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吉姆也十分好奇這些巫女們所使用的“守護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絕大多數的黑客在編寫自用的冰牆或破冰器時，都不會往裏麵塞自律ai的代碼——這畢竟是要安裝進腦機接口裏的東西，沒人敢賭這玩意在運行一段時間以後會不會出什麽毛病，比如某天突然控製著義手把自己給掐死之類的。
    而若脫離黑客能夠如臂使指的“冰牆”與“破冰器”，自律型ai又因為自我迭代的速度太慢，除了夠嗆當個誘餌替身之外，在激烈的網絡攻防中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當然，也可以說正因為它們的自我迭代速度太慢，現如今的人類社會才能允許自律ai的存在，而不是將其視作為潛在的暗網惡意程序完全禁止。
    但像紀木與端木有雪這樣的巫女派黑客，卻是開發了自律型ai的另一種使用方式——通過不斷投喂特定數據進行方向性培養，或是直接放生到萬維網裏任它們自由發展，待它們成熟以後再召喚下載，重新“附身”到機器裏麵，具有創意地發揮它們原本被設計的作用。
    嗯，在經典物理學方麵的作用。
    吉姆側身躲過一輛疾馳的叉車——明明是朝著他衝過來的，那輛叉車卻掩耳盜鈴般地發出“注意避讓，注意避讓”的警告。
    在巫女的喚靈儀式下，這座原本被廢棄的工廠現如今重新蘇醒了過來。
    照明燈開啟、流水線轉動，已然鏽蝕的機器們像被喚醒的亡靈一般發出“哢哧哢哧”的聲響，拖拽著自己缺少零部件的身體回到曾經的工位上，重複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常。
    整座車間此刻宛若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而吉姆他們則是卡到齒輪之間的小石子。
    那些工業設備並沒有如吉姆先前想象中的那般，如蹣跚的機械僵屍一樣通過笨拙而致命的攻擊方式來完成它們主人的指令。
    它們的殺戮方式就是繼續自己的工作，然後像碾碎不慎掉入到齒輪間的小石子一般碾碎自己。
    原來是這樣……
    彎腰又躲過一隻朝自己揮動過來的機械抓臂，吉姆心中有了一絲明悟。
    這些為了特定目的而生自律型ai好像並不能違抗自己的底層代碼，因此隻能通過執行工作的方式來完成其他的目的。
    這樣的做法雖然相較於黑客在駭入智能設備後，手動控製顯得要繞彎子許多，但勝在可操控的數量龐大，並且不勞心自己逐個手動控製——隻要自己手中的“守護靈”數量夠多，那麽直接給它們下達指令後等結果就行。
    那這還真是……
    先前的那輛叉車在裝載好東西以後，又再度從後方直直朝吉姆衝了過來。並且跟先前一樣，不斷發出著“注意避讓，注意避讓”的聲音。
    此刻的他正身處在一處狹窄路口上，左右兩邊都沒有躲閃的空間，而頭頂的懸吊傳送帶揮舞得像直升機的螺旋槳一樣密不透風，就等著他往上跳去。
    看起來是無處可逃的情景。
    很無聊呢……
    吉姆這麽想著，撥動左輪手槍的轉輪將其中那顆裝填著紅色彈頭子彈推進了槍管裏。
    “嘭。”
    槍聲響起，子彈射出。
    叉車前方裝載的油罐應聲碎裂，四濺的油漆在天花板上炸開了一朵亮銀色的花。
    這是吉姆在這個年代依舊選擇使用左輪手槍的原因，隻需要撥動轉輪就可以隨時切換自己需要的子彈種類。
    但即便是高爆彈，也沒辦法直接截停一台足有一噸多重，時速25公裏的全金屬叉車。
    然而它卻還是停下來了。
    既然檢測到自己運送的貨物異常，那麽它就必須重新倒車回去裝載才能夠繼續往自己的方向走。
    當然，它也可以把自己識別成為貨物，但這樣一來它的速度就不可能快到能把自己給撞死。
    “感覺好像是在玩規則類怪談。”
    吉姆自言自語道，隨即趁著那輛叉車回去重新裝載貨物的空檔，趕緊穿過了那個狹窄的路口。
    要是按照這個邏輯來看的話，除開那些本身就是設計用於殺戮的戰爭機器之外，其他的自律ai泛用性越強，威脅性就越大。
    沿著地圖裏標記的指示一路狂奔，吉姆如此總結。
    像叉車這種運輸設備，本身就幹這麽簡單的活，底層代碼裏自然很少有能夠模糊指令的空間。
    但功能越是複雜，自律ai能自行抉擇的權限越大，那它們所能夠繞過限製去執行的操作就越多。
    比如房屋智能管家，比如性偶。
    或許也可以說，它們的功能越是接近人類威脅性就越大。
    如此說來，也幸虧這裏是個網絡基礎設施工廠而不是什麽性偶生產廠……
    光是想一想那成人版玩偶驚魂夜的場景，吉姆便不禁感覺有些脊背發涼。
    一槍打穿了車間的門鎖，他直接踹開那扇掛著“請勿打擾”的房門，衝進了車間盡頭的管控塔內。
    與先前車間彌漫的金屬油漆味不同，剛一踏進管控塔內部，一股帶著濃烈腐敗氣味的熱風便迎麵撲在了他的臉龐上。
    死狗、嘔吐物與焦黑的電線。
    那股氣味令這一連串的意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紀木，我會盡量保住你朋友的性命，但不能給你絕對的保證。】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吉姆如此道。
    他也不清楚對方身邊有什麽樣的保護，或許自己並沒有留手的餘裕。
    【……】
    但另一頭卻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紀木？】
    他再次在頻道裏呼喚，並同時確認自己先前連接到她身上的路徑破解程序是否還在運行。
    嗯，還在運行，說明對方現在應該還活著。
    隻是好像連回複自己的精力都沒有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沒有絲毫的猶豫，吉姆握住槍直接衝上了管控塔的樓梯。
    “唰！”
    一條潔白的大腿從樓梯的拐角處如閃電一般朝自己麵門上抽了過來，吉姆下意識地抬起雙臂抵擋。
    “啪！”
    好似骨折一般的劇痛從他的小臂處傳來，接著他整個人都被這股怪力給直接從樓梯上給踢回了之前進來的平台上。
    從小臂傳來的疼痛令吉姆沒能第一時間舉槍反擊，而在不斷後退期間重新恢複平衡以後，他才看清楚了先前陰在拐角處襲擊自己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淦。”
    吉姆不禁埋怨起了自己先前的烏鴉嘴。
    從外形上來看，對方是一個身材爆炸的豐碩少婦。沾滿了血汙的深藍色無袖長旗袍，勾勒出了隻有在想象中才可能存在的性感曲線。
    但吉姆卻是一眼就從對方的那開裂的仿生矽膠皮膚，裸露著線路的關節，以及碎裂左眼中看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性偶。
    自己先前判斷除戰爭機器之外，最具威脅性的自律ai操控設備。
    剛剛手臂被踢到的地方此刻已經泛起了淤青，吉姆深深呼吸著那粘稠的腐敗空氣，等待手臂的麻木趕緊散去。
    而那個性偶此刻則是以體操運動員般的柔韌姿態，一邊通過各種動作展現著自己的完美身材，一邊不動聲色地朝自己接近。
    靠近點也好……
    吉姆心想。
    先前被對方先手偷襲了那麽一下，現在的自己還真沒完全把握隔著這點距離幹掉她。
    但要是她再主動靠近一些，那麽近戰便是對自己有利……
    而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那個性偶突然說話了。
    “情趣行為模組——巴西柔術已上線，用戶使用期間請注意安全。”
    “情趣行為模組——東瀛柔道已上線，用戶使用期間請注意安全。”
    “情趣行為模組——蒙古摔跤已上線，用戶使用期間請注意安全。”
    對方用甜膩的聲音說著，隨即毫無征兆地助跑著一躍而起，分腿側空翻二周轉體270度朝自己撲了過來。
    而對方的這番話也是令吉姆下定了決心，自己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能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