟。
    “話可不能這麽說，畢竟，現在可是在主的注視下。”詹妮弗抬頭看了眼基督像，好像感受到了若有似無的注視目光，“而且，誰說是我來對付她了天使，就該對陣天使，你說是吧？”
    天使對陣天使？
    難道說
    天空，白井杏子再次飄浮，手持雙刃，就要向二人襲去，卻見一道光箭突兀從底下林間射出，不僅快，還自帶追蹤。
    白井杏子用翅膀硬接了這一箭，悶哼一聲，光箭插在了翅膀上，沒有完成穿透，黑焰迅速將光箭包裹燃燒，艱難才將其消耗殆盡。
    “葉捷？”
    林間，一身白光的葉捷飄浮而起，身後展開光翼，輕輕揮手，向上方扔去一道聖光，天空那節節敗退的白天陡然變得頑強起來，甚至可以反推黑夜，慢慢吞噬回去。
    “她她什麽時候來的裏約？”高島看向詹妮弗，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畢竟葉捷這些年基本常駐莫城，除了東京惡魔之外，根本沒有事情能讓她從莫城離開。
    現在居然出現了？就是單純為了白井杏子嗎？
    “你們在基督像這裏打來打去的，要是不小心弄塌了怎麽辦，之前還能說是普通人出手不必過多理會，現在還不出來保護，我們聖騎士的名號豈不是白來的？”詹妮弗的解釋簡潔明了。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就是葉捷也想探探這位黑天使的底。
    至於她是怎麽來的，當然是傳送能力。
    這個能力聖騎士都有，畢竟是從白石航那直接借用的，能實現在聖騎士之間相互傳送。
    隻是用出來副作用和消耗都比較大，距離越遠就越大，饒是葉捷過來都得緩一會。
    葉捷和白井杏子一左一右，分立於基督像的兩隻手對應的位置，前者以聖光為翼，手持長槍，頭戴象征和平的鮮花桂冠，身披聖潔意味的衣袍，身後的天空依舊白日。
    後者黑色的炎焰化作六翼，雙手執刃，頭戴象征凡間怨恨的燃燒荊棘之冠，身著純黑戰鎧，身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整個基督像從中線分割出了白天與黑夜，仿佛一名公正的裁判，默默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你的力量有種熟悉的味道。”葉捷的目光在白井身上遊離，那黑色的焰火固然有著怨恨的意味，但白井杏子本人，卻並不顯得邪惡，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便是墮落。
    一個聖人墮落成了普通人。
    從那股熟悉的意味之中，葉捷有些懷疑，對方是否真的曾經有著和她幾乎一樣的能力，之後後來走向了墮落，能力才會變成如此。
    白井沒有回答葉捷的打算。
    就讓她看看，這位他人口中的神女、天使，又有幾分名副其實吧。
    雙翼一振，數不清的羽毛脫落，瞬息化作一把把利劍，在狂風之中，宛有靈智一般殺向了葉捷。
    葉捷長槍挑開劍刃，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向了白井。
    黑劍改變策略，像一枚枚水雷，碰之即炸。
    葉捷光翼包裹自身，長槍位於中央，像是一枚魚雷襲殺向了白井。
    馮！
    兩位天使短兵交接，天空之上，一時白天壓過黑夜，一會黑夜吞食白日，彼此交錯，互不相讓。
    隻是二者都極為默契地讓戰鬥無法波及到基督像，避免對其造成什麽損壞。
    畢竟她們之間，光是戰鬥的一點餘波，都能讓基督像麵目全非，輕鬆倒塌。
    但冥冥中有個念頭告訴她們，一定不能這麽幹，否則下場絕對不會太好。
    “你現在，還可以回歸主的懷抱。”葉捷趁著間隙之間說道。
    “你又焉知，這不是主的旨意？”白井漠然還擊，沒有絲毫留手。
    “濫殺根本不能改變現狀。”
    “誰說不能！”
    二人誰都無法說服誰，交手的力道逐漸升級。
    隨便一道餘波，砸向地麵之後，便是像被艦炮轟炸了一樣，形成一個大坑。
    葉捷不可能為了白井動用聖水瓶，更何況現在的聖水瓶已經一滴聖水都沒有了。
    但之前動用天使之軀時候，多少給她殘留了一些感悟，可以利用本體的力量，短暫變化為殘缺的天使之軀。
    隻是目前看來還沒有這個必要。
    白井的黑色焰火已經越來越弱。
    轟！
    白井被葉捷一槍插在了某處山頭之上。
    荒山一陣晃動，大量石塊滾落山腳。
    白井雙手抓住長槍，讓其不能繼續進入。
    “凡間的怨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你縱然強大，也殺不死我。”隨著一縷縷黑氣灌入體內，她的氣息很快恢複如初，一把將長槍推出，逼開葉捷一段距離。
    “東條那家夥，也說過類似的話，但現在，他承受著他應有的折磨。”葉捷一甩長槍，上麵附著的黑色焰火被甩了幹淨。
    “是嗎那你可以試試。”白井雙翼將自身層層包裹，迅速結出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結晶，像一枚黑色的巨蛋。
    城市之中，磅礴的黑氣聚攏為清晰可見的絲線，向著黑蛋纏繞而去。
    葉捷嚐試將其斬斷，可斬斷一根，又生出百根千根，好像怎麽也斬不完。
    不用猜都知道，白井這是在吸取全城的怨恨，但這樣做固然能得到實力上的提升，可她就不怕被怨恨占滿了大腦，被眾生的集體潛意識所操縱嗎？
    葉捷感受到了一絲棘手。
    化解怨恨的最好方法
    她有個猜想，但還從來沒有用過，因為她也不知道主會不會對她真正的有所回應。
    不過此刻，她願意嚐試一番。
    白井的吸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兩分鍾不到，那結晶巨蛋便出現了條條裂縫，龜裂蔓延，隨著一聲巨響和衝擊波，白井從中掙脫而出，黑色的焰火凝結成了晶石，她的頭頂，竟然生出了兩根惡魔般的結晶長角。
    久違的，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種鑽心的怨恨和痛苦。
    就像當初她用【虛假天堂】將惡之花罪惡靈魂全數吸收般，每天都活在掙紮之中。
    但這不過是重新適應一番罷了，她早就有了承受的底子。
    手伸出一旁，黑氣凝結成了一把古朽的長劍。
    她看向葉捷，對方正緊閉雙眼，做祈禱狀。
    這是
    白井感受到了一股慌亂，不敢再耽擱，全力施展之下，黑夜化作一個個圓圈，如同魔法陣一般，向她射來一道道純黑色的光線。
    她的氣勢不斷拉升，在攀至之時，一劍朝著祈禱的葉捷劈了下去。
    “汝之怨恨，皆由天堂接收——”
    葉捷張開雙目，空靈且聖潔。
    麵前劈來帶著無比憎恨的巨劍，她輕輕張口：“神啊請洗禮這座城，讓其成為名副其實的，上帝之城。”
    葉捷身後的聖光雙翼散去，黑色的巨劍毫無征兆地停頓在了葉捷不到一米之外，再也無法寸進。
    天空，聖音播撒人間，一道虛幻的大門降臨人間，緩緩敞開。
    那些四處逸散的怨恨之氣，此時朝著天堂之門瘋狂湧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
    “這是”白井好像從敞開的天堂之門感受到了無比熟悉的力量，看到了為之思念的麵孔，“爸爸”
    她體內的怨恨之力瞬間像是泄洪一般，快速消解，附加而來的力量迅速消失，很快，回歸了她本體的真實力量。
    “咳咳。”
    白井捂住胸口，一陣陣的虛弱感傳來。
    她眷戀地看了眼敞開的天堂之門，忍住想要奮不顧身投入其中的衝動，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著大海方向飛去。
    “天堂再美好，也不能抵消人間的痛苦，在人間建立起天堂，這才是我的使命，除此之外，盡皆虛妄”
    城內，人們怔怔地看著天堂之門，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各不相同，但卻都是最能直擊他們心靈的事物。
    “兒子，回來，回來好不好，我答應一定會保護你的，一定”
    “我都幹了什麽我不是人啊，對不起、對不起！”
    “我會為此贖罪的，請相信我。”
    人們紛紛跪倒在地，或是熱淚盈眶，或是慚愧人生，還有人拿出了手槍，最終慢慢放下，選擇活著償還自己所造成的罪孽與怨恨。
    “你說好每年都陪我過生日的不對，我怎麽會在天堂之門見到你！”詹妮弗淚眼婆娑的瞪著天堂之門，但很快反應過來，麵色變得煞白，難道說——
    “今年，我會回來的。”白石航虛幻的手摸了摸她的頭，旋即消失了身影，連帶著，天堂之門也緩緩消散。
    詹妮弗聽到白石航的話，才拍著胸口慶幸，還好，還好，不是死了就成。
    高島癡癡地看著天堂之門，哪怕消散許久之後，也沒能把視線收回。
    “純可我放下仇恨之後，還有什麽活下去的理由？”
    “要不”
    詹妮弗及時拍拍她的肩膀：“可別想著一死了之啊，現在滿世界的邪惡超凡層出不窮，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分力量，錦戶純他不也是為了維護正義才當的警察嗎？你完全可以繼承他的這個意誌啊！”
    高島慢慢站起身來，看著白井杏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有些擔心的詹妮弗，露出了這幾年來，罕有的一個笑容。
    “讓我好好想想吧，我不會自尋短見的。”
    “那一言為定。”詹妮弗得到了白石航的保證，心情不錯，安撫好高島之後，就朝著葉捷小跑而去。
    “葉捷，要是你這能力撒遍全世界，豈不是締造人間天堂了？”詹妮弗好奇問道。
    葉捷輕輕搖頭：“主是不願意太多幹涉人間的，罪孽由人而生，善也由人而長。”
    “勸善但不強製隻有善，這樣的人間才能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