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按名單抓人一個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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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生日宴會,大家都表現的很高興。
    至少明麵上都高興,誰不高興誰心裏清楚。
    王布犁臉上也都是笑意,直到回了家告訴家人天子對他很好。
    尤其是讓他坐在一旁倒酒的行徑,更是讓王神醫輕微頷首。
    這說明天子是認可自己兒子的,否則也不會在一幫親戚麵前給他那麽大的牌麵。
    尋常人想要給天子倒酒,你配嗎?
    多少人想要來求這門子,都沒有咧。
    待到回了房間之後,王布犁坐在燭光下,手指若有若無的敲擊著椅子扶手。
    他閉上眼睛。
    總覺得朱元璋的那套說辭絕對是隱瞞了什麽。
    一切過於巧合,按照邏輯而言,那就都不是個巧合,而是精心設計出來的巧合。
    堂堂天子,憑什麽青睞自己這個小吏?
    既然朱元璋打著郭主事的名義第一次來視察縣衙知縣的工作,可自己都在廁所貓著咧,還被老朱給叫進去聊了聊。
    那個時候他就聽聞自己在街麵上“王半升”的傳聞,所以一定要見一見真人嗎?
    可以說,王布犁為了完成既定條件,確實十分努力才當上了典吏,有些名聲在外。
    最讓王布犁不解的是,老朱他憑什麽如此重視自己。
    我能對他能產生什麽樣的巨大利益?
    破案?
    別逗了。
    江寧縣那些疑難雜案,自己也是一個都破不了的。
    還是扯閑篇吹牛逼怎麽更好的開青樓掙錢,讓他高看自己一眼?
    不得不說夜秦淮確實是賺到大錢了,可也不至於讓他把嫡親女兒嫁給我啊!
    明顯不合理。
    王布犁停下敲擊的手指,一時間想不清楚這裏麵的道道。
    因為他不覺得老朱是一個“平易近人”的皇帝,也不是一個閑的蛋疼專門騰出時間,去找一個小吏聊天的皇帝。
    他對自己有多苛刻,無論是書上網上,還是從如今接觸過他的人嘴裏,王布犁都聽過也見過了。
    而且就算是朱元璋看重一個女婿,也不會專門騰出來這麽多的時間閑聊。
    真以為他是你親爹啊?
    老朱連他自己的親兒子都分等級的,更何況你一個外人。
    可王布犁心中的秘密也不能往外說,更沒有人可以給他分析分析。
    於是他隻能捏熄了蠟燭,脫了衣服躺在床榻之上。
    人生亂套我睡覺。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朱元璋半夜醒了,他覺得今天這番表演非常成功,足可以迷惑王布犁。
    任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天底下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能進入仙境當中。
    朕乃是天子,進入仙境那可實在是過於正常了。
    目前而言,王布犁對他的用處極大,雙方又有了翁婿關係。
    關建是翁婿之間也十分的親近!
    這就讓朱元璋更滿意了,他不相信王布犁會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疏遠的一筆。
    最重要的是朱元璋覺得王布犁認同他立下的太子,願意輔佐他。
    唯一的變數就是他的長子會病逝。
    就是病逝的緣由朱元璋隻曉得一點,那就是外出考察適合定都的地點,以至於勞累交加,水土不服加重病情之類的。
    那就盡量保證他兒子身體健康,遷都這件事可以讓別人去幹呐。
    再加上八段錦也是有效果的,讓標兒勤加練習,身體也會更健康。
    那還能出什麽意外?
    “重八,你與布犁攤牌之後感覺怎麽樣?”
    聽著自己發妻的詢問,朱元璋語氣還是充滿著得意之色:
    “朕一早就猜出他措手不及,可真看見他那副表情了,咱還是覺得可樂。”
    馬皇後也是許就沒有見到重八這般高興了,便順著話頭道:
    “布犁是個好孩子,也是個聰明孩子,你可別把他嚇到了。”
    “不會。”
    朱元璋確實滿不在乎的道:“咱在宴席上故意試探他,會不會跟以前一樣對咱進行勸諫,就是朕想要給兒孫們一個無憂無愁的生活,還真被他給勸住了。
    這小子並沒有因為咱是皇帝就戰戰兢兢的不敢直言。
    仔細核算下來,消耗是有些過大了,咱也不清楚縮減開支後,子孫們會不會出現吃不飽飯的日子。”
    馬皇後對於這事倒是看得開,兒孫自有兒孫福。
    更何況在大明宗室子孫最差還能再出現成為乞丐,瀕臨餓死的情況?
    他們夫妻倆認為都是不可能的事!
    隻不過老朱覺得虧待誰,也不能虧待了他的後代們,就想著給多點。
    反正天底下是他老朱家的。
    官府撥出些許糧食供養他的子嗣又算得了什麽?
    那是應該的!
    “這件事咱還得好好合計合計。”
    朱元璋稍微思考了一二,斟酌的道。
    藩王供養支出巨大這件事,到了後期對於大明而言是一件極大的支出。
    尤其是朱家旁係子嗣與主脈子嗣已經是兩個階級了。
    宗室的窮親戚可真不少,更何況這般窮親戚們在明末的時候,加入起義軍的也有不少。
    反倒是朱明秀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越來越臨近婚期了,她著實是有些緊張。
    雖然那副素描畫像在大師眼裏算不得什麽,但總歸是獨家手藝,旁人怕是不好學了去。
    最為關建的是朱明秀覺得自己的夫君十分厲害,旁人拿燒火棍能畫出這般神似的作品來嗎?
    根本就不可能,他們隻會胡亂作畫。
    再過幾天,她的侍女小花就要奉命去試一試“新駙馬”的床上成色了。
    一想到這裏,朱明秀拿著薄被子舞著自己的臉,想著嬤嬤給她看的畫冊,雙腿不自覺的夾著被子。
    第二天一早。
    王布犁依舊起了個大早,目前沒什麽手機在旁邊。
    他很難熬夜什麽的。
    早睡早起,日子也算悠閑。
    然後牽著大黑馬出了門,慢悠悠的奔著縣衙而去。
    雖說小黑子是個不合格的驛馬,但對於托王布犁這個閑散人員,用的不勤,那是綽綽有餘。
    反正就沒見過王布犁騎馬疾馳的事,也就上下班代步,或者去城外溜達一圈。
    小日子過的可比驛站要強上許多,在縣衙可是有人輪番伺候“領導座駕”的。
    等到了縣衙,眾人依舊問好,隻不過情緒,顯得更加情真意切一些罷了。
    畢竟王布犁是實打實的讓他們的腰包鼓起來一點,也用不著擔憂朝廷會派人來查他們收黑錢。
    光是把錢洗白這件事,眾人就得捧著王布犁這個駙馬。
    天知道駙馬成親之後,還能不能在縣衙待著。
    下一任典史還有膽子這麽幹嗎?
    從王布犁給大家帶來切身利益之後,誰都不想著到嘴的鴨子飛走了,以至於剛剛拿了一次的“補貼”就沒了。
    王布犁見蔣環過來牽馬,心中立馬閃過一絲念頭。
    這個人就是檢校的。
    定然是朱元璋塞進自己的當時的刑房之人,還有另外一個同期進來的也是。
    這是放在明麵上的,沒必要動,也用不著試探。
    不過王布犁並沒有戳破,依舊裝作不知道。
    以老朱的思路,指定是沒少在縣衙當中安插眼線,誰不清楚他特務治國啊!
    就是為了顯示自己什麽都知道,讓底下的臣子戰戰兢兢的。
    等到王布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後,照例開始寫自己虛構的工作日誌。
    老朱你不是喜歡監視別人幹活沒幹活嗎?
    看看幹活多寡嗎?
    老子讓你看個夠!
    看看最後誰先熬不住。
    因為王布犁覺得老朱又不是派人隻監視自己一個人,朝中大臣也都排得上號的。
    他不相信胡惟庸暗中結黨的事情,老朱會不知道,他現在隻不過是為了達到自己廢除宰相製度在裝不知道。
    “駙馬爺,要去巡街嘛?”
    捕頭鍾牛進來詢問,最近兄弟們幹勁很衝。
    誰要是敢隨意在街上鬧事,直接抓進大牢,又是一項進項。
    所以那些想要搞事的人可都掂量掂量犯罪成本。
    就算你沒錢那也沒關係,直接讓伱在牢裏幹活出賣勞動力賺錢,隻不過這錢也不給你這個犯人。
    “昨天去宮裏吃酒,累了,今天不想動,好不容易盼來個假期,結果還沒歇著。”
    王布犁擺擺手表示今天不想出去晃蕩。
    “行,駙馬爺好好歇著。”
    鍾牛卻是滿滿的羨慕,他也願意去皇宮受這累,奈何自己早就娶妻成親了,沒有機會了。
    “那我帶兄弟們去街上巡邏。”
    “嗯。”
    王布犁應了一聲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既然老朱喜歡勤奮幹活的人,那打造人設這個形象,王布犁可是手到擒來的很。
    放眼整個大明,誰有我會摸魚?
    縣衙一幫人便喜氣洋洋的出去巡邏了,咱得維護江寧縣的治安,免得有地痞來欺辱百姓。
    王布犁放下手中的筆,背著手站在廳外,瞧著葉子一點點變黃。
    朱元璋神情飽滿,昨天睡的太早以至於身體還有些不習慣。
    今天那些監生們也該回來向戶部分別上書了。
    朱元璋叫人全都拿來親自看,有幾個倒是說災情不嚴重的,剩下的全都是災情嚴重。
    可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災民進京來領取俸祿。
    朱元璋直接把戶部尚書叫來了,大抵原因是各戶所申報災情的,人各有田不多,皆非無田之戶。
    係是有產之家,不敢受賑。
    朱元璋從內心便不相信他們的說辭。
    他認為地方上的部門不肯率災民入京接受賑濟,定是心裏有鬼。
    畢竟朝廷賑災,朱元璋是不願意假借他人之手的,就是想要地方官員帶來
    這個“鬼”就是謊報災情!
    糧長們用銀錢買通了派去基層查探災情的監生,但是他們沒辦法按照十分之災的謊言去湊齊足夠多的災民,也無法強迫未受災的百姓冒充災民進京。
    因為被強迫者到了京城,就會舉報他們。
    這麽多人,難免會有膽子小的,不願意冒險。
    這些奸頑之徒隻好找理由拒絕率百姓前往京城領賑濟糧。
    最終的受害者是那些真正的災民。
    他們來不了京城,領不到賑濟糧。
    朱元璋已經理清楚了這其中的邏輯。
    更何況他早年也當過“災民”,所以才親自製定了賑災標準:有產之家不賑,無產之家佃戶人等領赴京來。
    出台這個標準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將錢糧盡可能用在最需要救濟的百姓身上。
    朱元璋出自底層,很清楚地方官吏在賑災活動中會玩“以熟作荒,以荒作熟,以多作少,以少作多”的把戲。
    最重要的是他時時刻刻對手底下的臣子,都抱有極大的不信任感。
    沒關係沒錢的普通老實人,遭災十畝,地方官吏可能隻給寫五畝。
    有關係有錢的權貴富豪,遭災五畝,地方官吏可以給他們寫十畝。
    朱元璋下令隻賑濟佃戶,且要求地方官吏將佃戶送至京城受賑,便是要消滅這類舞弊的空間。
    當地方官吏以告災百姓多少都有一點田產為由,遲遲不送災民入京時,朱元璋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的計策起了效果。
    老朱的計策用意是真滴好,但實際操作性卻很差。
    農戶向大明朝廷報災,是希望官府能減免田賦並施加救濟。
    但是向朝廷繳納田賦是田主的義務,災情來了,田主便會有動力去向官府報災。
    佃戶的情況卻不同,他們沒有向朝廷繳納田賦的義務,隻有向田主繳納私租的義務。
    災情來了,佃戶的第一反應,是跑去向田主懇求減免私租,而不是跑去向官府報災。
    以助於現在賑災的情況,全都停擺了。
    朱元璋也清楚到了收網的時候,便吩咐宦官把他的小箱子拿出來,掏出裏麵的名單,又把監生的名字給填上,喚來毛驤,叫他按照名單抓人。
    於是剛剛回到國子監的一些監生們,還沒來得及炫耀一陣,好些個人全都被抓起來了。
    “為什麽要抓人?”
    倒是一向以嚴苛著稱的曹國公李文忠出麵製止。
    檢校頗為客氣的拱手:“回曹國公的話,這是陛下親自吩咐,按照名單抓人,他們在地方上做了什麽事,自己個心裏也清楚。”
    作為校長的李文忠聽到檢校的回答,便回頭看向那幾個哭喊的學子,見他們縮著脖子也有躲閃之意,便揮了揮手不再阻攔。
    本來他以為陛下是挑選一些人去提前曆練一二,結果曆練回來,效果不是很好。
    “到底發生何事了?”
    李醒連忙擺出自己是韓國公三子的身份。
    檢校到沒有不給麵子,隻是說了受賄兩個字,其餘便不再多說了。
    這種事又不是什麽秘密。
    於是沒被抓的學子便遭到了追問,那些糧長的手段無外乎酒色錢,以及說什麽朝中有人,將來能提攜你。
    有人是膽子小不敢接著。
    有人是現場滿嘴答應,回到京師就如實報告。
    有人則是具體分析,咱將來都是要去北邊曆練的,將來就算升職也是在北邊,你朝中有人好做官,關我屁事。
    誰不知道陛下最恨貪汙之人,還想拉我下水。
    老子到時候寄給你們往嚴重了寫。
    這些想要占官府便宜的糧長們,大抵是沒有膽子玩火燒欽差,製造意外死亡的事件的。
    說句實在的,在國子監學習的人,大部分都沒有見過多少錢。
    這裏麵的勳貴子弟始終是少數人。
    所以第一次就沒忍住心中的貪念,著實是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檢校很快就把國子監的學子按照名單送到了江寧縣監獄,畢竟這裏獲得的銀錢也有陛下的一份。
    王布犁被田留根請去交接的時候,還是有些發懵。
    老朱怎麽把國子監的學生都送來了?
    這件事是交給刑部尚書錢唐主抓,天子就是想要殺一部分人的。
    “駙馬爺,情況就是這樣。”
    檢校給王布犁匯報完了工作,請他在交接名單上簽字。
    待到檢校這幫人走了之後,田留根等人明顯鬆了口氣。
    這幫人煞氣太重了,真不是吹的。
    “駙馬爺,老規矩?”
    “嗯,該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他們本來都沒幾個錢,卻都栽在幾個錢上。”
    王布犁慨歎一聲,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老朱搞的這些預備役官員,大抵也是不合格的。
    至於教導什麽忠於君父那套理論,大家都是嘴上說說,誰真他媽的往心裏去啊?
    偏偏老朱就覺得這種手段有用。
    可能在他的思路當中,百姓都變成了泥捏的了。
    他這個皇帝想怎麽捏,百姓就得變成什麽樣的形狀,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否則如何能使得老朱家千秋萬代呢!
    “主簿,救我啊,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沒架住他們的酒色上了當,才答應的。”
    有學子大聲嚷嚷,畢竟他們這些人可都是經過王布犁麵試錄取的,稱得上是座師。
    “老師,救我。”
    “我記得外派的人也不止這些人吧,為什麽剩下的人陛下都沒有抓呢?”
    “就你們冤呐?”
    “他們定然是抵禦住了誘惑,我要是搭救你們,豈不是讓這些堅守本心的學子寒了心?”
    王布犁擺擺手,這種事他就管不了。
    更何況老子當時錄取的人多了,早就忘了你們誰是誰。
    田留根等人也不留什麽麵子,直接給踹進大牢當中,不知道陛下最恨官吏貪汙的?
    他們這些人以前搞錢都是鳥悄的,不敢多要。
    縣衙外麵掛的人皮可不是擺設,對於縣衙大多數人都有著極大的震懾力。
    這群雛兒以為去了外地,天子就不知道了?
    他們剛把奏報遞上去沒多久,大部分外派的學子就被抓了。
    簡直是異想天開。
    監獄裏一片哭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