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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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塘旁。
    王布犁靠在躺椅上,瞧著魚漂。
    一旁坐著的是他爹王神醫。
    “你因為白蓮教餘孽中毒了,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嗯。”王布犁輕微頷首,隨即又小聲道:“我自己給我自己搞的,嫁禍給他們的。”
    王神醫聽到這話並不意外。
    他兒子外出都得自己帶水壺,不喝外麵的水。
    在惜命這方麵,他可是排上號的。
    誰能抓住機會給他下毒?
    不過王神醫也沒多問,隻是瞧著魚漂,他相信自己的兒子這樣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累了。”王布犁笑了笑,隨口解釋道:
    “正好借機修養一陣,免得卷入什麽不該卷入的旋渦。”
    “也好。”
    王神醫對於兒子這種不求上進,還總是想要急流勇退的想法也認同。
    即使是天子女婿,做的越多,那就越容易出錯。
    況且如今的官場也不是適合往上攀爬的時機。
    王神醫因為在郎中醫院任教,再加上那開膛破肚的手藝,最為重要的是他兒子受到天子寵信,故而不少勳貴家裏有人生病都願意請他過去看一看。
    這樣一來,也算是有了接觸。
    他發現如今的淮西人傲氣很,按照天子的脾性,怕是不會容忍這些人太長時間的。
    總會找機會敲打敲打。
    現在自己的兒子主動往後退一步,王神醫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
    隻不過如此大事,沒有提前與他商量一二,著實不妥。
    萬一在用藥方麵,藥量沒有把握準確,豈不是自己個把自己給送走了?
    屬實是因小失大。
    不過王神醫轉念一想,這公主府內天子的耳目怕是也不少。
    人知道的多了,便會有泄密的風險。
    “哎。”王神醫又搖搖頭: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不願意你去縣衙當差的,可是你主意一定,我隻能想法子把你送進去,現在招惹了白蓮教,著實是讓你爹我擔憂的很。
    哪有千日防賊的,還需仔細找出白蓮教餘孽方為穩妥啊!”
    父子倆之間的默契,有些話也就用不著說開嘍。
    現在把一切罪責都推到白蓮教的頭上,那也沒什麽差錯。
    王神醫認為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要清絞白蓮教了,兒子不摻和這趟渾水那可太好了。
    “駙馬爺。”
    蔣環從遠處走過來行禮,說是藍玉帶著禮物來了。
    “你們年輕人聊,老夫回去睡個覺。”
    王神醫站起身來慢悠悠的離開這裏。
    王布犁靠在躺椅上旁邊有個遮陽傘,此時穿的極為簡單。
    “軍師,你還好吧?”
    藍玉認真打量了一下王布犁,見他還是有些病懨懨的模樣。
    “還在恢複當中。”
    藍玉這才放心的坐在一旁:“白蓮教的人幹的?”
    “等咱給你報仇,別落在我的手裏。”
    “伱先抓住人再說,饒是我這麽謹慎的性子,都大意了。”
    王布犁倒是沒有謝絕藍玉的好意,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搞出來的。
    “娘的,照咱的意思,全都給這群人宰嘍。”
    “算了算了。”王布犁連忙製止住他這個想法:
    “冤有頭債有主,你直接幹掉首惡才是最為要緊的事情。
    更何況大明如今人口稀少,大片田地還都荒蕪著呢,你把人全都宰了。
    誰給你種糧食,誰給你當民夫去運糧,供你去馬踏元庭啊?”
    藍玉被王布犁懟了一兩句話,哈哈笑了幾聲,最終還得恭維王布犁想的全麵。
    況且抓捕凶手這活,沒有天子發話,根本就落不到他的頭上去。
    “你還是多與沐英商議商議,接下來該怎麽在西北繼續打仗方為正事,我這裏死不了人的。”
    王布犁哼笑了兩聲:“正好能夠好好修養一陣子,沒什麽公務再來打擾我,落得清閑,我還挺滿意的。”
    藍玉對於王布犁憊懶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
    他這個人就一門心思吃軟飯。
    前陣子陛下說要給王布犁封個爵位,但現在看來這件事一直都在往後推延。
    藍玉也不清楚這裏麵是為什麽,隻是暗中為王布犁打不平。
    明明皇帝已經發話了,一直吊著人胃口,著實是不痛快。
    “西北戰事,你要不要一起隨軍呐?”
    藍玉有些精神的詢問:“極大可能我是副的征西將軍,可沐英也清楚你的本事,咱三個年輕組合,更適應你所言的高原地帶,那也是極好的。”
    “我倒是願意去,你猜陛下允不允許我跟你們一起去?”
    王布犁說這話是有著極大的肯定的,自己這輩子怕是要被困在這南京城了。
    朱元璋他知曉那麽大的秘密,豈會讓自己這個人從他眼前消失?
    一旦出了南京城,那便是魚入大海,不容易受到他的控製。
    朱元璋是萬萬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看樣子今後還是要小心一些,在大明蹉跎一陣歲月,暫時告別高科技的懷舊生活了。
    藍玉瞧著王布犁這病懨懨的身體,歎了口氣:
    “也是,看樣子目前你身體的狀況,西北戰事你趕不上了,好好修養,雲南的戰事我一定拉著你。
    到時候咱們平定雲南之後,一起封爵,豈不美哉?”
    “再說吧。”
    王布犁目前並沒有想到什麽合適的理由以及辦法,隻能裝作身體沒好,不能輕易進入係統的模樣。
    藍玉告辭之後,當真是去了皇宮。
    請求朱元璋能夠派王布犁隨軍,他這身體,指定沒有什麽問題。
    然後藍玉就被朱元璋給嗬斥一通,沒瞧見駙馬是什麽樣子,你還敢讓他如此勞累,莫不是想要他的性命?
    有了鄧愈之前的例子在,朱元璋都不願意派一些有老傷的統率去那片開疆拓土。
    這些經曆過無數戰事考驗的戰將們,去高原那片是很容易去世的。
    最為重要的是朱元璋不允許王布犁從他眼前消失。
    日子一點點過去。
    朱元璋都沒有再進入仙境當中。
    即使王布犁身體逐漸好轉,朱標也來探望他,但是大家絕口不提這件事。
    試探來試探去的,總之就是王布犁強行忍住了。
    老子就借口身體元神遭到了雷劈那種,輕易恢複不得,無法進入係統。
    萬一老朱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自己想法子協助朱棣登基的計劃,被朱元璋給獲悉了。
    他興許就能為了他的好大兒的位子,直接做掉自己。
    那可就崴了。
    王布犁不願意自己的計劃外泄,直接處於靜默狀態。
    反正我現在就不主動進去,看你老朱還怎麽看我!
    這幾年朱棣有了孩子,王布犁同樣也有了孩子。
    北元皇帝都換了一茬,藍玉還是沒有去打雲南。
    因為他們打完西北幾次勝仗,進入西藏俘獲二十萬頭牛羊之後,北元開始鬧事了,屢次襲擾邊境。
    主要是大明通過陸路與海路的兩條走私線,隻肥了極少部分人。
    更多人的生活更加貧苦,隻能選擇南下搶掠大明。
    這也是變相削弱他們的實力,逼得他們不得不來以卵擊石。
    大明要幹他們。
    連李文忠都被派去甘肅經營洮州衛,維持大明對這裏的有效統治。
    畢竟在此之前這塊地,雖然早就被大明拿下了,可依舊是屬於名義上的統治,並沒有落到實處。
    日本的銀礦還沒有消息,隻不過浙江福建之間的銀礦被朱元璋派人給找出來了。
    明初的銀慌得到小幅度的改變。
    朱元璋倒是也沒閑著。
    他知道王布犁心神受傷他無法進入仙境當中,光是他曆次進入仙境當中發現問題,就足以讓他一直都忙於政務。
    可事情也不像朱元璋想象的那麽簡單,四川等地百姓還是因為賦稅過重造反了,占據十四個州縣,聲勢浩大。
    為此朱元璋不得不在平息叛亂之後減免賦稅,就連原來張士誠地盤的蘇、鬆、嘉、湖百姓才減免。
    隻不過相比於其他地方,稅額依舊極重。
    同樣的朱標也十分的忙碌,他們父子倆正在謀劃一件大事。
    王布犁扛著兒子站在公主府門口,瞧著一隊隊士卒從洪武正街而過。
    無他。
    胡惟庸案終於在洪武十三年爆發了。
    朱元璋最終執行了他自己的計劃,丞相製度是一定要廢除的。
    至於什麽內閣製度,他暫且不管。
    待到王布犁身體修養好後,興許就能找到什麽新的解決辦法。
    朱元璋是沒少讓媳婦兒子來給王布犁送些補品來。
    “爹,人。”
    王布犁的兒子如今一歲半了,屬實還穿著開襠褲呢。
    如今嘴裏也是往外蹦著一個字,或者短詞。
    “嗯。”
    王布犁倒是無所謂,這兩年半的時間他就一直沒去上值,甚至也極少出門。
    百姓也曉得駙馬爺是病了。
    好在江寧縣典史繼任者沒有搞事情,不至於讓百姓呼喚請孫大聖再來給他們主持公道。
    王布犁能明白朱元璋內心的想法,他自從建立大明已經十多年了,穩定了北方的局勢。
    元朝殘餘勢力對大明的威脅得到了有效的緩和。
    這些勝利的取得,除了廣大士卒之外,還是他身邊聚攏一大批能征善戰的文臣武將,這批人因為幫助老朱奪取天下有功,因此在政治、軍事和經濟上有著相當大的勢力。
    外部敵人沒有人能夠與朱元璋抗衡,他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內部的王侯將相的權勢讓他放心不下,猜疑他們會來搶奪自己的皇帝寶座。
    畢竟老朱的出身使得他自己都有些自卑。
    他都能成功,別人如何能不成功?
    早在未曾統一時期,朱元璋對將領就嚴加防範,凡是出征的,他的妻子都得留在京城,還需要派出監軍,拿下一城就用自己的義子去與將官同守。
    如此防守,也出現了叛亂之事。
    朱元璋為了使得公侯將相忠於他的大名,做了不少方法。
    但即使是做了不少舉措防止臣子叛亂,但他總是不放心的。
    現在這種不放心,就變成了要殺人。
    王布犁瞧著不少熟麵孔被士卒押著走過去。
    陳寧麵無表情,塗節痛哭流涕。
    倒是胡惟庸被枷鎖拷著,瞧著王布犁抱著他兒子麵色嚴肅的看著自己。
    自從白蓮教謀害王布犁後,這位駙馬爺便深居簡出了。
    “駙馬,是專門來看本丞相笑話的嗎?”
    胡惟庸反倒是有一些豁達,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可是怕又有什麽用呢?
    “你兒子的案子若是落在我的手裏,興許事情也不會這麽壞。”
    其實王布犁說的就是屁話。
    去年胡惟庸他兒子在鬧市騎馬狂飆出了車禍死在路過的馬輪子之下,胡惟庸直接殺了馬車夫泄憤。
    這種事當然瞞不過朱元璋。
    這件事本質上就是朱元璋想要幹掉相權,加強皇權的手段。
    現在清算,不過是朱元璋找的借口罷了。
    胡惟庸先是哼了一聲,又開口道:
    “駙馬當真是良善好人,看本相死到臨頭了還要說些好話,沒有落井下石。”
    王布犁嘴上應著道:“胡相,我們兩個本就沒有什麽仇敵關係,何來落井下石的動機,興許是你這幾年行事過於跋扈了,要被天子敲打一二。”
    敲打?
    胡惟庸知道王布犁在裝糊塗。
    王布犁也知道自己在裝糊塗。
    胡惟庸也不想戳破他,更何況王布犁說的對,大家本就沒有什麽仇敵關係。
    相反境地相同,全都是陛下手中的一顆棋子。
    他想用就用,想拋棄就可以隨意拋棄。
    胡惟庸被士卒推搡了一二,看著王布犁道:
    “駙馬,聽本相一句勸,別當什麽丞相,會沒命的。”
    “胡相多心了,我這病秧子,可當不了什麽高官,受不得累了。”
    王布犁馱著自己的兒子,瞧著胡惟庸被拉走。
    當然謀反這種事,被拉走的又不是他一個人,全家都是哭天抹淚的。
    作為大明的最後一任宰相,家族以此興盛,又以此滅亡。
    這算是洪武正街,達官顯貴的住處,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抓人。
    什麽高官公爵,在皇命麵前統統不好使。
    朱明秀同樣走出府來,接過兒子,不願意兒子小小年紀就看見這麽多人,萬一他問該怎麽說呢。
    一旁的牛車停了下來,越發蒼老的李善長掀開窗簾瞧著王布犁:
    “駙馬,可願意隨老夫一同入宮?”
    “你該不會是想要求情去吧?”王布犁走下台階靠近那裏小聲道:
    “韓國公,莫要沾染這件事。”
    “老夫是去請罪的,希望駙馬能夠幫老夫說句好話。”
    李善長歎了口氣,他的弟弟可是娶了胡惟庸的族人。
    而且與他家牽連也不是小事,若是想要保全家族,隻能光速滑跪。
    順便請王布犁這個簡在帝心之人,幫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王布犁也知道李善長的結局,不過是晚幾年死罷了。
    他也在朱元璋的名單上。
    胡惟庸案隻是一個清洗朝堂勢力的開始,並不是結束。
    “韓國公,胡惟庸謀反與你何幹?”王布犁搖頭道:“又不是你舉薦他為宰相的,朝廷之人同鄉多了去,不比過於擔憂。”
    李善長明白王布犁話裏的意思,也沒有繼續舍麵皮求王布犁,而是自己去了。
    如今的朝廷已經麵目全非了。
    至少在王布犁看來他熟悉的麵孔,也死了不少。
    宋濂全家都被押解進京,那個被朱元璋稱為半個老實人的,也得死。
    王布犁也沒等太久。
    胡惟庸這幫人根本就沒有經過什麽審判,抓住之後就直接拉到刑場,當天全都給哢嚓了。
    朱元璋這一手來的很果斷。
    就像是胡惟庸那些通倭以及勾連蒙古人的罪證都是真的一樣。
    主要是胡惟庸自己個也猖狂起來了,不少事都不像朱元璋請示,自己都做主了。
    這讓本來對權力就有極強控製欲的朱元璋十分不滿。
    搞政變?
    王布犁覺得胡惟庸沒那個本事。
    隨著而來的是朱元璋廢除中書省以及大都督府、禦史台等。
    胡惟庸死的很快,隻不過官場發生了大震動罷了。
    許多被胡惟庸安插的黨羽,也沒有幸免。
    朱元璋除了要擔憂有人謀逆之外,更是要確保北方的安全。
    於是朱棣被派去北平就藩,以此確保大明北部邊疆的安全,減少官員同地主之間的勾結,給朱棣身邊派了不少南人為官。
    同樣的北人也多是被派到南方為官。
    朱棣要走了。
    今天他來同王布犁分別,身邊帶了一個和尚,這是朱元璋給選的。
    道衍,此時還不叫姚廣孝。
    他連忙向王布犁行禮,大家算是有一麵之緣,隻是道衍希望王布犁千萬別認出他來。
    王布犁並沒有當場點名,隻是頷首。
    朱棣嚴守那個秘密。
    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屬於是前後腳出生,都是當爹的人了,更加成熟一些。
    二人也都開始蓄須。
    “妹夫,我向父皇說過,到時候打元韃子的時候,你來北平,咱們去合力建功,父皇答應了。”
    聽著朱棣的話,王布犁哈哈笑了幾聲:
    “四哥,我這身體行軍打仗是有些扛不住了,打之前告訴我,幫你參謀參謀還是可以的。”
    其實王布犁心中清楚,他是沒機會離開南京的。
    除非朱元璋掛了。
    就是不知道後麵會不會把秘密告訴朱允炆什麽的。
    朱棣也從他大哥朱標那裏得知王布犁病重的原委,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