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紅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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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束溫暖的光讓顧雪今仰起了頭。
    他向那光源走去,不知不覺便走入了兒時爺爺奶奶在鄉下的老宅院。爺爺掛在門前的鈴蘭花風鈴漂亮極了,風鈴在陽光下映射著絢爛的光芒。
    他想要踮起腳去夠那風鈴,可還沒有碰到,一陣風便吹得風鈴泠泠作響。
    “叮鈴,叮鈴。”
    鈴鐺不停搖晃,下一瞬,他出現在了高中教學樓前。
    藍天白雲下,他穿著白襯衣,安靜地看教學樓前鏡子裏的浮光掠影,沉溺於無盡的孤獨中。
    教學樓響起的上課鈴,他推門進入了教室,可門開之後,迎接他的並不是老師和同學,卻是紙醉金迷的青龍電影節。
    禮堂中央的閃光燈晃得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他覺得很疲憊,想要找到自己的座位睡一會兒。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人群中端坐的陸殊。
    陸殊身著深黑色的西裝,身形高大修長,眼神淡漠矜貴。
    他手持一串金色的寶葫蘆,他望著顧雪今的眼睛,款步走來。
    “叮鈴,叮鈴。”
    那寶葫蘆隨著陸殊的步伐而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夏天被吹響的鈴蘭風鈴,又像是上課鈴般刺耳。
    陸殊站定在顧雪今麵前,看著顧雪今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低聲道:“別睡。”
    “叮鈴,叮鈴。”
    顧雪今隻覺得渾身都十分疲憊,他迷茫地看著陸殊,竟在陸殊眼底看出了一絲擔憂和關切。
    “醒過來。”陸殊的聲音低沉而溫柔,“醒過來,雪今。”
    隻一瞬間,顧雪今身體裏的血液流速都比尋常快了,他從昏暗的夢中恢複了自我意識,內心呐喊道:不管是什麽髒東西,快從我的身體裏滾出去!
    滾出去啊!
    顧雪今掙紮地睜開眼,才發現陸殊亦是他夢中虛影,昨日已是昨日,此時正是今朝。
    他對上了那厲鬼空洞的兩隻眼眶,低聲道:“滾。”
    刹那間,顧雪今手串上的玉簫竟發出了藍色幽光,恢複成原狀,被顧雪今牢牢地握在手中。
    玉簫上的幽光讓原本還徘徊在顧雪今身側的厲鬼“唰”地後退了幾步,察覺到這鬼怕簫,顧雪今便大著膽子將簫拿在手中,鬼使神差地吹奏了一曲《柳搖金》。
    簫聲淒清悅耳,在這悠揚的曲中,厲鬼的雙手僵硬在空中,宛若提線木偶般不能動彈,甚至在顧雪今簫聲的操控下步步後退。
    四周的迷霧逐漸散去,顧雪今也看清楚了這附近的環境。
    這裏是座亂墳場,四周鼓起的是一座一座墳包,而他正處在這亂墳場最中央的位置,四麵八方皆是荒墳和墓碑。
    他嚇了一跳,簫聲嘎然而止,一眨眼的功夫,竟又變回掛件掛在了他的手鏈。
    怎麽時靈時不靈的?!
    沒了簫聲控製,厲鬼試探性地動了動自己的手臂。
    趁著這個間隙,顧雪今撒腿就朝山下跑,並福至心靈地喊出了他那天師老公的名字——
    “陸殊,救命啊!”
    無形的枷鎖隨著簫聲的消失而消失,厲鬼正要張牙舞爪地反撲過來,卻又在一瞬間換了方向,隨風消失地無影無蹤。
    顧雪今身後的壓迫感驟然消失,他轉而聞到了一股清冷的苦木味。
    他回過頭,陸殊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正單手執扇,凝視著麵前的墳場。
    顧雪今驚魂未定道:“……鬼呢?”
    陸殊道:“晚了一步,讓他跑了。”
    跑就跑了,鬼跑了還能捉,小命可隻有一條。
    有了厲鬼假扮陶戚一事,顧雪今又怕有詐。
    他半信半疑地看著眼前英俊儒雅的男人,說道:“……呃,咱們協議結婚,約定了幾年?”
    陸殊沉默幾秒,淡淡道:“一年。”
    顧雪今鬆了口氣,卻聽到陸殊低聲道:“也不一定是一年。”
    見顧雪今一頭霧水,琥珀色的眼眸中甚至泛出幾分憂慮之色,陸殊勾起了唇角,說道:“萬一你到處亂跑,不幸被鬼吃幹抹淨,那可能,婚約到不了一年就要提前終止。”
    ……狗東西,我殺了你!!!
    顧雪今剛想開口,胸口卻一陣惡心。
    在他幾乎要站不住的時候,陸殊扶了他一把,讓他站穩了,又輕輕拍了拍顧雪今的後背為他順氣。
    “你中了那鬼的瘴氣,需要休息。”
    顧雪今蹙著眉點頭,直到陸殊的手指放在了他太陽穴附近,那種呼吸困難的感覺才消失。
    顧雪今指向手腕上的掛著的迷你簫:“剛剛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這簫突然就變大了,我像是在夢遊,還吹奏了這簫。方才那鬼怕簫聲,我一吹簫它就不敢靠近我,可神奇了。”
    陸殊的眼神從顧雪今手鏈移開,又落在了顧雪今被金色寶葫蘆燙紅了的手腕上,說道:“這簫似乎能馭鬼。”
    顧雪今一驚,說道:“馭鬼?啊?”
    “用音律馭鬼的情況自古皆有記載,隻可惜你現在炁力微薄,支撐不住這樣強的靈器。”陸殊說,“看來這簫已經認定了你是主人,往後如何,還要再觀察。”
    顧雪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前途未卜,但還是有些開心,畢竟他又多了一絲保命的希望。
    “這鬼是不是很難對付?”顧雪今咳嗽了幾聲,“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陸殊看了眼逐漸放晴的天空,沉聲道:“挖墳,布陣,捉鬼。”
    陸殊話音剛落,顧雪今就看到葉助理扛著鐵鍬等工具從山下爬上來。
    顧雪今驚訝道:“葉助理,你怎麽來了?”
    葉助理笑眯眯地說:“我來幫忙挖墳呀,人多力量大嘛。”
    葉助理又瘦又文氣,看上去絕不像會挖墳的道士,倒像是外企辦公室的小秘書。
    顧雪今眨了眨眼睛,看向陸殊:“……陸殊,你助理這麽全能,挖墳這事都能幹?”
    陸殊聲音淡淡:“他是專業挖墳的。”
    葉思故驕傲地點了下頭,他瞧著手裏的羅盤,笑嗬嗬地對顧雪今道:“沒錯,顧老師,挖墳這事兒我常幹,不用擔心我。”
    顧雪今一頭霧水地看向葉思故,過了幾秒鍾,他問:“……你難道也是天師?”
    葉助理笑了笑,繼續說:“算是吧,按照職責,天師分為山、醫、命、卜、相五類。我呢,學的是“相”,擅長解決風水方麵的問題。陸哥就比較厲害了,他雖是‘山’脈的繼承者,但五類法術都精通,尤其擅長捉鬼。”
    好家夥,易思經紀公司裏到底多少神人。
    現在的娛樂圈工作人員,都發展的這麽全麵嗎?
    顧雪今震驚地看了看葉助理,又看了看陸殊,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倆是同一個道觀的,一定是這樣。”
    “我們都不在道觀上班。”葉助理笑嘻嘻,“我隻是陸哥的生活助理,這幾年一直跟在陸哥身邊幫忙,也跟著學點捉鬼的道法。”
    顧雪今看著葉助理的笑容,心道這兩個人神神秘秘,背景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要不是陸殊的法術如此高強,他都要以為這倆人是一起詐騙的神棍了。
    葉助理的羅盤最終指向了最靠近山路的一處墳,他停下腳步,說道:“應該是這個沒有墓碑的墳頭,我們開挖?”
    見陸殊和葉助理都拿起了鏟子挖墳,顧雪今便也湊上前想幫忙。
    陸殊卻攔下了他,說道:“不舒服就去休息。”
    明明是關心人的話,但從陸殊這死人臉的嘴裏說出來就非常冰冷。
    顧雪今默默退後了一步,坐在了附近的大樹墩上。
    背對著他的陸殊卷起了襯衣袖口,和葉助理一起揮動著鏟子。他拋出的塵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拋物線,緊繃的手臂肌肉線條在襯衣裏隱隱若顯,即便是挖墳,也挖的仙氣飄飄,倒也養眼。
    大概是曾經被挖出來過一遍,後來埋的不深,挖了約莫二十分鍾,顧雪今就看到了棺材的一角。
    “謔,大紅棺材,棺材上畫的符都快沒了。”葉助理戴著手套的手撫去了棺材上的塵土,“這鬼好重的怨氣,看樣子死了得有百年,一直被封印在這裏。”
    顧雪今疑惑道:“封印?難不成,是村民修路破壞了封印?”
    “對。”葉助理說,“但修路隻破壞了把他困在棺材的封印,將他放出去了。我估計他身上還有別的封印,陸哥,咱們得開館看看。”
    陸殊點了下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
    他閉眼默念了幾句顧雪今聽不懂的法決,片刻後,手指在棺材上輕輕一點,棺材便像是啟動了機關,緩緩開了一條縫。
    無數隻黑色的蛾子從棺材的縫隙中飛了出去,顧雪今“嘖”了一聲,沒想到這輩子不僅有機會當鬼,還有機會看天師捉鬼,便好奇地向前湊了一步,想看看那棺材裏還有什麽。
    此時,陸殊將顧雪今拉到自己身後,說道:“別靠這麽近。”
    顧雪今點了點頭,默默站在陸殊背後。
    下一瞬,棺槨炸裂,一具絲毫沒有腐爛的青年男屍赫然出現在三人眼前。
    “臥槽。”葉助驚歎道,“頭一回見這樣的,這得一百年了吧,屍體竟然還不腐爛啊。”
    男屍身上未著寸縷,卻畫滿了複雜的紅色咒文,微微張開的嘴裏還含了符紙,頭顱旁邊還放著一個金色的盒子。
    他身上繁瑣複雜的咒文中夾雜著一朵朵美麗的曼陀羅花,那妖異的紅花遍布他身體,詭譎而美麗。
    “這畫的是什麽符啊?我從來沒見過。”葉助理一頭霧水,“陸哥,你見過嗎?”
    陸殊盯著男屍的皮膚看了許久,才開口道:“這不是畫在皮膚上的咒文,這是一針針刺進皮膚的刺青,也是一種古老的西南地區鎮魂咒,而且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刺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