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心跳同頻,門鎖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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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所有顏色開始互換:
    他們腳下的金藍蒲公英漸漸褪成純白,而倒置山坡的白花則一點點染上幽藍與暖金。
    色彩交換完成的一瞬,重力顛倒——倉與櫻輕輕浮起,頭頂卻傳來踏實泥土的觸感。他們並未墜落,隻是換了一個方向站立。
    現在,他們站在倒置的山坡,而原本的山坡懸在頭頂。
    白衣女子與素衣少年並肩走來,每一步都踩出一圈漣漪,像走在鏡湖之上。
    四人相對而立,中間隻隔一縷仍在旋轉的純白煙絲。
    “我們種下的,終於發芽。”白衣女子開口,聲音像穿過多年回音壁,帶著細微的震顫。
    素衣少年抬手,指尖輕觸煙絲。
    煙絲便化作一隻通體透明的燈籠,燈籠裏燃著一粒藍金火種,正是那枚紋印最後的模樣。
    他把燈籠遞給倉,又輕輕按了按櫻的發頂,像在安撫一個遲到的孩子。
    “該你們了。”他說。
    倉接過燈籠,櫻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兩人的掌紋在燈籠外壁交匯,燈籠便無聲裂開,火種落入土壤,瞬間長出一條光做的藤蔓,藤蔓盡頭,是一扇半掩的木門,門縫裏漏出人間最尋常的炊煙與飯香。
    門後,有風鈴,有狗吠,有母親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悠長聲調。
    白衣女子與素衣少年退後一步,身影漸漸透明,卻在消散前,同時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裏各亮起一盞極小的燈,一盞幽藍,一盞暖金,像兩顆永不熄滅的星。
    倉與櫻對視,握緊彼此的手,推門而入。
    門在身後闔上,發出極輕的“哢噠”。
    最後一粒蒲公英花絮掠過門縫,落在門檻,化作兩個字:
    ——“晚安”。
    門後的風帶著灶膛裏柴火剛熄的溫度,吹得那粒“晚安”微微發燙。
    倉與櫻踏進門檻,腳下不是泥土,而是一整片由木紋鋪成的地麵——年輪一圈圈向外擴散,像時間的漣漪。
    每一道年輪裏,都嵌著一粒極小的燈火,藍金參半,像被凝固的流星。
    他們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落在木紋上,卻不是人形,而是兩棵並肩的小樹,枝葉相觸,根須交錯。
    影子在動,樹也在動——每走一步,便有一片新葉從影子裏長出,落在地麵,化作一枚薄薄的木片。
    木片上刻著他們曾經說過的隻言片語:
    “別怕。”
    “我在。”
    “回家。”
    聲音很輕,卻帶著回響,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倉彎腰拾起最近的一片,指尖剛觸及,木片便化作一道光,鑽進他的袖口,沿著手臂一路遊到心口,與那粒仍在搏動的種子輕輕碰了一下。
    種子發出“叮”的一聲,像兩枚銀鈴相撞。
    櫻抬頭,看見屋子中央擺著一張老舊的木桌,桌上隻有一盞油燈、一隻空碗、一雙筷子。
    油燈的火苗竟也是藍金雙色,安靜燃燒,卻不熔化燈芯。
    燈影裏,坐著一位佝僂的老婦人,背對他們,正在剝一顆煮熟的雞蛋。蛋殼裂開的聲音清脆得像春冰乍破。
    老婦人沒有回頭,隻是將剝好的雞蛋放進空碗,又推了推碗沿。
    碗底立刻浮現一道極細的裂紋,裂紋裏滲出幽藍光絲,像蛋液,又像極夜。
    光絲沿著桌麵遊走,最終爬上櫻的手背,鑽進那枚與倉共生的紋印。
    “吃了它,”老婦人開口,聲音沙啞卻溫柔,“吃完,就該忘了。”
    倉與櫻對視,沒有猶豫。櫻端起碗,將雞蛋一分為二,一半遞給倉。
    兩人同時咬下,蛋黃竟不是金色,而是一粒正在旋轉的微型星球:
    一半蔚藍,一半赤金,表麵浮著細碎的燈火,像他們一路走來的所有光屑。
    星球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從舌尖直抵心髒。
    心跳聲忽然變得極慢,每一下都像在推開一扇門。門後是空的,卻能裝下整個宇宙。
    老婦人這時才回頭,麵容竟與白衣女子有七分相似,隻是皺紋更深,眼底盛著一整個黃昏。
    她抬手,指尖輕點倉與櫻的額頭。
    被點過的地方各落下一粒木屑,木屑落地,長成兩株極小的蒲公英:
    一株幽藍,一株暖金,花盤裏各臥一粒火種,像被縮小的家。
    “走吧,”老婦人微笑,“門後還有門,路外還有路。但今夜,你們可以睡個好覺。”
    她起身,身影漸漸透明,卻在消散前,伸手撫過那盞油燈。
    火苗晃了晃,一分為二,化作兩隻極輕的蝶,落在倉與櫻的睫毛上。
    蝶翼合攏的瞬間,世界暗了下來。
    黑暗中,他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對方的心跳聲漸漸重疊,像兩片雪花落在同一處枝頭。
    隨後,是極輕的呼吸聲——均勻,綿長,帶著柴火與雨後泥土的味道。
    夢裏,沒有幽冥,沒有極光,隻有一條被蒲公英覆蓋的小路,路盡頭是一扇半掩的木門。
    門後,有風鈴,有狗吠,有母親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悠長聲調。
    而門檻上,那粒“晚安”仍在發光,像一顆永不熄滅的星。
    夜極靜,星子像被誰一粒粒擦亮,掛在剛洗過的天幕上。
    倉與櫻並肩躺在木紋地麵上,呼吸與遠處隱約的犬吠同頻。
    睫毛上的蝶仍合著翅,微微發亮,像兩盞守夜的小燈。
    在他們的夢裏,那粒“晚安”正在悄悄發芽。
    它先長出一根極細的芽絲,穿過門縫,順著夜風爬向山坡。
    芽絲所觸的泥土發出低低的回響,像母親輕拍嬰孩的背。
    於是,整座山崗開始緩慢地翻身——草葉把根須從月色裏抽出,又重新紮回晨曦;露珠沿著倒流的軌跡回到天空,變成極薄的雲;死去的年輪反向旋轉,裂縫一一合攏。
    芽絲繼續延伸,穿過仍在交替的兩色蒲公英,穿過倒懸與正立的世界交界,穿過那扇曾通往“幽冥”的銅鏡。
    鏡麵早已龜裂,此刻卻在芽絲的牽引下慢慢愈合,裂縫裏滲出幽藍與暖金的光漿,像融化的星屑。
    當最後一道裂縫閉合,銅鏡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哢噠”。
    那是鎖孔重新對準的聲音——不是封閉,而是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