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下金蛋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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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駙馬,你也算是咱兵部的人了。”
    林榮捏著胡須斟酌道:“你說,咱們兵部能不能也搞一個什麽專項工程,用來籌集一些專項款。
    俗話講男人腰包裏不鼓,咱說話就不夠硬氣,一直都是往外花錢如流水,從來沒有往部裏拿過錢啊!
    以前工部在六部的地位屬實是墊底的存在,如今都要站在戶部頭上去了,看的老夫那是一個羨慕哎。”
    王布犁很是疑惑:“打仗是一件很賺錢的事,怎麽還能賠錢呢?”
    “哎呦,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一旦打仗,軍費那是花的如流水。”
    林榮連忙大倒苦水,就算是陛下確立屯田養兵,不費百姓額外負擔的基本國策,三分守城,七分屯種。
    還有民運、京運、鹽引,則是屯田收入不足的輔助手段。
    別說征戰的時候花錢如流水,就算是平日裏訓練那也是得掏錢的。
    就算兵部是十分重要的部門,可根本就不掌握軍政實權。
    林榮雖為正三品尚書,可手裏的權力小的可憐。
    一個是要受中書省的控製,二則是大都督府軍權過重。
    兵部完全變成管理後勤的了。
    直到朱元璋廢除中書省,大都督府分權於五軍都督府,兵部的地位才日益上升,成為曆朝曆代兵部當中實際權力最大的,連清廷都不能與之相比。
    王布犁聽完之後輕微頷首:“林尚書,打仗的事我不是很懂,但是怎麽賺錢我還是有點小心得的。”
    “還望駙馬不吝賜教啊!”
    林榮頗對老朱的脾氣,也是一個勤奮肯幹之人。
    運氣也不錯,在胡惟庸案爆發之前直接累病死在工作崗位上,被老朱給賜給超規格的棺槨送回老家福建安葬。
    “既然林尚書目前隻能管理後勤之類的,那就在後勤上做文章。”
    “怎麽做文章?”
    王布犁開口道:“當然是打仗的時候,兵部負責糧草運輸以及軍械的供給,但是去的時候滿滿當當,回來的時候車子空了大半。
    不能白跑一趟,士卒打了勝仗自己也有不少繳獲,他們要是想要帶在身邊也不利於作戰。
    兵部就從中收取一點運輸費用,給士卒吧繳獲帶回家去。
    或者兵部直接花錢把繳獲從士卒手裏買下來,錢也用不著現場結給他。
    而是雙方簽訂一個協議,留條子簽字對賬,直接把現錢發給家裏人,家裏人得到確切的金錢後也要留一份紙條簽字留存。
    在這個過程當中,兵部就能從中賺取一點運輸費用,打一次大仗,少數得十萬人,獲得賞賜的也絕不在少數,這其中的利潤是很可觀的。”
    其實王布犁的想法就是依托朱元璋大肆修建的驛站來做文章,誰讓兵部現在是管後勤的呢。
    林榮聽了王布犁的話,稍微思索了一會便開口道:
    “這其中的信任問題很難,尤其是士卒還可能會戰死。
    他們很擔心朝廷的一些人發死人財,沒把賞賜如實給他們帶回家去,而且容易死無對證。”
    “嗯,所以就需要兵部留一份資料,現場的文書那裏也要留一份資料,士卒手裏也留一份資料,到時候還需要抽出時間來核查是否一樣。”
    “嗯,這個主意倒是也不錯,正適合我兵部目前的情況。”
    王布犁想了想又開口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兵部能從小國賺錢的法子。”
    “哦?”林榮的大小眼再次盯著王布犁:“還請駙馬多說說,我好參謀參謀。”
    “如今周遭國家弱小,高麗受到倭寇的侵襲,我大明可以派出一部分人馬去那裏駐軍,但是高麗需要花銀子雇傭,如此一半銀子歸士卒個人,一半銀子歸兵部的安排。”
    “但是一個高麗,駐紮不了太多的人馬。”
    王布犁又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裏的小國可是飽受蒙古人的奴役,我大明今後有機會自是要解救那些人於水火當中。
    偏遠地區環境惡劣,就多分給士卒一些,到時候他們的戰利品也能通過兵部運輸拿回家裏,
    所以這幫蠻夷給大明付點銀子又算得了什麽?”
    打仗收錢。
    林榮當真是沒有奔著這方麵想過。
    這不是妥妥的養魏博牙兵的意思。
    到時候不受控製,再遭到反噬,對於大明的統治很不利。
    林榮覺得還是王布犁的第一個主意比較好。
    這個為小國撐腰打仗收錢的法子,實在是過於激進,目前不值得推廣。
    至少林榮不想去推廣這件事。
    “駙馬,此法過於冒險,咱們還是詳細的研究第一個辦法,該如何鋪出來。”
    王布犁則是搖搖頭:“林尚書,你還是先想一想兵部要賺這個錢之後做什麽用,才能被陛下批準,否則這個差事憑什麽你兵部的人來做啊?”
    林榮嘶了一聲,確實是這個道理。
    雖然駙馬的這個主意很好,但最終拍板決定權還是在陛下那裏。
    林榮是覺得手裏沒錢跟手裏用錢不用,那是兩種狀態。
    到時候咱兵部的人出去說話腰杆子就硬!
    戶部尚書楊思義其實根本就沒有去詢問胡惟庸。
    他就是不想給王布犁批太多的錢,最好讓他親自去找胡相。
    所以楊思義出去撒尿後,本想推門而入,卻偶然聽見林榮這個大小眼再詢問王布犁怎麽給兵部賺錢的法子,他就停住了,站在外麵一直聽。
    聽著聽著楊思義的心思就開始活泛起來了。
    現在戶部想要動工部那筆錢,都極其難,還得在陛下麵前“打嘴仗”。
    按照以前的模式,工部他也配同戶部在朝廷當中相互爭論?
    現在的薛祥可是硬氣的很,不是陛下開口要錢,這筆錢財誰都別想惦記。
    上來就是你懂不懂什麽叫做專款專用啊!
    你現在就挪用公款,什麽時候能還上?
    戶部雖然掌管征調賦役,管理稅收,但是目前收上來的大多都是實物,手裏也沒多少錢,寶鈔的發放可一直都掌控在陛下的手中。
    於是楊思義咳嗽了兩聲,推門進去,麵帶笑意的道:
    “駙馬爺,一萬貫這件事可能一次性給不了,咱們前期再給你撥過去四千貫,用完了之後,咱們再撥五千貫可行?”
    王布犁倒是也沒有想著必須要拿到一萬貫,總歸經費這方麵必須得充足一些,才能更好的激勵這幫搞技術的人。
    方方麵麵照顧到了,讓他們全身心投入到研發當中,創造出更大的價值。
    “既然如此,楊尚書,點鈔吧,點完我就趕回去吃午飯呢。”
    “哎。”楊思義連忙按住王布犁的肩膀:“駙馬爺,其實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就是我戶部如今銀錢太少,有沒有法子也給我們戶部整點錢啊?”
    林榮站起來,大小眼盯著楊思義:“伱可太無恥了!”
    “什麽叫無恥,都是為了大明!”
    楊思義義正言辭的指著林榮:“大小眼,你可別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你個死跛子,膽敢誣陷老夫。”
    王布犁眼瞧著兩個部門的老大開始對噴,差點就上升到肢體衝突。
    他隻是饒有興趣的瞧著接下來的衝突。
    但是楊思義又不可能真打,隻能尬笑道:“駙馬爺哎,你真是看熱鬧不嫌棄事大,尚書之間的毆鬥你怎麽不攔著點?”
    “說實在的,街頭打架的我沒少看,正三品之間的對決,我還從未看過,今天屬實是想要開開眼。”
    經過王布犁這麽一打岔,他們也就各自退了回去,沒有人真動手打起來,有失涵養。
    “林尚書,這件事你兵部怎麽能吃獨食呢!”
    楊思義也是開始吐槽別看戶部富的流油,可那都是假象!
    陛下以前搞的青樓不賺錢之後,內庫向戶部要錢這種事如何能拒絕?
    按照規章製度而言,是不能這樣辦的!
    可整個天下都是老朱家的,朱元璋伸手從戶部拿錢實在是太正常了。
    王布犁聽著楊思義的抱怨,他隻是淡淡的開口道:
    “楊尚書你是手握金山而不自知,如何能跟林尚書這種沒有下金蛋的母雞相爭啊?”
    “還望駙馬爺能夠教我!”
    楊思義絲毫沒覺得王布犁官職小,憑借駙馬的身份就高高在上。
    相反通過接觸他發現此人根本就沒架子,而且好主意真的很多,願不得陛下如此厚愛於他。
    連胡相都要考慮他的建議。
    更不用說大殿內還有駙馬爺的一把座椅。
    這就更加了不得了!
    “第一條呢,就是你全力輔佐工部修好整條京杭大運河,全力保證商路的通行。
    然後再這條運河上設立幾道閘口,用來收稅,這也是我為什麽會請陛下給這些購買國債的商人免稅的一些便利之處。”
    楊思義連連點頭,他光是盯著工部那點專款的錢,可聽了王布犁的解釋,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那簡直是工部再給他戶部做嫁衣啊!
    “哎呀呀,是老夫思維狹隘了。”
    楊思義站起來忍不住拍著巴掌道:“沒說的,咱一定要抽空請老薛去吃飯,還得吃頓好的!”
    林榮的大小眼一閉,懶得看他得意的模樣。
    “駙馬爺,還有第二條呢?”
    “第二條,就是鹽課。”
    “嗯?”
    “世人皆知鹽是暴利,鹽課分領於十三司,不便於統一管理,也容易出現貪汙之事。
    莫不如全都歸戶部統一管理,也好時時派人出去抽查,這鹽稅是否到位了。”
    王布犁捏著手笑道:“天下鹽課在手,戶部富得流油才算是板上釘釘。”
    楊思義一把握住王布犁的手,嘴角都要咧開了:
    “駙馬爺,可不敢亂說啊,咱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明,這個提議實在是太好了!”
    “批給我的錢點好了嗎?”王布犁把手抽出來:“可不能耽誤我回去吃午飯。”
    楊思義立馬衝著外麵大叫,磨蹭什麽呢,趕緊把駙馬爺的寶鈔都帶進來。
    然後王布犁拎著小箱子施施然的走了。
    林榮與楊思義站在門口目送王布犁遠去。
    “不得不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確實如此。”
    楊思義也是佩服王布犁的思路。
    尤其是修繕京杭大運河朝廷沒花一文錢就把活給幹了,還給戶部省了一大筆支出。
    原來後麵還能用大運河繼續給戶部賺錢。
    駙馬爺簡直就是咱戶部的財神爺啊!
    今後可得好好供著,大家常來常往。
    捕頭鍾牛對於駙馬爺吃頓好的安排很是熟練了,要麽就去下館子,要麽就去買頭豬回來,可勁的燉。
    駙馬爺家的十三香多撒點,燉豬肉那叫一個美味。
    所以鍾牛直接帶著人去豬肉鋪子買兩扇肉回來,順便差人把縣衙裏叫出一個廚子來幫忙。
    相比於其餘人吃肥肉,駙馬爺他愛啃排骨。
    這個火候還得專業的人來做。
    於是當王布犁返回兵仗局的時候,魯厚等工匠圍著大鍋在流口水。
    他們這群地位低下的“工奴”,可當真是極少時候能吃肉。
    “駙馬爺回來了。”
    眾人連忙上前行禮。
    王布犁把錢箱子扔給魯厚:“裏麵有四千貫,暫且記在賬上,後麵不夠用再去戶部支取。”
    魯達被這小小的錢箱子砸的七葷八素的,雙手死死抱著。
    四千貫。
    我滴娘咧。
    這錢也太多了,天天吃燉豬肉都沒問題吧。
    “今天也不用幹活,咱們第一次見麵,先敞開了肚子大吃一頓,明天咱們再繼續研究如何改進火銃。”
    “好。”
    魯厚等人大聲叫好。
    駙馬爺果然如同傳說那般大氣,江寧及時雨名不虛傳呐。
    王布犁對於如何激勵工匠很是拿手,便告訴他們研究出來新式火器會有獎賞,提個好的意見也給獎賞。
    總之,銀錢到位,你們有本事就來掙,沒本事就看著別人掙這份錢。
    其實王布犁的這番話給他們砸的腦瓜子嗡嗡的。
    然後等著香噴噴的燉豬肉吃進嘴裏,魯厚突然覺得要是能天天這麽吃,自己這條命賣給駙馬爺那真是一丁點都不虧啊!
    王布犁也是吃的大鍋飯,並沒有搞什麽特殊。
    主要是覺得燉肉這種燉菜,反倒是大鍋更香一些。
    可惜的是沒有粉條,要不然也能搞出來豬肉白菜燉粉條。
    待到吃飽喝足之後,王布犁靠在椅子上:
    “鍾頭,明天給我把縣衙的躺椅弄來,最近一段時間要待在這裏了,江寧縣有事就來這匯報吧。”
    “屬下明白。”鍾牛連忙應聲。
    周遭人吃飽喝足之後也有醉醺醺的,畢竟今天還喝酒了。
    不幹活那可太爽了。
    魯厚等人這輩子都沒有過過像今天這般舒爽的日子,一個個都再思考著,如今能像別的工匠一樣,依附在駙馬爺家裏。
    隻有這樣,好日子才能繼續延續下去。
    王布犁倒是沒想著收攏人心,他也懶得做這種事。
    幹活嘛,吃好喝好把活給幹了就行。
    沒必要跟真的牛馬一樣,累死累活還得不到什麽好處。
    尤其是在這種擁有火藥的地方,萬一有人想不開,那豈不是過於危險?
    朱元璋聽著檢校發來的匯報,對於王布犁的操作已經見怪不怪了。
    像如此低級的收攏人心的手段,朱元璋又不是沒見過。
    但是他也有點不明白,這幫工匠怎麽就吃王布犁這一套。
    當然了。
    兩個尚書吵鬧的事情,朱元璋倒不是很清楚具體的內容,隻是聽聞房間裏傳出吵架的聲音。
    然後他們二人目送王布犁遠去。
    畢竟在皇宮內,朱元璋也不好派檢校上房去偷聽他們之間的談話。
    實在是極其容易讓人看到。
    不過朱元璋也不著急,而是等著他們二人什麽時候會來說一說。
    朱標看完哼笑一聲,王布犁總是喜歡用錢來驅動人做事,但不得不說對於許多人還真是挺有用的。
    “爹,等咱們真的銅礦、銀礦握在手裏,還得時不時的賞賜一些錢財啊。”
    “再說吧。”
    朱元璋對於派遣日本的密探還沒有傳回消息,心中十分的煩躁。
    就好比明明知道那裏有寶藏,但是倭國一丁點都不大,怎麽就那麽難尋!
    他記得隨船派遣了善於辨認礦藏之人,難不成是人數太少?
    至於雲南等地的密探,依舊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反倒是因為播州等地修路,搞得元梁王神經緊繃,時不時的派人出來打探,積極進行備戰。
    不過朱元璋倒是也不是很擔心梁王的備戰,與其大明一個一個的掃平各個據點,不如讓他把所有兵力都集結起來,如此才能更好更迅速的擊潰盤踞在雲南的元兵。
    “對於雲南、日本的戰事還是要小心謹慎,發現目標之後,再以雷霆之力直接覆滅他們。”
    朱元璋雙手背後:“咱其實倒是挺期待王布犁能用這幫工匠們,把新式火器能改造成什麽樣,有多大的威力!”
    “爹。”朱標哈哈笑了兩聲:“本就是一件隨手為之的事情,怎麽還記在心裏了?”
    “咱是覺得火器的威力太小了,畢竟在那裏看到了先進的火器是有著何等的威力。”朱元璋伸出手感慨道:
    “朕若是能擁有此等利器,覆滅北元等勢力指日可待,更不用說其餘膽敢進犯大明的倭寇之類的。”
    朱標覺得他爹有點急功近利了,但是又沒法說,隻能點頭表示讚同。
    “啟稟陛下。”宦官從殿外走進來行禮道:“戶部尚書請求覲見,說是有事。”
    “準。”朱元璋笑著對兒子道:“你猜猜,他是因為什麽來的?”
    朱標甩了甩手上的紙:“大抵是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