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煙雨綿綿,不問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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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冷空氣南下。夜裏驟雨。
    似乎是為了澆滅熊熊大火,火中行凶人退走後。劫後餘生的人跪在廢墟前,前路迷茫。
    第二日一早朱哞敲開了屋門,季通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昨兒夜裏,停在院子裏的飛舟不見了。”
    季通皺眉,“那玩意是我家少爺借來的,人家拿回去了,有什麽大驚小怪。”
    楊暮客在裏間合攏衣襟,“巧了,貧道正要去尋家姐,你也一起來吧。”
    朱哞訕訕笑了一聲,他其實早上天未亮就去了一次別院。別院大門緊鎖,沒人歸來。心中正忐忑不安。
    楊暮客上前踢了季通一腳,“去把隔壁的許蘭娘叫醒。”
    “誒,是。”
    一行人出了外使公館,路過了那間被炸平的院子。裏麵好多工人正在搬殘垣瓦礫。
    “昨兒襲擊你的人怎地沒敢把那外使駐地炸了?”楊暮客問前頭帶路的朱哞。
    朱哞嘿嘿一笑,“財可通神。”
    楊暮客聽後一愣,“你這使官值好多錢?”
    朱哞哈哈大笑,“那可就太值錢了……”
    時間倒回昨夜亥時三刻,眾多軍士將外使駐地團團圍住。
    軍士把頭得令是將外使公館的人格殺勿論。但裏麵住著的都是域外來使,幹係甚大。把頭隻是先將駐地圍了,並未直接衝進去殺人。
    把頭心中清楚,若衝進去,事情便無可收場。最終要有替罪羊承擔一切。太守會主動承擔麽?不,他這個動手的把頭才是元凶。
    翌朝特使春遊大江此時也停留在軒霧郡府,翌使衣衫不整慌張地從公館裏衝了出來。
    “爾等是要作甚!此地乃是外使駐地,安敢出兵圍之?”
    朱哞站在門後細細觀察,隻見領兵的把頭遲疑不定。他放棄了變化肉翅飛走的打算,畢竟眾多弩手的圍攻下,即便是飛上了天,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鴻臚寺別院傳來爆炸聲時,根據火光方向,他便曉得今夜之事定然與郡主大人有關。軒霧郡鴻臚寺今夜隻住了郡主一戶外商。
    翌朝特使明顯也察覺了異動,但翌朝特使沒想到有人膽大包天敢圍攻外使駐地。鴻臚寺到現在為止一個人都沒出現,那就定然與軒霧郡官家脫不開幹係。
    朱哞輕輕打開門,好似事不關己一般,皺著眉頭出去。
    “爾等是領了誰人命令?圍攻外使駐地,鬧大了,如何收場?”
    此話說進了把頭心中。但把頭一眼便瞧見燈光下的人正是今夜他要襲殺的正主,朱哞。
    把頭眯著眼睛看著朱哞,“城中賊寇橫行,我等領命出兵剿匪,上官懷疑外使駐地窩藏悍匪。”
    朱哞絲毫不懼,“本官乃是朱顏國派駐冀朝京都特使,冀朝天妖羽絨貿易皆要經由本官溝通。惹了本官,那羽絨貿易停了,冀朝絲絨紙鳶皆要停產。這樣的責任你敢擔待否?”
    把頭握著刀柄的手鬆了些。這的確是個大人物,紙鳶生產至關重要,國中通信不可停。但太守之命是要格殺勿論……
    朱哞不給他權衡利弊的時間,言語相逼,“玢王殿下與本官多有來往,本官不管是誰下令叫爾等圍困駐地,速速退去。否則本官狀告到玢王那裏,便是軒霧郡太守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聽到這裏把頭殺心已經消解大半。
    朱哞看了眼翌朝使節,“孫大人。這些官軍既是為了搜捕匪徒。不若我等開門讓其入屋搜查。若搜不出,他們自會退去。待來日我等如實匯報便好。”
    翌朝使節孫大人眯著眼點了點頭。“好。”
    朱哞拉著孫大人讓開了一條路,“這位軍官,我等讓開通路,爾等軍士可以入內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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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瓦白牆,青石磚。天青色等煙雨,似江南。
    楊暮客輕輕漫步在雨巷裏,笑笑看了看努力撐傘的許蘭娘。“辛苦蘭娘,還是貧道自己撐傘吧。畢竟貧道高了些,你淋到了。”楊暮客拿過傘柄,將二人都遮在傘下。
    許蘭娘臉色一紅。這等俊秀挺拔的少年郎,誰家的女子見著了不動心呢?
    他們走到了內河堤岸,岸邊上一艘大船靠在浮橋邊。浮橋的盡頭有一匹馬,馬被拴在女牆邊啃草。
    登船一行人表明來意。
    果然昨夜玉香帶著小樓來到了船上遊河賞夜。但天公不作美,落雨不見美景。船家言說既然不得夜晚霄漢美景,那今日可遊江中雨景。
    楊暮客先一步登上高層客房,敲門是玉香來迎。
    玉香瞥見了後麵肩膀濕了些許的許蘭娘,笑笑,“少爺來得正好,粥才煮好。”
    “巧了,貧道餓得頭發昏。”
    飯間朱大人說明了情況的嚴重性,但小樓卻篤定要留下來等著締結契約。
    大船沿江而動,柳絮攜花香落在江麵。小雨衝洗石階,寧靜而美好。
    朱哞和楊暮客在船中開窗看景飲茶。
    “米太傅是個什麽樣的人?”
    朱哞端起茶杯思量很久,“本官看不透他,因為常與玢王來往。下官曾多次麵見米太傅。這人不喜形於色,出入也不喜帶家丁。玢王說米師傅是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楊暮客換了個話題,“那冀朝官場如軒霧郡太守一樣的人多麽?”
    聽了這話朱哞再次為難一笑,“若說自私自利者,數不勝數。但如此膽大妄為者,下官也隻獨見此一人。”
    楊暮客嗬嗬一笑,“那家姐在這冀朝開展生意要容易許多。”
    但朱哞聽後琢磨下,搖了搖頭,“風雲不定,卻也難說。”
    “為何?”
    朱哞湊過去輕聲說,“聖人有疾。”
    楊暮客聽後不言,等著朱哞後話。
    “當朝未立太子,諸王皆為聖人之孫。可登大位者超五指之數。”朱哞伸出手掌,捏住大拇指,“本官聽從國內要求,將寶壓在了玢王身上。”
    當一郡太守敢如此私自妄為之時,那說明中央失去了對地方的掌控。聖人不能操控權利局勢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身不由己。聖人快死了……沒有比這更身不由己的原因了。
    若以三十多年前開始計算,柳瑞的父親柳埂失勢,致仕還鄉。卻搬家到了軒霧郡,這已經說明了朝堂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有家不能回,隻能去掌權之地。不失為是一種淒涼。
    柳瑞是真不能考取功名麽?那長蘭溪的縣令又算什麽?政治傾軋堵住了二人前程。他們二人不過是政治集團碰撞犧牲的兩隻螞蟻。即便再有才華又如何?柳瑞寄情山水,死於非命。佘俊一身抱負,無處施展。
    當今冀皇在朱哞的口中是一個狠毒至極的人。也是一個欲求青史留名的人。
    冀朝土地兼並和商貿發展已經達到的瓶頸。若再不進行處置即將開始國力衰落。既得利益者不會主動放棄手中的權力和利益。冀皇想要改革無異於虎口奪食,那定然要做好以身飼虎的準備。
    米慧好似天降神人一般,迅速抵達冀朝權力頂峰。二十三年前為國子監教諭,教授王子知識。而二十二年前,冀皇九個兒子都因為一場叛亂死了。唯獨留下十六個孫子。
    這十六個孫子也因為年少出痘死了兩個。出痘是什麽大病麽?不是,但發燒在冷宮,無藥醫病任由其死去。
    所以冀皇是一個狠毒至極的人。他還活著的時候不尊許權利遭到他人染指。
    而如今,他垂垂老矣,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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