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槐樹下小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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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炎炎,多日未見雨。
    村頭的老槐樹,像一位沉默的守護者,佇立在這片土地上不知多少年了。
    原本掛著驅邪避凶的鋪子裏突然掛上了新的門匾。
    “交人頭?”
    樹下,幾塊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隨意擺放著,顯然是常年累月被人坐出來的“座位”。
    坐在上頭躲涼的王寡婦驚呼,算卦難不成竟然要開人肉鋪子?
    年輕時讀過點書的張二虎聽聞笑罵道:“不識字便是不識字,還賣弄,這是姣然堂!”
    “這名字是什麽意思?”
    “還用問?看那房裏的裝潢,定是開酒館呢!”
    “對啊,‘姣’是美酒,‘然’是熱鬧,合起來就是‘美酒熱鬧堂’!”
    “何姑娘這是要開酒館啊!難怪她之前種了那麽多藥材,原來是要釀酒!”
    剛剛趕來的準備開張的何皎皎聽聞失笑:“張叔,王姨,這是醫館,不是什麽酒館。”
    早知道這皎然堂的名字在這鄉野如此水土不服,就應該取名叫還魂鋪,不過這聽起來好像更像神婆了。
    張二虎開懷,“咱們四裏屯的村民平時傷了病了都去縣裏找郎中瞧,如今這村裏也有了大夫?”
    早就聽聞這外來戶何家有錢,果真如此。
    “敢問何小娘子請的縣裏哪家的郎中坐館看病啊,我們家平時都愛找李瞎子看病,他看那風寒啥的真叫那一絕!”
    周圍也有村民聚攏來乘涼,聽聞附和道:“何小娘子我覺得劉瘸子不錯我那毒瘡就是他給治好的,就是貴了點,收了我一吊子錢呢。”
    “敢問小娘子要價幾何啊,我們家窮,平時舍不得看病都是自己扛著……”
    聽著村民的七嘴八舌,何皎皎一笑,如夢似幻,村民看著姑娘絕豔的麵龐紛紛噤聲,竟都恍惚了一瞬。
    何皎皎唇瓣輕啟道:“這坐館大夫不是別人,正是我本人。”
    聞言村口嘩然,人們也不擦汗喝水了,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一小丫頭當郎中?天下竟然有這般事?”
    王寡婦叫得最起勁,“小姑娘,這當郎中醃臢汙穢,是下九流的行當,你好好一姑娘嫁個好人家,我有一堂兄的表姐的兒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村西邊張酒鬼的媳婦聽不下去了,嚷嚷起來,“你胡說啥?何姑娘如此相貌怎麽能被你家那傻子給糟蹋了。”
    王寡婦還不服氣,可是又有人上來叫嚷,“何小娘子我家兒子身高八尺。”
    “放屁,你家兒子瘦的跟竹竿子一樣,我家兒子才叫壯實,種田一把好手……”
    好好的醫館開業,竟然給弄成了大型相親現場。
    何皎皎也不打斷,隻是低眉淺笑。
    待人越發的多了起來,撫手壓了壓。
    村民竟都安靜了下來,隻有王寡婦湊了上來,“小娘子看上哪個了?”
    村民都期盼似的看向何皎皎像是等科舉放榜一樣看。
    “本藥鋪新開張,跌打損傷,咳疾風寒,疑難雜症,看診藥費半價,三日不好費用全免,限時三日,先到先得。”
    “切。”
    一陣唏噓,眾人紛紛散開,都感慨自己家兒子不中用,人家小娘子看不上。
    明日定要讓兒子們好好打扮來這兒讓何小娘子瞧瞧。
    原本人潮熙攘的村口鋪子瞬間空空如也。
    何皎皎未曾感到意外。
    這世道哪怕是京城女子行醫不過也是大戶人家養的一些給女眷看看男子不方便查看的婦科病的醫女。
    地位低下,隻能給大夫打打下手,與府裏丫鬟並無分別。
    這村裏鄉下則更是如此。
    蘇裏正若非山窮水盡又怎會讓她給蘇小姐問診呢?
    何皎皎眼圈滴溜一轉,心生一計。
    次日午時,村民又來村口鋪子前的大樹下乘涼。
    見著那鋪子裏的娘子依然端坐在台前。
    而門前除了寫著看診三日不愈,藥費全免外。還掛著一副大字,男子不舉,女子不孕,藥到病除。
    小夥子們麵麵相覷眼珠提溜亂轉,大姑娘麵色羞紅,掩麵躲閃。
    大爺大媽則是驚訝,這標語如此大膽,沒想到小姑娘長得清純,居然如此狂放不羈。
    人們相互交談,東張西望,時不時地看一眼,當有人看來時又快速地躲開目光。
    何皎皎坐在上頭,看著村民仿佛做賊一樣的,淺笑盈盈。
    她祖父何老太醫之所以能當上太醫院院判,除了一手保胎的絕活外還有一不傳之秘。
    當年祖父喝大了酒同她說起過。
    “你看聖上平時龍精虎猛的,其實聖上那方麵……”
    當時小小的皎皎還是個嬌嬌軟軟的小肉球,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祖父,“哪方麵啊?”
    何老太爺全然不在乎眼前之人是他孫女,竟嘟嘟囔囔地吐露了出來。
    “聖上不舉啊。”
    “三番五次地找我,一旦宮裏準備翻牌子總是讓我去看看,祖父我是在這方麵可是聖手啊,但凡喝過我給開的方子,隔月宮裏就能傳來喜訊。”
    “可以說聖上多子,一大半都是老夫給搭的橋……”
    說完也不知是怎了,留下一堆虎狼之詞就睡了去。
    小小何皎皎當時隻覺得祖父是超人,也不曾想到這些龍子龍孫日後可不會感激她的祖父。
    尤其是那位……
    酷熱的烈日落下,涼風吹拂麵頰。
    回過神,村頭老樹下人群早已散去。
    然而何皎皎仔細瞧去大樹背後卻有個人影忽隱忽現。
    其人麵容憔悴,身穿長衫,乍一看也是麵容清秀的年輕書生。
    仔細一瞧,張潤春,是村北張屠夫的供出來的讀書人。
    隻見他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麵容枯槁,皮膚暗沉,這一臉虛相已經無需多言。
    張潤春與何皎皎目光對視的刹那便慌了神,裝作路過此地轉身就要逃走。
    何皎皎大喊一聲:“潤春哥!來都來了跑什麽啊?本店……”
    話還沒說完,張潤春就急急跑來就要捂住何皎皎的嘴,目光驚恐的看著四周。
    “哎呀呀,潤春哥,你的問題我一定幫你解決,坐下坐下。”
    邊說,何皎皎中指指腹按揉著張潤春的百會穴,安撫著。
    張潤春蒼白的臉色頓時羞紅,目光不敢直視何皎皎,站不住也坐不下。
    何皎皎低聲耳語,“潤春哥,有我在今天晚上嫂子肯定滿意。”
    聽完,張潤春麵色更紅了,耳尖越發燙,想要逃走,卻被何皎皎一把拉進了醫館。
    大樹旁還有幾個假裝路過的身影看到這一幕,默契地走到了店鋪的背麵,耳朵貼著耳朵,臉貼著臉。
    聽著裏頭時不時傳來的虎狼之詞。
    互相對視,眼球瞪得比銅鈴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