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春花白夏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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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春花白夏金行
徐會走南闖北,與朱哞打聽了朱顏國的規矩。
這席麵上,不知哪兒調來了紅綢繡金鸞的席子鋪地,又找來了好幾十位模樣過得去的姑娘持羽扇列隊。
長長的一條羽翅之路,呼扇著香風,通向了高台。
一身玄黑道袍的小樓漫步在路上。若說這些人裏,誰能從此路上騰飛?放眼望去,唯有她了。
來至台前,上了桌。
李開成讓人攙扶著來到對麵,旁桌坐得便是朱哞。
好似是賈小樓與朱哞合力對付李開成,但其實小樓心裏誰也信不過。是她一人兒,對付這滿場的貪心狼。
“李大人安好。賈小樓今兒代表冀朝不凡樓,與鹿朝戶部商談林辭口岸修建船廠一事。”
李開成用手掌擦擦臉頰,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些。“下官是鹿朝戶部侍郎,司職稅務,商貿。”
小樓端坐著,看向朱哞。
朱哞躬身與兩位揖禮,“下官受冀朝委托,監督雙方洽談。請兩位繼續。”而後朱哞落座。
在一片廢墟邊上,空蕩的場地與漫天招展的絲綢中。小樓代表著不凡樓與鹿朝官吏展開了談判。
小樓一分分加碼。不疾不徐。
而李開成則人老成精,毫厘必爭。
小樓作為一個遊商,與整個鹿朝進行商貿,的確處於劣勢。
但小樓並未將利益放在首位,可讓渡的空間多了。便能拿到更有利的談判位置。
冀朝出工,鹿朝出力。既定事實,毋需更改。
繼而諸多細節討論。是物料原產之地營造,分批運抵工廠組裝好。還是盡數物料運抵林辭口岸生產強。
小樓一口咬定,那廠房要修建在齊氏的林辭口岸中。龍明江周轉物料方便,不該另尋他處。
林辭口岸可以開放給外商,這一點宮中早有指示。但李開成表麵上一再爭取,提議多建廠房,分攤營運壓力。
小樓寸步不讓,時間慢慢過去,李開成額上漸漸有汗珠滾落。
最終,營造飛舟的場地從鹿朝內陸,回轉到了齊氏掌控的林辭口岸。
李開成長籲一口氣,“郡主殿下果然心思縝密,下官佩服。”
小樓輕笑一聲,“本姑娘做事兒,隻依仗著規矩。大人您聽好了。”
李開成勉力正襟危坐。
小樓繼續說著,“我這錢帶進來,不但要守你們鹿朝的規矩,還要守著那冀朝的規矩。若哪一天,羅朝亦要摻和一筆。這事兒還要你們官家商談,我做不得主。”
李開成頷首,“理當如此。”
小樓轉而看向朱哞,“且這一回,我僅是代表了冀朝戶部與爾等商談。談完了,簽約定契之事,還要等著冀朝禮部來人。都要合了規矩才行。”
朱哞起身,禮拜在座諸位,“冀朝禮部官員已於鹿朝白都,李侍郎回京之後,便可與冀朝禮部修著詳細條文。”
李開成聽後,當真是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小樓繼而接話道,“下麵便是我不凡樓具體出資,我這有三百餅金玉,權當是購置鹿朝木料的定金,至於陣法玉器等貴重耗材,還需另當計算。”
李開成再頷首,“好!”
小樓眯眼一笑,“說完了具體約定,我便以不凡樓東主的身份言說收益事宜。我呢,回收了三百餅金玉以後,隻取淨利一股。剩下的利潤分配,要李大人與冀朝官家商談。”
“下官沒有異議。”
此時小樓終於鬆了口氣,把利益盡數出讓完畢,那麽就是該說場麵話的時候了。
她笑靨如花,不再正襟危坐,一手輕輕扶著桌案,一手指著朱哞,“我賈家商會仍在遊商途中,行蹤不定。這錢,我帶不走。隻能盡數放在不凡樓。朱哞。”
“下官在。”
“你如今從不凡樓那事兒裏頭脫身,也莫要再惦記著那邊兒了。我管不得那麽多人,來來往往,如今不凡樓也有了幾十號人。明龍河運更是有上千號子人等著吃飯。每一個人,背後都是一戶家庭。占了誰人便宜都不合適。”
朱哞起身揖禮,“郡主殿下仁義。”
小樓目光銳利,盯著朱哞說,“那你便幫我盯著點兒人選。我許你查賬之責。不凡樓,明龍河運,逢年查一次賬目。若查出來誰貪了,誰壞了規矩。那便去罰,罰出來的錢,你所帶領的使團能分得一半兒。可合你意?”
朱哞麵露喜色,“合意!合意!多謝郡主寬厚。”
小樓不在意地笑笑,“朱哞你如今欲前往乾朝,覲見朱顏國主使,那便也幫我帶去些話兒。”
“郡主請講。”
“賈家商會,要不得多久便要抵達乾朝。一路上,總是沒頭沒尾地亂撞,惹了不少麻煩。我那弟弟也不是一個省心的。待我們去了乾朝,請主使大人去邊境接洽。都照著乾朝的規矩來,不要落了朱顏國的排場,也省去諸多麻煩。”
“下官謹記殿下吩咐。”
小樓這時對著李開成說,“李大人,讓您看笑話了。這般重要場合,我言說了些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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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
小樓對李開成說,“資助齊氏修建船廠,我剩下的錢也不多了。我本就不在意錢財多少,這賈家商會,也不過是做了些見縫插針,投機倒把的買賣。風刮來一般,我拿著心中難免不安。這錢就該有個正經去處。”
李開成皺眉,“不知郡主殿下此言何意?”
“我那弟弟在冀朝,攛掇我修了人民公園,修人民子弟學院。如今,不妨按部就班,這事兒在鹿朝也興辦起來。莫要讓人言說,我賈小樓是掉進錢眼兒裏的貪商。李大人您去打聽打聽,冀朝是如何做的。在鹿朝,可否選出來合適人選。”
李開成笑了笑,並未答應嚴妥。隻是言說,“下官定然與部中好好合計。”
就在他們談話間,天空中飛著許多飛舟。
那些飛舟上將士威風凜凜,手持長戎。飛舟炮口皆是朝外,將整個會場包圍得密不透風。
這些飛舟有禁衛軍,有衛戍軍。
一場征戰過後而來,很多軍隊的刀口上煞氣未消。
楊暮客在村莊外抬頭看著那些軍人。蹲在土地神龕邊上。
“貧道叫你去皇城托夢,你可曾去了?”
大貓從神龕鑽出來,“去了去了。小神聽完道長吩咐便與京都護法神匯報,並且親自入聖人之夢。”
楊暮客抿嘴一笑,“那夢裏聖人如何答複?”
大貓趴下來,眼神閃躲,“聖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楊暮客聽後愣住了,抬頭望天,無奈一笑。“那便這樣吧,若他倒行逆施,自有老天收他。”
他起身一甩袖子,大風吹過,雲霞舞動。
依舊是姤卦之象。
似乎是呈羊道長的科儀見效,楊暮客那守正之言也隨著風雲廣傳四方。
楊暮客對著肩膀上紅雲說,“崔晏道友,也許貧道錯了……”
繼而他搖頭,“說這屁事兒作甚。前方那麽熱鬧,道友要隨我一同進去看看麽?”
這前言不搭後語,崔晏不明所以。但她對邀請連忙推卻,“道友的好意奴家心領了,奴家進不去那地場。”
楊暮客不解地看向肩膀上的狐首。
崔晏答他,“人道氣勢昌盛。縱然我是修正道的,但屬人道之外。那裏容不得我。”
楊暮客將儺麵拿出來,把那些紅煙盡數收了進去。他再低頭去看土地神,“你回去吧,曬多了太陽於你也不利。”
“多謝道長寬容。”
噗地一股煙,大貓鑽進神龕之中。
楊暮客經過了重重檢查,終於來到了洽談會場。
此時小樓與李開成已經交涉完畢,由玉香攙扶著從場內走來。
“你出去野了一天,早上讓你慰問坊中,一件事兒都沒辦成……”說著小樓搖頭,“不成器的東西。”
楊暮客尷尬一笑,“小樓姐這話說得。弟弟是途中遇見了事情,外出辦事兒。趁著人多,我再去慰問才更長臉不是?”
小樓哼了一聲,與他擦肩而過。
楊暮客本來想快步跟上,小樓瞪他一眼,“你不是要去長臉嗎?還跟著我作甚?”
楊暮客停住腳步,噗嗤一笑。
他搭眼看到了在場地外圍像個吉祥物一樣的呈羊道士。邁著方步,來至場地中央。也不害臊,環顧四周。
眾人皆是好奇地看著小道士。這賈郡主談完了商貿之事,難道還有其他事情?
小道士一手背在身後,朗聲道,“家姐差我慰問諸位,此坊間遭遇匪襲,生靈塗炭。有人無家可歸,有人親眷亡故。賑濟之事,自有官家負責。貧道雲遊四方,亦願得天下太平。便於此時行科一番,安撫亡魂,慰藉生者。”
說著楊暮客走過那長長的羽扇之路。
那些端著羽扇的姑娘眼珠子都看直了,好標誌的人兒哩。
來至台上,楊暮客看了眼送走李開成的徐會。
“徐大人,不知可否給貧道一個茶碗?”
“茶碗?好好好。這就給道長送來。”
徐會急匆匆地跑向側台,問台下小廝要了一個無人用過的茶碗。他親自端著茶碗送到台上。
楊暮客接過茶碗,“徐大人,請於一旁候著。離貧道三丈距離,不可讓人近前。”
“好!”
徐會說完了趕忙小跑到一旁,他才不下台呢。這長臉的機會,怎地也要在台上沾沾光。
楊暮客端著茶碗,步天綱走九宮八卦,叩齒二十四響。
再掐禦水訣,映霞煉真水。
斜陽照七彩,步履圖太平。
六角形的棱彩從杯沿向外閃耀,左手立小指與食指,作鳥首,輕啄杯中水。
他啄起無根水一縷,立中指掐蓮花訣。
隻見杯中水線甩起,空中晶瑩閃耀,縱然遠了些,也能看著一條細線搖擺。
楊暮客站定巽位杜門,祝長生。
“亡者亡矣,生者願吉。水化青蓮紫氣來,來朝自有福添彩。昭告八方通九霄,寰宇清平白雲外。”
待楊暮客說完祝詞,指尖水線一輪輪旋轉,真的在斜陽下變成了一朵七彩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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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台下持扇的婢女抬頭看著,卻沒注意到手中羽扇有羽毛飛出。
西紅東紫。不辯朝夕。
此時那姤卦終成,楊暮客誥命四方。他盼得是那太平美滿。
飛羽似飛絮,水蓮飄於天。
楊暮客輕輕一敲空茶杯,那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叮鈴鈴……
聲音好似三清鈴一般清脆。天地人皆有應。
在場所有人都好似清風拂麵,渾身舒泰不已。
呈羊顫顫悠悠地站起來,盯著那行科道士,他終於見著什麽才是道法自然。
這是他盼了一輩子的科儀啊。若是他也能這麽輕而易舉地演法該多好……
楊暮客兩手捧著茶碗,欠身揖禮。昭告四方,“至此禮畢……”
說完此話,楊暮客招呼徐會過來,把杯子遞給徐會。
空中飛舟之上,戍衛軍驍騎將軍崇桓杉指著邊上的校尉說,“這便是你原計要某家對付的人。你看看,就這般能耐……伸手便有水之靈韻撫慰四方。某家能對付得了?”
那校尉訕訕一笑,“說什麽都晚了。嶽家老大可是對將軍十分不滿。”
“不滿?”崇桓杉鼓著腮幫子,“他嶽家若是想出頭,親自來。京都鬧得那般痛快,某家沒出兵阻攔,便給足了他麵子。若是他想與某家作對,你去言語,某家就在營中候著,看看他嶽大朗幾斤幾兩……”
楊暮客行科完畢也不做停留,直接往駐地走。誰也不理會,目不斜視好不瀟灑。
待他回了小樓屋中,小樓正在書信。楊暮客便問玉香發生何事。
玉香一五一十地說了。
楊暮客皺眉麵色不滿,“不賺錢就算了,這麽辦下去,豈不是還要賠錢?”
小樓已經寫完了信,“你怎地還想要錢?能收回本錢,我就已經千恩萬謝。”
“小樓姐你莫不是糊塗了?您如今功德比我還多哩,賺錢還不是伸伸手的事情?”
小樓不明楊暮客所說功德是什麽,但她明白其中危機,折好了紙鳶放飛窗外。對楊暮客說,“你這眼睛,要麽就是從那高高在上,瞧著地底的塵埃。要麽就是透著門縫去瞧大千世界。能不能學著好好看人待物?”
額,楊暮客歪頭看玉香,“啥意思?”
玉香捂嘴輕笑,“少爺就曉得裝糊塗……”
楊暮客揉揉腦袋,憨笑一聲,“這不是才顯得我小樓姐機智萬千,我騎著巧緣都趕不上。”
春去夏來,木生火。火克金。小樓那一身金炁大運,若不早早的甩脫,便是大害。
這便是楊暮客不解之處,師兄這俗身,深諳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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