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零點三秒空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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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店門,咖啡罐在掌心發燙,像把剛才原野裏漏掉的夕陽重新裝了回來。
    “倉,你似乎很熟悉這個世界。”櫻突然疑惑的看向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咖啡罐。
    倉這才明白,小丫頭的困惑竟來自他們購買的這一罐咖啡。他輕輕勾唇:“無論哪一世界,都有它的生存法則,我們隻需適應即可。”
    櫻還是不明所以,正要再問個明白,她明明看見倉好像在付賬時做了一個細微的動作,還是在那一瞬間她看花了眼。
    就在這時,街角的紅綠燈閃爍,數字跳到01時突然熄滅,四周陷入短暫的漆黑。
    在那一秒的絕對黑暗裏,櫻聽見倉的呼吸靠得很近,咖啡的甜苦味道混進他身上的鬆木氣息。
    “櫻,”他的聲音低得幾乎像幻覺,“如果明天醒來,發現門、笛子、星星都不見了——”
    黑暗結束,綠燈亮起,車流重新啟動。
    櫻把空出的那隻手塞進他的掌心,十指相扣,像把答案扣進鎖孔。
    “那就再找一個夜晚,”她答,“把不見的全部找回來。”
    與此同時,城市下起了極細的夜雨,像無數透明的線,把霓虹縫進柏油路麵。
    他們站在店外簷下,看雨絲斜織。
    “櫻,”他忽然開口,“如果這個世界也是一層虛空,我們接著往哪兒走?”
    櫻沒回答,而是把咖啡罐貼到他頸側,燙得他眉頭微皺。
    “先走到天亮,”她笑得狡黠,“再等下一顆流星犯錯,落在我們腳邊。”
    倉揉著被燙的頸側,眼底卻亮起孩子氣的光。
    “那得給它準備個籠子。”
    櫻抬手,食指在雨裏畫了一個框——
    雨點順著她指尖的軌跡停駐,竟凝成一枚細小的冰晶,六角星形,內裏裹著極淡的紅,像骨笛碎光的倒影。
    “籠子有了。”她說。
    冰晶落入倉的掌心,沒有融化,反而輕輕跳動,像一枚極寒的心髒。
    他合攏五指,聽見裏麵傳來遙遠的笛聲——正是櫻方才吹的那聲夜鳥問路。
    “它會把下一扇門引過來。”櫻壓低聲音,仿佛怕城市聽見。
    遠處,地鐵的高架軌道又亮起車頭燈,像一條銀龍遊向夜的深處。
    倉把冰晶放進衣襟內側,貼近心口。
    “走吧,”他伸出手,“天亮之前,我們至少得離開這場雨。”
    櫻握住他,掌心相貼,骨笛與冰晶同時亮起——
    一紅一白,兩束極細的光順著他們交扣的指縫流瀉,像給夜色打上一條隱秘的印記。
    他們跑進雨幕,腳步踏碎水窪,濺起的漣漪裏倒映著整座城市的霓虹——
    每一滴雨都在發光,每一道光都在指引,像無數顆提前墜落的星,為他們鋪成一條通往未知的河。
    身後,便利店的光漸漸縮小,最終縮成一粒遙遠的豆火。
    而前方,天際線開始泛出極淺的蟹殼青,像有人悄悄揭開夜的黑紗,露出另一重世界的額頭。
    櫻忽然邊跑邊喊,聲音被雨聲撕得七零八落,卻字字滾燙——
    “倉!如果天亮了門還沒出現,我們就自己造一扇!”
    倉回頭,雨水順著他笑開的嘴角流進去,像含著一條光的小溪。
    “材料有了!”他拍拍胸口,“冰晶做鑰匙,骨笛做門框,剩下的——”
    他停住腳步,猛地把櫻拉進懷裏,額頭抵著額頭,呼吸交纏——
    “剩下的,用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雨聲忽然靜止。
    世界像被按下暫停鍵,霓虹、雨絲、地鐵的遠嘯,全凝成一幅無聲的畫。
    唯有他們胸口的光在跳動,一紅一白,交錯成一枚極小的漩渦。
    漩渦裏,隱約出現一條細線——
    發亮的線,像昨夜那扇門的遺孤,正悄悄擴張,準備再次接納兩個私奔時空的孩子。
    櫻踮起腳,在倉的唇角落下一個極輕的吻,比雨還輕,卻比誓言重。
    “那就在天亮前,把名字刻進去。”
    瞬間,櫻的吻如一聲驚雷劈開倉的腦袋,他瞳孔圓睜,心中如巨浪在翻湧,“她……她在做……什麽?這個小丫頭的膽子越來越大……大了。可是,他感覺好像還……還不錯。嘿嘿。”
    櫻看著呆若木雞的倉,並沒有言語,而是牽起他,一步踏入那道尚未成形的門。
    雨幕重新落下,城市恢複喧囂。
    街角的監控攝像頭裏,隻剩下一幀空白——
    仿佛他們從未存在,又仿佛整座城市,隻是他們剛剛啟程的下一站。
    空白隻持續了0.3秒。
    下一秒,監控畫麵裏重新出現兩道身影——卻不在原地,而是站在一座陌生樓頂的天台邊緣。
    風從四麵吹來,帶著河麵與混凝土混合的腥氣。
    腳下,城市像被掀開的棋盤,車燈與紅綠燈成了仍在運行的棋子,卻無人執手。
    櫻第一時間摸向腰間——骨笛還在,卻涼得像一塊廢鐵;那枚冰晶倒懸在笛孔上方,自行旋轉,投下一圈冷白的光暈。
    “門把我們扔錯了坐標。”她低聲道,環顧四周,“這裏……不是我們的世界,也不是剛才的虛空。”
    倉抬手,掌心浮現一道細小的裂口,像被紙邊劃破,血珠滲出卻並未滴落,而是浮起,飄向冰晶,被它“叮”一聲吸進去。
    裂口隨即愈合,皮膚完好如初。
    “它在抽血認路。”倉苦笑,“看來得付車費。”
    話音未落,冰晶猛地炸成十二片六角霜花,懸浮在他們周圍,排成一個不規則的圓環——圓環中央,空氣像被火烤的塑料,開始下垂、延展,露出後方一條幽深的走廊。
    走廊四壁由暗紅色木質構成,像一條巨獸的食道,每隔數米便嵌著一盞煤油燈,燈罩上刻著他們各自的名字——
    一筆一劃,正是兩人親手刻在那扇消失門扉上的筆跡。
    櫻伸手觸碰燈罩,玻璃竟像活物般收縮,避開她的指尖。
    “路在邀請,也在警告。”她回頭,“進去,可能就回不了頭。”
    倉把骨笛拋起,笛身在空中旋出一道紅線,穩穩落入掌心,裂縫已完全愈合,卻多了一條極細的銀絲,像冰晶留下的縫合線。
    “那就別回頭。”他說完,率先跨入圓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