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口雄誌爬天梯爬到已經形成一種本能反應。
    原本還需要爬一會休息一會，現在完成了狀態的調整，可以像永動機一樣，以一種固定的頻率，這麽一直爬上去。
    他許久沒有抬起過頭了，反正不管抬多少下，那頂端永遠都是一抹白光，望不到所謂的盡頭。
    還不如低著腦袋，身處宇宙的同時，神遊天外，減少耗能。
    不過最神奇的還是他哪怕再累，也不會困和餓，讓他能夠在這裏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地爬上去。
    他覺得自己像是希臘神話中被諸神懲罰的西西弗斯，做著重複推巨石上山，卻又永遠推不上山的重複無效勞動。
    不止一次懷疑自己的餘生就要在樓梯中度過，但很快，又被自己強行調整了心境，不再多想，靜心麻木地繼續著步伐。
    直到，他的某一腳往上一踏，卻因為感受不到階梯的存在，整個人因為力量慣性，向前撲去。
    噗。
    野口雄誌無神的眼睛慢慢恢複神采，他雙手支撐著身體，跪在了地上，地麵不再是階梯，而是大理石一般的大地。
    他呆呆地回望身後，不知何時起，宇宙的繁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雲霧籠罩的藍天，他試探性地向後方伸出了手，卻連自己的來路都找不到。
    野口緩了許久，才慢慢站起身來，打量前方的宏偉建築。
    那是一棟棟龐大的潔白建築，佇立兩旁，沒有太大多餘的裝飾，充滿了簡潔的意味。
    除了某棟紫藍色調的宮殿之外。
    “發什麽呆，既然已經爬上來了，就去參見主吧。”
    小克出現在野口的身後，有些無語，“我都上上下下好幾趟，你才上到，我還以為你掉下去了。”
    野口嘴角微抽：“還會掉下去？”
    “當然！空空蕩蕩什麽扶手都沒有，階梯之間還有不小空隙，我自然不怕，但你嘛。”小克走到前頭，已經把野口當成自己的新小弟了。
    野口雄誌沉默地跟在對方身後，許久未運轉的大腦開始慢慢恢複了思考。
    “這裏真的是天堂嗎？”野口雄誌開口問道。
    小克一叉腰：“不然你覺得這是哪裏？爬了那麽久樓梯不是天堂是哪裏？爬傻了嗎？”
    野口沒有在意小克的反嗆。
    既然已經到了天堂這個目的地，也意味著終於，他能知道自己來到這個地方的原因了。
    也不清楚他離開現實多久，亦或這裏也是現實？
    “咳咳，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裏離主殿最遠的宮殿是海王宮，前麵是天王宮”小克現在不能隨意去地球瞎逛，水星的生態又未能建立，小狗更是個悶葫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有所回應的家夥，忍不住叭叭多說兩句。
    “長庚，螢惑，歲，鎮這是金木水火土？”野口雄誌好像隱隱明白了什麽，但又不是很確定。
    “我，是主最得力屬神、辰宮之主、水星之神”小克掐著手指給自己算著還有哪些名號可以添上去。
    野口哪怕不想說話，也配合著捧兩句，看能不能套出這裏的更多信息。
    “到了！既然主指引你來這裏，說明你至少有成神的資格，我可比你先來，不能亂了輩分，以後我是屬神裏的老大。”小克聲音放低了許多。
    野口頗為無語，這家夥的前身真是那隻大章魚嗎？怎麽還學人類講起了輩分。
    兩人步入大殿，這裏的穹頂上方不同外麵的藍天白雲，忽的又變成了漆黑宇宙與漫天的繁星不對，那不是繁星。
    野口好像看到了一個個長著翅膀，如花仙子一般的妖精，將一顆顆的“繁星”懸掛於上，隻是那些個繁星太小，或是太遠，許許多多組合起來，才形成了一道浩瀚的銀河星圖。
    在大殿的中央，野口隻能隱約看到有位不可直視的存在坐在一張飄浮的椅子上，祂處於一種好像近在眼前，又仿佛遠在天邊的距離，無法觀察又充滿了來自靈魂的壓力。
    “主，我帶他過來了！”小克好像在求表揚。
    野口做不到她這麽自然，現在的他連頭都抬不起來，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哪怕實際上他並不需要呼吸，心髒也開始砰砰猛烈跳動，哪怕嗯？
    野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髒位置，毫無預兆地裂開了一道口子，整顆心髒就這麽脫離了他的身體，慢慢地飄向了那位存在的手上，而他卻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盡管心髒離開了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不過也是，畢竟連天堂都出現，而他肯定也不是真實的軀體，不能以現實的常理度之。
    神座之上，白石航打量手中的心髒，這是第一位突破了他設限的寄生體，不管這是否他的本願，在突破之後，寄生體都自動進入到了化繭狀態，同時意味著野口成為了名義上的半神，那繭，便是他孕育的神格。
    而每一道繭想要孕育成功，都需要他的親自祝福，以及本星的分配。
    所以才會指引著他前來天堂。
    那前麵的天梯，不過是化繭的準備罷了，他到了天堂，才說明化繭成功，可以進行賜福。
    但以現在這種情況，海王、天王、木星、土星、火星和月亮都被叛神占據，一旦冊封這其中一顆星作為野口的本源星，那麽必然會引發實際掌控者的敵視，不惜一切代價投送下屬到地球，將他除之後快。
    當然，若是能通過這重重考驗，神格的孕育自然會更快。
    “既如此，便賜予鎮星本源。”
    白石航賜予祝福，心髒神格散發出一道黃光，又迅速收斂，爾後一頭重新紮進了野口的心口。
    以後，野口雄誌若是能成神，那麽將會成為土星之主，前提是將現在的土星之神給掀翻下去。
    野口捂住心髒位置，悶哼一聲，一種奇妙的感覺開始遍布全身乃至遊走靈魂。
    “你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恍惚間，野口隻聽見這麽一句帶著縹緲意味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多問些什麽，這具身軀便開始幻化，化作點點流光，在大殿上消失無蹤。
    “啊，我還以為他今天就能成為屬神。”小克有點失望。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好運。”白石航虛空彈了彈小克的腦門。
    能和小克運氣媲美的，應該隻有葉捷了，白石航也給她預留好了位置，但並非星神，而是身邊的天使。
    小克啊了一聲，揉著腦袋裝疼，隻是悄咪咪見白石航不理她，才放下手，一點事都沒有地指了指天上的繁星：“主！那些星星都是什麽？”
    “人世間的美夢。”白石航招招手，一隻小妖精摘下了一顆星星下來。
    那星星遠看很小，但一摘下之後，就迅速放大，很快變成一塊花苞形狀的落地鏡子，鏡子中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一片薰衣草花田，一個女孩在其中仿佛不知疲倦地奔跑，四周鳥雀作伴，與女孩的歡呼共譜曲樂。
    女孩一頭紮進父親的懷抱，二人沐浴在無盡的薰衣草花海之中，好像隻需要花與彼此，便是最好的美夢。
    小克呆呆地看了一會，似乎有些好奇與羨慕，她還沒有體會過這種滋味，看上去好像很好玩的樣子，於是指著道：“那，主，我能進去玩嗎？”
    “你做美夢的時候，除去最想見到的人外，不會希望有別人打擾的。”白石航揮揮手，小妖精將花苞化作豌豆大小，帶著飛上銀河，將這個美夢重新懸掛起來。
    “有美夢，那沒有噩夢嗎？”小克沒做過噩夢，哪怕在夢裏，也沒有誰是她的敵手。
    至於白石航，除去限定的人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夢到白石航的存在。
    “沒有噩夢，那些靈魂下了地獄，他們所過的每一天，都比噩夢來得慘烈。”隻是目前地獄還沒有重建，他在等適應冥王星神格的人出現。
    不過那有點遠。
    他的短期目標是培養出新的月神，屆時有兩個屬神的存在，就可以讓他從神座獲得短暫的解放，不用每時每刻都坐在這裏，對抗那些不懷好意的野心家。
    神座是曾經的他留下的後手，可以增幅了他的力量，加快他的恢複，但也限製了他的行動，連跟徒弟們正正經經見一麵都困難，更別提親自回地球了。
    完全操縱的寄生體也很難承受他的降臨，上次降臨了九護法和聖嬰，結果都沒幹什麽，兩幅軀體就玩壞了，隻能等他能夠正式返回地球時候再修。
    “快了，新的月神，就要誕生。”
    白石航跟現在的月神單獨下棋，確實有點欺負人了。
    對方的徒勞掙紮，不過是白石航給予新神成長的磨刀石與養料。
    “是小川綾美嗎？”
    “是你是？”
    小川綾美打開出租屋的門，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貌似哪裏見過的女人。
    “這裏有你的一封信。”高島由美將伊藤誠剛的信遞給了她。
    小川奇怪地接過，見高島由美好像沒有走的打算，剛想說什麽，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你你是高島小姐？”
    “嗯？想不到還有人認識我。”
    “我對這方麵比較關注請進！進來坐一會吧。”小川像是想到了什麽，捏緊了手中的信件。
    高島沒有客氣，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公寓，很小，不過也正常，現在東京核心區未能完成重建，大田區因為靠近國際機場，得到了不錯的發展，很多人都選擇暫時落腳在這個地方。
    小川綾美的工作也不太順利，磕磕絆絆，還能留在東京就不錯了。
    小川將高島迎了進去之後，倒了杯水，端到她的麵前。
    “高島小姐他，還好嗎？”小川猜測到了高島是給誰送的信。
    “挺好的，也沒有以前那麽魔怔了，就是心理方麵存在一些問題，不過大部分的超凡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麵的問題。”
    “那那就好。”小川低聲喃喃，然後當著高島的麵，深吸口氣，將信件拆封。
    第一眼，她就指尖攥緊信的邊角，屏息凝神地看了下去。
    過了許久，她才愣愣地放下信件，雙目怔怔看著茶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不知道他寫了什麽內容，不過我可以跟你說的是，伊藤他現在身份得到了緩和，至少在裏約，他是安全又受歡迎的，很多人都稱其為裏約的救星”高島溫聲地替著伊藤說了幾句好話。
    小川這才回過神看向高島，歉意地笑笑：“我我知道的，他出現在裏約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這起碼說明了小川沒有變，依舊很在意伊藤。
    “他他想讓我去裏約。”小川深吸口氣，將信的主要內容說了出來。
    高島也不意外：“那麽你的想法呢？畢竟他隻是你的前男友，就算是超凡也不能強迫你的意願，而且他的毀容並沒有好。”
    她將醜話說在前頭，不想小川因為一時的衝動就做出了後悔的選擇。
    小川沉默了一會，忽然笑了：“我會去的你們特事局一直有安排人監視我，你們知道我當初跟他分手的原因嗎？”
    “我們的猜測是，他想當英雄，哪怕因為救了陌生人而沒有救下自己父母，也並沒有因此感到後悔，你不喜歡他的這種做法，所以分手。”高島估摸著這應該不算涉密。
    小川點頭：“差不多吧我隻是很害怕，說起來也好笑，我當初之所以跟他在一起，就是喜歡上了他的好心腸，可後來，又害怕他的無私，害怕他哪一天為了保護別人，保護我，毫不遲疑地犧牲自己我這算是葉公好龍吧。”
    “人之常情。”
    “現在，他終於學會了什麽叫做恰當的自私，我也不再迷信好人有好報，起碼我想再見見他，至於後麵會不會留在裏約，再看看吧。”小川還需要重新相處一番，才能確定自己的選擇。
    高島理解小川的決定：“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聯係，要是他敢強行留你在裏約的話，我會去帶你回來的。”
    小川莞爾一笑，笑得很輕鬆：“謝謝。”
    沒有待多久，高島就從小川家離開了。
    那麽接下來該去探明野口局長目前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