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朱棣的初次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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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有主宰一切權力的君王,自然是恣意肆欲喜怒無常的。
    皇帝的心理與普通人不同的地方有兩多:多疑和多變。
    朱元璋在這兩點上不比曆代的皇帝要差。
    天子多疑這種事也不是天生的,而是他所處的環境所導致。
    皇帝總是覺得自己危機四伏,不可信的固然有所危險,可信的人更危險。
    所以當朱元璋發火之後,許多人都要奴顏婢膝的取得天子信任,大家都在無時無刻的揣摩君心。
    刑部尚書錢唐得了天子命令之後,便立即帶著幾個主事一同前來江寧縣縣衙。
    總歸對外表現出來的全都是嚴查百蓮教的意圖。
    這個老頭子對於自己有著很清楚的認知。
    做良臣,不做忠臣。
    相比於李世民,錢唐覺得當今陛下不夠理智的。
    所以有些勸諫的話,他沒法說出口。
    一旦說出來,那就是引火上身。
    沒有魏征的命,別學魏征的嘴。
    同樣的,作為老家夥的錢唐發現盡管王布犁是當今天子的女婿,可怎麽看怎麽像是與自己是一路人。
    這小子也不是那種純粹的“忠臣”,他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來。
    同類之間總會莫名其妙的互相吸引。
    王布犁迎著錢唐來了之後,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把手中整理好的卷宗交給他。
    再怎麽說那也是上元縣知縣被牽扯其中,無論如何都得需要上麵來人查探。
    王布犁一個他縣典史還夠不上,除非是有上官示意。
    錢唐看了卷宗後,發現吳慶夫這個職位竟然是靠花錢賄賂來的。
    願不得他膽子這麽大,原來一直都想要把本錢給贖回來呢!
    “這件事越發的有意思了。”
    吳慶夫願意主動花錢做巡闌,是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從底層百姓身上榨取到足夠多的財富,這些財富在滿足上級官吏的索求後還可以有盈餘。
    他做上巡闌之後非常積極,往鄉下和山裏到處跑,不放過任何征收商稅的機會,核心驅動力便在這裏。
    錢唐收起卷宗,嘖嘖稱奇道:“搞不好就是一個官逼民反的大案。”
    反正上元縣被抓起來的越來越多的百姓都說是因為收稅活不下去,才想要加入白蓮教。
    夜裏誦經想要把貪官汙吏給詛咒死。
    至於江寧縣的白蓮教徒,有不少都屬於曆史遺留問題。
    他們年輕的時候加入白蓮教,這麽多年也都是偷著燒香。
    當然其中也有輩分高的,都是不好搞。
    但是這個吳慶夫這個鏈條的貪官汙吏,倒是很好搞。
    “大案?”
    聽到這兩個詞,王布犁顯然有些恍惚。
    上一個空印案的大案,感覺才沒過去多久。
    目前胡惟庸案還沒有發酵,倒是因為一些政策原因,讓白蓮教開始往外露頭了。
    王布犁心想著這是不是影響了一些事情的發展?
    “嗯呐。”
    錢唐站起身來,溜達了兩步:“誰成想在南京周遭都會有上百人的白蓮教餘孽?”
    這個教派早就被朱元璋給定義為非法的。
    那自然是不能被傳播的。
    有人借著白蓮教的人接二連三的向世人宣告他們的存在,不把他們連根拔除,顯然是不正常的。
    尤其是朱元璋,他眼裏容不得沙子。
    誰能肯定將來白蓮教同黨不會混進皇宮裏,施行什麽暗殺下毒之類的操作。
    作為一個正常的皇帝,自然是要極為果斷的規避這種麻煩。
    “你有什麽建議?”
    “我的建議就是等他們這幫人抓完了白蓮教徒,最好能抓到凶手後,再請君入甕,一塊進大牢,我再抽調一些江寧縣幹吏過去上元縣維持秩序。”
    “額。”
    錢唐沉吟了一會,不得不承認王布犁這個辦法可真叫個絕。
    “先這麽辦吧,他們跑不掉,最主要的還是得抓住那個凶手,絕不能再讓他給跑了。”
    對於錢唐的話,王布犁也隻是頷首。
    目前而言這個凶手消失的很徹底,不知道在誰家地窖裏貓著呢。
    隨著抓捕白蓮教餘孽越來越多,就不相信揪不出來真凶。
    王布犁站在大堂內,瞧著溫客等人給嫌疑犯登記。
    然後再由獄卒關入牢中,做好妥善安排。
    至於貪腐案也由刑部尚書錢唐接手。
    王布犁唯一的擔憂就是他在路途上,是否會被逼急了的白蓮教給暗殺這件事。
    所以王布犁自從住在縣衙後,就沒怎麽往外露麵,而且也有蔣環等人護衛。
    要是旁人能隨便進入縣衙裏來,那隻能說王布犁先前立下的規矩白立了。
    王布犁的部分調查送到皇宮當中。
    朱元璋瞧著那些信奉白蓮教的百姓,不少都是從元末白蓮教的殘餘家屬。
    他們當年跟著白蓮教造反,後麵家裏壯丁死了,便相互扶持,撫養孩童。
    再加上一些人絕後,又把孩童過繼給他們延續血脈,總歸是錯綜複雜。
    朱元璋倒是沒有太大的感慨,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但現在這幫人還沒有退出白蓮教,那他是不能接受的。
    “這批人絕不能輕易饒過。”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報告。
    朱標沒搭茬仔細的看了一圈,斟酌道:
    “爹,依照我的意思,就按照王布犁的意思他們遷走戍邊,不知情者懲罰無需過重。”
    空印案就是朱標主抓的,他可沒少殺人。
    現在白蓮教這種多是老人參與,尤其是王布犁所言。
    若是沒有貪官汙吏的推波助瀾,那些百姓也不會被逼的聚集在一起日夜誦經詛咒他們死。
    而不是詛咒皇帝,詛咒大明之類的。
    聽著兒子給他們辯解,朱元璋輕微頷首,說到底還是貪官汙吏給逼出來的。
    就如同許多人都被逼上梁山一樣。
    現在他們相互檢舉,若是天子沒有法外開恩,隻會造成更多的白蓮教徒出來。
    而且王布犁猜測被殺的人,以前也是白蓮教的。
    但是因為天子頒布的政策,他生活變好了,打算退出,所以才遭到了白蓮教高層清理門戶的凶殺事情。
    這種人隻需要抓住首腦,餘者信徒也是不足為慮。
    朱標直接把王布犁奏報當中的話拿出來說,也是進一步勸諫,有些話他這個當兒子的來說更合適。
    現在王布犁幾乎不怎麽來皇宮,有事就上奏章,沒事他就在府裏貓著或者閑逛去。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大案,這才表現的極為積極的樣子。
    可朱元璋知道,王布犁那小子在縣衙當中當甩手掌櫃的呢,什麽都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
    他不過是站在那裏穩定人心。
    朱元璋悠悠的歎了口氣,縱然大明沒有諸葛亮出現,即使出現幾個諸如王布犁這種有能力,不貪不占的官員那也是極好的。
    至少不會讓許多百姓被逼成這個樣子。
    他們去告官也大多都被駁回了。
    “暫且先看一看。”
    朱元璋也不著急下定論,他對於胥吏的厭惡感越發的強烈起來。
    王布犁他幹得好,不代表天下各地的胥吏都幹得好。
    這幫狗東西一旦是手裏有一丁點權力,也都要想盡辦法去吃拿卡要。
    朱元璋不知道這縣衙搞出來的收稅製度新政,能延續多久?
    朱棣今天來皇宮準備跟他爹請求晚幾天再走,他想看看那碎屍案凶手的模樣,到底是何種的歹毒心腸。
    朱元璋倒是沒有立即答應。
    朱棣雖然見了他爹有點老鼠見了貓的樣子,但還是挺有眼力見的給他爹磨墨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孝心。
    朱標嗬嗬笑了幾聲,倒是也沒有拒絕。
    就在這個時候,朱元璋發現自己猛的要進入仙境,沒等他讓老四出去。
    他們父子三人全都被吸進去了。
    朱棣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慌張的大叫起來。
    “大哥。”
    “父皇。”
    瞧著他爹跟他大哥在一旁什麽話都不說,朱棣繼續叫嚷道:“咱們是中毒了嗎?”
    因為王布犁率領元兵阻擊藍玉的進攻用了毒蘑菇。
    朱棣特別詢問了毒蘑菇的效果,現在這種情況就很像是王布犁描述的那種。
    自己感覺自己飛起來了,而且也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
    朱元璋倒是沒想到老四他也會有這個機緣,看樣子這小子是有當皇帝的命。
    算了,既然摻和進來了,那隻能一會回去讓他把嘴閉嚴實嘍。
    朱標雖然很是懵逼把老四給卷進來了,但此時他爹沒言語,更是沉默不語,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待到站穩之後,朱棣還心有餘悸的詢問:
    “父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誰要謀害你啊?”
    “標兒,你給老四說一說。”
    朱元璋懶得與他解釋,倒是朱標三言兩語的說了他們也是突然發現可以進入仙境當中,窺探大明的未來。
    “我的娘哎。”
    朱棣整個人都呆楞住了。
    他對於仙境什麽而言,一直都是聽人吹牛逼,從來沒想過他還能進來。
    於是在朱元璋的嗬斥當中,朱棣老老實實的閉上嘴,不敢多說什麽。
    北平府的地界。
    朱棣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軍丁到了軍營之後,免不了被衛官一陣勒索。
    軍官還要克扣士卒的月糧,根本就不夠一家老小吃喝。
    至於分地幾乎不會把好地分給普通士卒,甚至一些不適合種植的土地也要強行分配給他們。
    派耕之後,強征子粒。
    不管地薄還是基本無收,屯軍必須賠補。
    許多士卒,寧願犯罪受罰,也不願意屯田,許多人都逃走。
    朱元璋看到這一幕,真是被氣壞了。
    他一直都引以為傲的不費朝廷一粒米,養活百萬兵,結果就這樣?
    怨不得那些邊軍都加入了造反隊伍或者是女真人的隊伍。
    全都是這幫貪官汙吏給逼走的。
    這幫人活不下去才會容易另投他家,若是他們吃飽喝足,又有大明官身所在,誰願意去當反賊之類的啊?
    “爹,我應該管不了軍屯的吧。”
    朱棣連忙表示他就在戰時有指揮權,這些人可全都歸大都督府管轄。
    “你都死多少年了,還想管他們?”
    朱元璋的話說完之後,朱棣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都死多少年了?
    難不成現在活著的我是假的!
    倒是朱標瞧著老四臉色煞白煞白的,出聲安慰了他一嘴,現在你看到的是大明未來的模樣。
    興許都過了一百年。
    朱棣擦了擦眼睛,瞧著大明過了一百年。
    士卒還穿這種爛了的軍服,那可真是有點要走到元朝末路的意思了。
    但是這種話他又不敢當著他爹的麵吐槽出來。
    要是王布犁在的話,朱棣覺得自己一定能夠狠狠的吐槽。
    大哥他們這一脈就這麽治理大明的?
    搞得這些士卒都成了叫花子了!
    那還能有什麽戰鬥力啊?
    朱棣自己個在鳳陽練兵,那可是經常同士卒同吃同睡的,沒少了解這幫人的誌向。
    大部分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如果能立下軍功獲得一些賞賜當個官,那可就太好了。
    這幫人打眼一瞧,就沒什麽戰鬥力,用這幫人戍邊,蒙古人一旦打過來,他們興許就會投靠蒙古人,順便給曾經欺壓他們的上官給搞死。
    “爹,北方戍邊的士卒這麽慘,大哥的子嗣都不管的嗎?”
    朱棣終究是忍不住開口道:“那也忒不把咱們大明的士卒放在眼裏了,容易搞起嘩變呐。”
    “閉嘴。”
    朱元璋是知道真相的,你個老四還好意思說。
    什麽你大哥的子嗣,全都是你那不爭氣的後代。
    朱標倒是笑了笑,他也比老四知道的多,但並沒有多多少。
    總歸是大明後期的皇帝變成了老四的子嗣,就是不知道這小子要知道了,不得笑的尾巴都翹起來。
    朱棣被他爹訓斥一番,總歸是有些心癢難耐的。
    “安心看,出去誰也不準說。”
    朱元璋盯著朱棣道:“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咱拔了伱的舌頭。”
    “是。”
    朱棣麵對他爹的威壓,慫的像隻鵪鶉。
    情況遠比朱元璋想象的要壞,這些士卒全都成了軍官的私奴,一直都給他們去耕種土地。
    砍柴、燒炭、開窯、燒造磚瓦、修築私宅。
    做商販、販私鹽、刺繡、出鏡涉獵,不一而足。
    林林種種隻要是能幹活的,全都被拉去幹。
    至於操練之類的,幾乎沒有。
    就這幫吃不飽飯的奴隸,舉著槍遇敵不跑,朱元璋就得誇讚一句他們是忠於大明的。
    為何天底下的貪官汙吏竟然這麽多啊!
    該想出一個什麽樣子的萬全之法,才能徹底根治住這樣的情況。
    “你說,該怎麽辦啊?”
    朱元璋指著這些畫麵,又讓朱元璋回憶起童年所經曆過的不好的畫麵。
    他也被這樣欺辱過,那個時候許多人都這樣。
    怒氣積攢的越多,終於捅破了這大元的天。
    大明長久下去,百姓對於大明的怨氣也會越來越多,同樣會捅破大明的天,結束朱元璋一心想要構造的千秋萬世。
    朱棣覺得在自己的地盤,難不成自己的子孫後代都不知曉外麵的情況到底是怎麽樣了嗎?
    這幫士卒這般孱弱,蒙古人一旦來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的燕王一脈啊!
    娘的。
    朱棣心想從仙境當中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立立家規。
    世子必須要習武才行。
    絕不能遠離軍隊,否則全都被手底下這幫人給搞壞嘍。
    朱棣可不想自己的子孫後代被異族人給抓住,砍了腦袋做成酒樽。
    這種事他很是難接受的。
    “京營竟然也是這番模樣?”
    朱棣瞪大眼睛,他已經能明顯感覺出來,大明的軍戶製度從上到下都爛徹底了。
    那就隻能說明大明藥丸!
    父皇一直想要大明千秋萬代,結果大明的未來就是這樣的。
    朱棣小心的瞧著他爹的臉色,簡直是黑成了炭。
    若是有人來給他一把刀,說不定會把這群人全都給砍死了。
    “朕真是對你們失望透頂了!”
    朱棣瞥了他哥一眼,瞧瞧大哥你的子嗣,他們竟然這麽不給力,一點你優秀的手段都沒有傳承下來。
    不用想。
    肯定都是昏君呐。
    大明的未來全都被昏君給占據了。
    “爹,大明的軍戶製度已經被損壞的毫無價值,看來還需要有改進的空間。”
    “嗯。”
    朱元璋一直都引以為傲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現在這一幕是徹底的再打他的臉麵。
    當然了,朱元璋在仙境當中看到的許多結果,都證明了他的政策製定的並不是那麽的完美,總是有著一思的單方麵設想,稍微偏離了一丟丟實際情況。
    “我靠。”
    朱棣忍不住再次大叫一聲:“大哥,王布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緊接著畫麵一轉,他們父子三人就瞧見了王布犁在那裏與一個女人勾勾搭搭的。
    關建是那個女人在朱棣看來,長得是真好看,穿的衣服也特別的讓人血脈噴張。
    “胡亂叫喚什麽。”
    朱元璋再次訓斥一聲,一驚一乍的,總是會讓人心生厭煩。
    朱棣年歲也不大呢,今天這一幕著實是給了他很大的衝擊。
    “老四,你且安心看著。”
    “不是,大哥。”
    朱棣指了指王布犁在與那仙女調情,怎麽看怎麽都不正常。
    咱們父子三人能進入仙境當中來看,他王布犁憑什麽都能摸那個仙女的奶奶呢?
    憑什麽啊!
    朱棣臉上的表情有些抽搐:“你快叫他出來,怎麽不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