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我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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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的三位都是“實在親戚”。
    朱標與李文忠完全被王布犁說陛下歸天的話給震在原地。
    以至於他後麵說的話,都沒有聽進去。
    這小子膽子可真大啊!
    啥話都敢往外說。
    朱標知道這話會傳到他爹的耳中。
    李文忠則是曉得陛下有檢校在四處遊蕩,江寧縣縣衙當中必然也會有耳目。
    一旦傳到陛下耳中,難保會訓斥王布犁一頓。
    “布犁啊。”
    李文忠覺得此子嘴確實快,他連陛下都敢說。
    真到了國子監,根本就不用他囑托,那羞辱起學子的力度,簡直是可以想象出來的。
    王布犁直接把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給整不會了。
    “今後你要謹言慎行。”李文忠歎了口氣道:
    “你與九江他們不同,你是聰明人,更應該要注意。”
    “我明白。”王布犁很是奇怪:
    “可是每個人都會死的,表哥伱在戰場上廝殺多年,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皇帝隻是個職業,它並不能代表人能夠永遠不死,否則為啥還要培養太子這個接班人?
    連宰相肚裏都能撐船,我相信我嶽父的肚量沒這麽小的。
    難不成咱們之間的談話,你還會告訴陛下?
    就算傳到陛下耳中說我們結黨之類的誣陷,可也是太子黨。
    想必陛下也不會怪罪的。”
    好賴話都讓王布犁一個人說了。
    縱然是朱標都無法反駁。
    李文忠隻能說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朱文正當年比他還要受到天子的器重,可不也是被幽禁而死嗎?
    你小子可別太跳啊!
    “咳咳。”
    還是朱標打破寂靜:“禍從口出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他猜不透王布犁是故意說那些話還是發自肺腑的。
    因為在他聽起來過於陰陽怪氣了。
    畢竟朱標知道不少秘密,想的自然就多一點。
    還是王布犁對於皇室想的太簡單了。
    倒是李文忠認為王布犁還不懂皇家的殘酷,自家這位舅舅為了皇權穩固,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你覺得我會跟別人說這種沒頭腦的話?”王布犁給二人倒涼茶去去火:“咱都是實在親戚,我指定不能坑你們啊!”
    王布犁話外的意思,難不成你們能坑我?
    朱標頷首,他相信王布犁的話。
    作為太子黨的話事人,朱標還是有著這個自信的。
    王布犁方才也是在表明一旦父皇故去,等他繼位了,對於他這個妹夫就會有所苛責。
    但朱標認為王布犁完全是過於謹慎了,他的存在對於大明而言是無可取代的。
    唯一讓朱標不清楚的是,待到他爹無了,自己還能不能獨自進入仙境裏去。
    這是個大問題。
    李文忠也是端起茶杯飲了一大口,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一下,王布犁說的確實有道理。
    按照如今的局麵,誰不是太子黨啊?
    哪個人去投靠其餘皇子,那簡直是腦子進水了。
    可在座的三個人真有一個小內,但王布犁不說是誰。
    “走吧,咱們先去國子監瞧一瞧。”朱標站起身來提議道:“表哥如此瞧不上這幫人,我也不能偏聽偏信。”
    王布犁這才換了常服,隨著朱標走外勤,就當是上班閑逛了。
    國子監他還沒有去過。
    唯一一次有交集還是因為乞丐發現碎屍案的時候,他帶隊往上元縣這邊走的。
    食人魔的風聲。
    現在大抵消散了。
    這個懸案一直在上元縣停著,沒有破獲。
    王布犁推斷出來一丁點內因後,他都不想招惹麻煩。
    實在是過於複雜了,也懶得伸手。
    朱標其實對王布犁打個油紙傘的行為,非常不理解。
    他相信自己的妹妹絕不是那種庸脂俗粉,光看人臉的。。
    王布犁就是過於注重自己的麵皮,以為是因為他長得好,才會被選為駙馬。
    其中緣由,朱標自是不能真正的告訴王布犁。
    王布犁自己個也懶得解釋曬傷這玩意,他就打著駙馬都尉是靠臉吃飯的旗號。
    反正諺語都說了,自己不好好利用做什麽?
    老朱對於國子監還是抱有極大的期待的。
    如今許多名儒都在這裏教學。
    他們對於陛下不開科舉的事也是極為擔憂。
    學子們前來讀書雖說是有傳承儒家的那種思想,但本質上還是為了當官。
    要不然遠離家鄉,來這做什麽?
    王布犁進了國子監的大門,就能聽到朗朗讀書聲。
    他不愛聽這個搖頭晃腦的玩意。
    樹蔭下但是有很多學子乘涼,整個國子監大概在兩三千人。
    因為朱元璋的擴招,使得王布犁他大哥這種人都能進來讀書。
    對於國子監新來的人,也沒有人理會。
    王布犁瞧著樹蔭下乘涼在草地上拿書蓋著臉睡覺的學生,倒是挺熟悉的。
    下棋的,釣魚的,還有練體的。
    一旁還有大呼小叫玩選官圖的。
    這種擲骰子的升官遊戲,大抵是從唐朝流傳下來的。
    到了宋朝因為“賭博”性質,更是發揚光大。
    在元朝時期少有人問,近些時候才重新流行起來。
    興許是傳承斷了一截,大明學子玩的升官圖,扔五六下骰子就能到太師這個職位遊戲終結,不如前朝花樣多。
    總之不能科舉之後,許多學子都不卷了。
    學習。
    學個屁!
    連他大哥王貫眾都在家搓藥丸,隻是偶爾來這學習。
    朱標看見這些學子,也隻能暗暗歎氣。
    科舉這幾年都不會開了。
    國子監這群學子,不知道幾年後還能堅持學習的人有多少。
    到時候便是他們一飛衝天的機會。
    看著他們玩升官棋,王布犁思考著要不要讓李景隆擴張一下業務。
    夜秦淮也搞一個小賭場,總之就是斂財嘛。
    “瞧瞧,不怪陛下說他們散漫自由,因為這是事實。”李文忠又給朱標紮了一刀。
    王布犁扇著扇子無所謂。
    按照老朱在全國選拔厲害的讀書人來此,這些人大概率會出現比較厲害的臣子。
    但更多的人,都沒什麽存在感。
    或者在老朱的幾次大案株連下,全都被搞死了,根本就沒有成長的機會。
    “這位公子,你是王布犁?”
    王布犁瞧著眼前這個長著青春痘的稚嫩年輕人。
    “不必行禮。”
    倒是朱標先給方孝孺打了個招呼。
    說起來他們倆還算是同門師兄弟。
    因為方孝孺是宋濂的學生,而是是極為出色的那種。
    方孝孺年幼時十分機警敏捷,兩眼炯炯有神,每天讀書超過一寸厚。
    他成年後跟著宋濂學習,宋濂的門生中的知名文人都不及他。
    就連前輩的胡翰,蘇伯衡也自認不如。
    隻是他爹方克勤因“空印”事獲罪而被處死,他扶持靈柩歸鄉安葬,哀情感動了行路的人們,被人傳頌。
    朱標聽老師提起過他這個得意弟子,也見過。
    王布犁麵露疑色,如何認識自己,便聽朱標主動給他介紹:
    “妹夫,這位是我老師最小的弟子,叫方孝孺。”
    “方孝孺?”
    王布犁這才仔細打量眼前這年輕人。
    被編排出黑朱棣的誅我十族又何妨的方孝孺!
    可事實是他親侄子給方孝孺收屍。
    朱棣他再沒有政治頭腦,沒係統的學習過帝王心術,也不會還沒登基直接殺人十族。
    不過是把方孝孺車裂而死,至於他弟弟以及他媳婦兒子都是自殺。
    而且孫子們也沒死,隻是改了姓氏。
    朱高熾給方孝孺平反,萬曆允許方家嫡係改回姓氏,天啟則是徹底寬恕方家子嗣。
    朱棣登基前後行事,可是極為謹慎的。
    老朱對他也是極為看重,跟朱標說這個人是你一直可以用到死的人,而且也一直按著方孝孺不提拔,就等著自己個死了,朱標提拔上來。
    如此方孝孺才算是朱標的臣子,對新皇帝會更加的感激,屬實是基本操作。
    老皇帝要死之前貶低一些人,等著新皇上位在把這些人給提拔回來,就算是有了恩。
    “駙馬爺,聽說過我?”
    方孝孺認識王布犁。
    那是因為他當街殺使者,又恰巧站在圍觀群眾當中聽他講了些話。
    他還跟著王布犁的馬車後麵走,心裏生出一股子大丈夫當如是的想法。
    當時方孝孺隻覺得自己的胸膛熱乎乎的。
    若是官員都如同王布犁一樣為民請命,大明何愁不會變的強盛起來?
    再加上陛下對於貪汙官人也是處於極刑,更是製止了許多人想要貪汙受賄的手。
    當然了。
    方孝孺對於他爹的死,還是有些傷感的,認為陛下刑法過重。
    “嗯,我大哥也在國子監學習的。”
    王布犁直接扯出他大哥王貫眾,對於國子監數千人脫穎而出的名人,還是掛在嘴邊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當知名學者宋濂的學生。
    方孝孺聽著王布犁的話很是高興。
    對於這個人,李文忠也是聽過的,國子監鳳毛麟角的存在,大明的讀書種子。
    “太子來此是來找老師的?”
    朱標搖搖頭,臉上帶著笑意:“不過是來此地轉一轉,看看學子們的生活與學習。”
    方孝孺微微拱手:“殿下,現在陛下不開科舉,人心浮躁。”
    “我知道。”
    朱標輕輕頷首,他爹整治國子監也是必然之事。
    王布犁打量著比他還年長的方孝孺,較為瘦削。
    聽說家境也不是很好,不知道宋濂寫的送東陽馬生序,有沒有鼓舞到方孝孺。
    東陽馬生馬君則這個人,目前也在國子監當中學習,他與宋濂算得上是忘年交。
    明初的許多讀書人歲數都不小了。
    王布犁就聽著方孝孺與太子的交流,他則是夥同李文忠再往裏麵去溜達。
    “布犁啊,你覺得國子監的學子們如何?”
    “自由、散漫,也有自律的,符合我對他們的認知。”
    王布犁也是從大學裏走出來的,對於學生們離了父母什麽樣,是有著深刻的認知的。
    真說刻苦學習的也有,但是大多數都是混日子等畢業證了。
    如今國子監的學生們,也多是如此,隻不過他們要等的可不是四年,還等八九年才能由考試的機會。
    而且他們還不一定能夠當上官。
    “就算陛下開科舉,他們當了官,也是禍害一方。”
    “表哥你今後還會前往北方嗎?”
    “大抵上不會,咱覺得下一步是對雲南用兵,把這裏先平定了,再無牽製後,方可揮兵北上。”
    李文忠也沒瞞著王布犁,隻是好奇他問這個做什麽?
    “以我之間,國子監的許多學生養著也會養廢了,莫不如讓他們前往北方去曆練一二。
    自從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至今已經幾百年了,南北分化嚴重。
    大明在努力彌補南北之間的差距,我聽聞北方十分調令,急需人口。
    你不是說這幫學子們天天吹的牛皮,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莫不如把他們大批量的丟到北方去建設大明唄。”
    聽著王布犁的主意,李文忠覺得王布犁的法子實在是過於狠辣以及聽起來有點那麽道理。
    他在北方同蒙古人作戰,自是親身經曆了北方百姓的生活。
    華北平原說句十不存一完全正確。
    蒙古想要奪回屬於他們的全國政權,繼續奴役漢人。
    明朝想要覆滅蒙古,從而實現大一統,再無外敵。
    但目前很明顯雙方都是奢望的,隻能陷入不斷的拉鋸戰去。
    而戰爭打的就是後勤。
    大明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支持覆滅北元的戰爭,可是目前而言,連年的戰爭使得北方人口銳減,大量男子參軍,耕地變得極少。
    再加上王朝末年一般都伴隨著天災橫行,導致北方能耕種的土地減少。
    朱元璋想要支持北伐,就得不斷的從南方往北方運送糧食,建國快十年了,他也有些撐不住了。
    目前北方的情況,就是人少地荒。
    他也不能刷一下變出很多人口來。
    朱元璋是南人,他建立大明南方地主階級們也都跟著他建立功勳,在朝中超過一半人都是南人,科舉就像是為南人準備的一樣。
    但朱元璋深知他的大明不是三國時期的吳國,也不是南宋,不能隻關注南方,而丟掉廣大的華北地區。
    所以他一直都派兵對北方用兵,鞏固山陝和甘肅等地。
    李文忠在這三年多是幹的防守工作,同時也是朱元璋交代他的。
    那就是用強大的武力震懾這群北元韃子,如果震懾不了,咱再幹他們。
    待到擊退後,要保證窮寇莫追。
    這樣的方法對於大明而言可以說是憋屈了點,隻能被動防守,但對於大明已經是上上之策了。
    北方的人少地荒是重災區,根本就打不起仗。
    所以朱元璋才下令農民歸耕,獎勵他們,大力支持移民和軍屯。
    軍屯的做法能讓北方百姓沒有那麽大的壓力,而且也能使得邊境自給自足。
    所以朱元璋得知後世子孫把士卒搞成那個樣子,並沒有想出什麽更好的解決辦法。
    因為目前這就是最利於大明的辦法。
    朱元璋打算找到銀礦後,要把銀子以賞賜的方式,發給北方的士卒,讓他們也能消費起來,降低南北經濟差距。
    南方地區經濟發達,大量的銀錢流通取代了元朝崩壞的寶鈔。
    而朱元璋用大明寶鈔就是為了限製南方人的,免得進一步加大江南和華北之間的不平衡。
    李文忠還在遲疑,就聽王布犁蠱惑道:
    “表哥,燕雲十六州對我們有多重要,你也清楚。”
    李文忠頷首,燕山山脈上有長城以及各個隘口,就是保護百姓安心種地的東西,也是軍事對抗當中的戰略緩衝地。
    蒙古人都是騎兵,而且騎兵在戰事當中是關鍵性兵種。
    以前李文忠都為自己擁有一支騎兵部隊而感到驕傲。
    騎兵對步兵有著天然的優勢,燕山的存在就是對騎兵起到了極大的克製作用。
    而且軍事價值極高,蒙古人的騎兵優勢無法在此地發揮,其次便是河流,不僅能據河而守,還能利用河流運送軍用物資。
    最為重要的是經濟價值,蒙古人放牧為生,也容易培養大批騎兵,但是他們缺乏生活必須用品,鹽鐵茶葉,經濟也脆弱。
    一旦下白毛雪,他們的牛羊就得成片成片死去。
    然後許多蒙古部落為了存活,就會把老弱病殘扔在最外圍,然後是女人孩子,最中間的才是青壯男人。
    這就是草原的生存習慣。
    女人孩子什麽都不重要,隻有我這個當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們死了,我還可以去搶,就又能組建新的家庭,從而把血脈延續下去。
    李文忠想了想,麵色凝重:“你知道的,陛下拿這群人當寶的,我是想要把他們扔去北方曆練,就怕陛下不同意。”
    “讓這群學子們自己主動申請去支援北方啊。”
    王布犁倒是不覺得朱元璋是個顧及別人性命的皇帝,他對於自己的性命都稱得上是一句漠視,更不用說別人了。
    北方的煤炭資源極為豐富,可以興建不少軍工廠和紡織廠,就避免了軍器再從南方運送。
    李文忠壓低聲音道:“這個得罪人的事,我勸你不要幹,有些人是能反應過來的,他們也不全是傻子。”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唄,對於他們而言,誰能擺脫當官的誘惑。”王布犁毫不在意的擺手道:
    “等我尋個機會,把他們都搞走,出了這個國子監,就讓殘酷的生活去欺辱他們,我相信他們成長起來會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