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對於這父子倆的言語反應，感到不對勁。
    因為按照他的理解，自己說一文錢不花就把這事給辦了。
    老朱指定能高興的大叫起來，而不是這幅懷疑的模樣。
    他一個摳逼性子，怎麽轉性了？
    王布犁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府衙當中，會沒有朱元璋的眼線。
    有些事情雖然自己能夠隱藏，但是他的眼線大概也都能把看到的匯報給老朱。
    朱元璋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模樣？
    總之，王布犁與朱元璋之間已經有了猜疑鏈，故而是很難取得雙方最大的信任。
    “嶽父，太子哥，我就是一文錢沒花，把這事給辦了！”
    王布犁重複了一句。
    朱元璋父子兩個臉上，依舊是不肯相信的表情。
    他們認為王布犁是在哄騙他們。
    琉璃那麽珍貴，如何能一文錢不花？
    你就算不是去搶的，自己做出來的那也需要許多珍貴的材料啊！
    真以為咱不知道市麵上的琉璃賣的有多貴是吧？
    “無妨，你就實話告訴咱就行。”朱元璋難得大氣的道：“朕是真心想要給你補差價的。”
    還他媽的補差價？
    你個老東西，又在這裏試探我是吧？
    王布犁哼笑了一聲：“陛下，你也知道那意大利來的商人們，前來中原兜售珍貴的琉璃。
    咱們這裏見的少，再加上距離遙遠，物以稀為貴正常。
    可是我聽聞咱意大利那裏，琉璃這玩意雖然珍貴，但也並不是跟他們說的一樣，誰都用不起的。
    經過我的鑽研發現，琉璃其實就是沙子經過高溫，然後就能變成琉璃。
    所以隻要掌握了方法，我是一文錢都沒有花，就把琉璃的秘方給搞出來了。”
    朱元璋哦哦了兩聲，沒言語。
    他雖然清楚的知道王布犁能夠進入仙境，可這種點石成金的手段。
    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值錢的沙子。
    用火燒，就能變成價格極高的琉璃？
    這不是點石成金又是什麽！
    琉璃這玩意在中原是極為值錢的。
    無論是番邦小國亦或者各地的土司，咱大明用不值錢的沙子，來換取他們手中的金銀以及大量的物資。
    一想到這裏，朱元璋愣愣的坐在台階上，久久沒緩過神來。
    賺大發了啊！
    “點石成金！”
    朱標連忙大聲嘶吼了一聲，上前搖晃著王布犁：
    “你小子真會點石成金的仙術啊！”
    朱標心情更是激動，你小子終於要暴露了是吧？
    王布犁輕微的搖搖頭。
    學不好數理化，那才是處處都是魔法咧。
    “琉璃不過是被人先發現了，我從中取個巧，給破解開了，就如同魯班鎖一般。”王布犁掙脫朱標的搖晃：
    “太子哥，你莫要過於激動了，什麽點石成金的仙家手段，那都是騙人的。”
    “伱正常一點。”
    朱標如何能不激動啊？
    他可是第一次見到仙術。
    至於什麽一塔裏國來的商人也會做琉璃，他又不是沒見過，都是有雜色的。
    哪像王布犁秘方做出來的琉璃，透明多，有雜色的很少見。
    品質明顯不一樣。
    這還不是仙術，那又能是什麽！
    就算王布犁借口是破解什麽一塔裏商人的秘方，那朱標也不相信。
    朱元璋抬頭瞥了王布犁一眼，真是咱的好女婿啊！
    他相信有了琉璃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大明還會缺錢嗎？
    一塔裏距離大明足有十萬裏之遠，就算他們將來帶著琉璃前來大明發賣，但還能賣上什麽高價格嗎？
    顯然不可能。
    到時候各處都得是大明造出來的琉璃啊！
    朱元璋已經開始想著如何把這些沙子高價又有效的賣出去。
    最好也能讓江南那些大地主，大豪商們也來買一買。
    他們的錢才叫個多咧。
    朱元璋一直都想要搞錢，目標明確，就是要搞江南那批地主的土地。
    否則也不會每次掀起大案，都要往江南那批人身上牽連。
    總之。
    對於貧窮的朱重八而言，誰有錢，朕就要搞誰的錢！
    如此，才能把他的錢變成朕的錢。
    朕才能有手裏的錢，去幹更多的事情。
    王布犁的攤牌，直接讓老朱對於蒙騙高麗使者的是事情拋在腦後，一直想著如何用琉璃賺大錢。
    等等。
    可是這個秘方是咱女婿的。
    朱元璋突然反應過來，縱然王布犁說他一文錢沒花，可那秘方也是他自己個想出來的。
    這是沒法仔巧取豪奪的。
    更不用說要讓自己女婿主動獻出來。
    可朱元璋又想要。
    朱元璋思來想去給王布犁什麽東西交換，封個爵位吧，即使是伯爵，那他也沒有軍功，更加不合規矩。
    最重要的是老朱依舊把這個手段歸納於奇淫技巧。
    天下哪有因為奇淫技巧就能封爵的？
    有些難搞了。
    朱標暫時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他隻是沉溺於王布犁點石成金的手段當中，恨不得一會立馬去王布犁的府中見識見識。
    那些工匠是怎麽做的！
    王布犁倒是沒什麽感覺，這種原始玻璃也就這樣，他還打算今後讓人在背後刷水銀，搞出一麵鏡子來。
    畢竟銅鏡雖然也能照一照，但是他總覺得不是很習慣。
    “爹，我想去寧國的府中瞧瞧去。”
    朱標終究是挨不過自己內心的好奇勁頭。
    “好。”
    朱元璋一口應下，他正是想要獨立思考思考呢。
    王布犁覺得跟老朱假模假式的匯報完了，也不想再待著了，立即就帶著朱標走了。
    就在他們走後，朱元璋依舊鎖眉，內心極為糾結。
    待到吃午飯時間，馬皇後照例帶著飯菜走過來，她本以為是父子三人，未曾想就剩下重八一人。
    “陛下，怎麽還在發愁？”
    馬皇後昨天夜裏還聽朱元璋巴巴說哄騙高麗使者的事情已經成功了，今天一大早王布犁就會來補充細節。
    朱元璋見馬皇後來了，連忙把她叫過來，坐在自己的身邊。
    二人坐在台階上，朱元璋道：“妹子，咱在心裏糾結的是，該怎麽把這點石成金的秘方從王布犁手裏換回來。
    雖說他是咱的女婿，但是前麵給了你香水、衛生巾的秘方，接下來會有什麽胰子，朕若是再伸手跟他要這個製作琉璃的秘方，那也忒不是個東西了。”
    朱元璋這個人還是感恩的，至少郭家的女人他都給照顧到位了，而且也給郭子興追封了。
    “陛下是怎麽想的？”
    “咱想要給他封個伯爵，可又定下沒有軍功不得封爵的規矩，若是貿然給王布犁封爵，這不是壞了規矩嘛。”
    “封爵？”
    馬皇後也覺得封爵是正常的，畢竟這小子也沒藏私，有什麽好東西都懂得分享。
    “倒也不是不可以。”
    朱元璋瞥了馬皇後一眼：“朕就是那麽一說，你就同意了，妹子，你未免也太偏愛於王布犁了吧？”
    馬皇後裝作沒有聽懂他陰陽怪氣的話語：“你都問我了，我為什麽不能附和？”
    “非得讓我反對你這個當皇帝的話嗎？”
    “我可不敢。”
    朱元璋被馬皇後懟的嘿嘿一笑，沒接話茬。
    倒是馬皇後再次說道：“誰說咱女婿他沒有立下軍功啊？”
    “啊？”
    “往前說那些針對遼東地形利於行軍的武器，
    近了說謀劃削弱北元這件事，幾乎板上釘釘了。
    難不成非得等事情成功之後再封爵嗎？
    如今咱女婿是一副赤子之心，可是一旦長久得不到獎賞，再加上他年歲大了，懂的又多了，更不會像現在一樣對咱們什麽都說了。
    一個伯爵，你還舍不得了，真是小氣的不得了。
    王布犁這小子幫了你多大的忙，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縱然是給他個國公傳承，那也是咱大明的幸運。”
    馬皇後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總之她女婿幹了許多有利於大明的事，你這個當皇帝的竟然習慣了不知道要做出獎賞？
    給他身上多掛幾個職位，每個月多發幾石糧食，就叫獎賞了？
    讓他人知道真相，牙都得笑掉了。
    堂堂大明皇帝對於自己的女婿竟然這般苛刻。
    願不得王布犁總是不想去上值，人家性子憊懶是憊懶了一些。
    但是你堂堂天子，有功都不知道要及時賞賜。
    難不成真的還要讓王布犁變成文正那孩子那樣嗎？
    馬皇後真是覺得朱重八變了。
    以前沒當皇帝的時候，對自己苛刻，對手下的兄弟們大方。
    現在他當了皇帝，依舊對自己苛刻，但是對手下的臣子變得不那麽大方了。
    即使馬皇後說了這麽多，但朱元璋還在糾結。
    於是馬皇後隻能放出大招：“重八，難不成你忘了文正的教訓了嗎？”
    朱元璋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媳婦。
    “你胡說什麽。”
    “我隻是告訴你，不要過於鑽牛角尖了。”
    馬皇後絲毫不畏懼，反正他們夫妻兩個有什麽話就說什麽唄。
    朱元璋又頹然的低頭，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反駁自己的媳婦。
    朱文正這件事，終究是他內心當中的痛。
    “罷了罷了。”朱元璋站起身來，悠悠的道：
    “咱把胡惟庸叫來，讓他參謀參謀，該給王布犁封一個什麽名字的爵位吧。”
    馬皇後也懶得理會朱元璋要去怎麽辦這件事。
    當了皇帝後，也不再是直來直去，而是要讓底下的人說出他的意思來。
    馬皇後也不知道怎麽規勸？
    她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夫君當了皇帝後，變得有些束手束腳。
    再也不像以前一樣，許多條條框框都被他自己給設住了，他不想跳出去，別人也別想跳進來。
    終究是穿上鞋了。
    “吃飯吃飯。”朱元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胡惟庸從案頭上抬起頭。
    那日被天子勉勵後，他正在勤勞的處理政務，聽到陛下要召見他。
    他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跟著宦官一路到了大殿。
    朱元璋開門見山的告訴他王布犁的計策已經成功了，咱不知道要如何獎賞他。
    還得是你這個丞相出麵。
    胡惟庸連連說了升官以及發金銀之類的，甚至連獎賞他的家人都說出來了。
    朱元璋還是不同意。
    胡惟庸心下大驚，難不成就剩下封爵這條路了嗎？
    於是他試探的詢問：“陛下，莫不如給駙馬封爵。”
    “合適嗎？”
    朱元璋沉默了一會才反問。
    胡惟庸一下子了就愣住了。
    完蛋了，自己的猜測竟然成真了。
    天子真的要給王布犁封爵。
    “合適。”
    胡惟庸便快速的回答，又說著王布犁的種種優點。
    “那你說封個什麽爵位合適呢？”
    “回陛下，臣認為伯爵的位置合適，當年劉基也總是給陛下出主意，最終封了誠意伯。”
    “嗯。”
    朱元璋輕微頷首，吩咐胡惟庸回去想一想，給王布犁封個什麽伯爵。
    待到討論之後，再正式上書。
    胡惟庸出了大殿還是暈暈乎乎的。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最讓他不理解的事情。
    陛下一向對爵位的事情看的很重，如今哄騙北元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奏效，怎麽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給王布犁封爵了？
    這件事從裏到外都透露出不對勁。
    有問題啊！
    但問題出現在哪裏，胡惟庸一時間又想不明白。
    於是他隻能著急自己的班底，詢問此事的看法。
    右相汪廣洋如今還在廣東呢，召他回來的詔書不知道有沒有送到他的手中。
    目前還是胡惟庸這一個獨相。
    “啊？”
    塗節同樣不理解，王布犁他何德何能呐！
    “丞相都不曾封爵，怎麽到了他那裏就要封爵了？”
    塗節話也快，直接為胡惟庸打抱不平。
    胡惟庸對於封爵這件事想都沒有想過，他也沒機會立下什麽戰功。
    況且文官封爵，本來就不是一件常見的事情。
    從根源上來講，駙馬都尉這個職位，那也算不得一個文官。
    另一個心腹陳寧捏著胡須不言語，其實胡惟庸更加在意他的思路。
    “你怎麽看？”
    “我不想看。”陳寧笑了笑搖搖頭：
    “既然是陛下定的，那早就有所考慮了，我們隻需要提出名字，讓陛下挑選即可。”
    胡惟庸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這件事從天子嘴裏說出來了，那就是板上釘釘。
    陳寧是覺得既然王布犁如此深厚天子寵信，他們為什麽要去當攔路石呢？
    更何況先前不是說要把王布犁給拉上他們的戰船嘛。
    待到封爵的事情一出，朝中定然會有許多臣子看不慣王布犁，那些人彈劾放心大膽的去彈劾唄。
    到時候有他們這批人給他遮風擋雨的，順便叫王布犁見識見識他們淮西勳貴的實力。
    大家接觸那也是板上釘釘的。
    陳寧並不覺得王布犁是一個不懂輕重之人。
    最重要的是，自古以來，天子與臣子之間就是有著極大的對抗與合作。
    誰敢跟天子一條心呐？
    下場就如同晁錯一般，結果穿著朝服呐，在東市把自己的性命給搭進去了。
    還是腰斬，一時半會死不了的那種。
    “不錯。”胡惟庸連連表示讚許：“咱方才隻是有些驚詫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還是辦正事要緊。”
    王布犁與朱標坐著車架沿著洪武大街直接回家。
    朱標興奮的情緒依舊沒有平靜，最近天氣熱了，他自己個扇著扇子：
    “妹夫哎，你真是讓我過於開心了。”
    “人家都說點石成金的手段是假的，總算是讓我瞧見一回真的。”
    王布犁同樣搖著扇子：“太子哥，你瞧瞧你這話說的，一旦琉璃賣的越來越多，那價格就會下降，所以點石成金也就不存在了。”
    “那不一樣。”
    朱標卻是不讚同王布犁的觀點。
    從無到有，那就是點石成金。
    就算將來製作出來的琉璃足夠多，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現在誰家裏要是沒點琉璃製品，都算不上什麽富貴之家。
    等到了公主府，大門洞開，太子的車架直接趕了進來。
    朱明秀聽聞太子來了，也前來迎接。
    朱標說了幾句話，便直接讓王布犁帶著他去看。
    結果卻是在進門前，遞給朱標一件口罩，叫他戴上。
    總之是聊勝於無。
    這次就算是太子的貼身護衛也沒有被允許進去。
    公主府的地盤夠大，弄個小心廠房還是可以的。
    三個工匠在裏麵做事。
    廠子裏很熱，因為要用火，爐子得一直都點著。
    冬天還好些。
    但是夏天可就難熬了。
    當朱標瞧著沙子真的在他眼前變成了琉璃之後，依舊感到不可思議。
    等出去之後，朱標覺得自己身上都熱的出汗了。
    於是二人洗了個澡後，坐在大廳內。
    朱標依舊是表示極為震驚：“妹夫，你說這種情況是誰發現的呢，太神奇了！”
    “我覺得是道士，他們喜歡什麽都用火練一練。”
    王布犁的話讓朱標想起了嘉靖，挺好的一個皇帝，非得去修仙問道，天天自己個煉丹。
    要采宮女的經血，結果被一幫宮女合起夥來刺殺。
    要不是她們經驗不足，堂堂大明皇帝就真的讓人給勒死了，那可真是丟他這個祖宗的臉，徒增笑料。
    到底是哪個人給他洗腦的，讓他喜歡上煉丹的？
    “哎，你說怎麽會有人那麽願意修仙呢？”朱標看向王布犁等待著他的回答。
    “因為他們都妄想長生。”
    王布犁覺得古人對於仙人的認知都是有所不足的，反正為了修仙什麽樣的方式都想要嚐試。
    但是他緊接著解釋道：“太子哥，這世上真沒有仙人，那沙子變成琉璃也不是什麽仙法。”
    “我信。”朱標極快的點頭：“真的，我特別相信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