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神秘走廊與倒轉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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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跟進去,腳步像踩進一截被剪掉的膠片——
身後,天台的風聲瞬間被抽成真空,連燈火都縮成一粒針尖,被黑暗吞沒。
走廊比他們目測的長得多,煤油燈的光並不照路,隻在地麵投下一枚枚浮動的名字,像兩串並行的腳印,卻始終沒有重疊。
倉數到第七盞燈時,腳步突然落空——
木板塌陷,露出下方一片倒置的星空。
星子不是光,而是凝固的銀色水滴,懸在倒垂的黑暗裏;每一滴裏都倒映著他們的背影,卻比本人慢半拍,像被延遲的幽靈。
倉低頭,看見“自己”仍在塌陷前的那一格,而真實的他已被走廊“吐”到下一層。
“時間在分層。”櫻在上方輕聲道,她尚未踏斷那塊板,身影被燈罩拉得極長,像一條猶豫的橋。
她抬手,骨笛橫在唇邊,卻沒有吹,隻是讓銀絲般的裂縫貼住笛孔——
一縷極細的紅光從笛身滲出,垂成一條線,拴住倉的腕骨。
“借我三秒。”她說。
倉點頭,任由那條線把自己往回拽——
第一秒,他回到塌陷邊緣;
第二秒,櫻鬆手,紅線倒卷,纏住她自己的腳踝;
第三秒,兩人同時躍起,跨過那格陷阱,落在同一盞燈的光斑裏。
燈罩猛地合攏,像咬合的齒,將他們的影子剪成兩半,卻來不及吐出——
影子被縫進地板,變成兩枚黑色剪影,繼續向前走去,替他們探路。
倉伸手去碰,指尖卻穿過自己的影子,像穿過一層冰涼的霧。
那兩枚剪影沒有回頭,步伐一致得近乎詭異,肩與肩之間始終保持一拳的間距,像被同一隻看不見的鉸鏈牽引。
煤油燈忽然“劈啪”一聲,火舌拔高,照出走廊盡頭多了一扇從未存在的門。
門扇是舊電影膠片的質地,一格一格閃動著他們方才的跳躍:紅線、倒卷、合攏、剪斷——畫麵循環,越縮越小,最後縮成瞳孔裏的一粒塵埃。
櫻把骨笛別在腰後,指尖在門沿上撚起那粒塵埃。
塵埃在她指腹上立起來,竟是一枚倒生的秒針,逆時針旋轉,發出輕微的、齒輪咬碎骨頭的聲音。
“門後麵是回卷帶。”她低聲道,“走慢一步,我們就會變成自己的片頭字幕,永遠嵌在開頭,再也進不了正片。”
倉聽見自己的心跳被那秒針采樣,咚、咚、咚——節奏被剪成三拍,其中一拍憑空消失,胸腔裏頓時漏出一段真空。
他意識到,這是方才借給櫻的三秒,如今被剪輯師索債。
沒有猶豫,兩人同時伸手推門。
膠片門扇沒有厚度,指節直接沒入下一幀——那裏正下著一場無聲的黑白雪。
雪片是曝光過度的底片,落在腳邊,很快積成兩具小小的、蜷縮的雪人。
雪人睜開眼,瞳孔裏映出此刻的倉與櫻,像兩枚反向的鏡子——
“別停。”櫻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一串紅外的摩斯密碼。
血點落下的地方,黑白的雪線開始腐鏽,露出下方彩色的、正在倒流的走廊。
他們踏出去,足底踩碎雪殼,發出放映機卡帶的哢噠聲。
每走一步,身後的雪就愈合一步,終於,倒數第二盞燈在前方搖晃。
隻見燈罩裏困著一團蠕動的暗影——那是他們先前被縫進地板的影子,此刻已長成一對無麵的木偶,高舉手臂,掌心各嵌一枚鋒利的放映齒輪。
木偶齊聲開口,聲音卻是倉與櫻自己的聲帶倒放:
“留下結尾,才能離開。”
倉看向櫻,櫻的眸子裏映出兩卷正在燃燒的膠片。
她抬手,抽出骨笛,笛身已裂成五道紅縫,像五根繃緊的靜脈。
“借我最後一秒。”她說。
倉點頭,把僅剩的一拍心跳遞給她。
櫻把骨笛橫在唇邊,這一次,她真的吹了——
沒有聲音,隻有一道極細的紅光從笛孔射出,穿過木偶的齒輪心口,精準地釘在最後一盞燈的焰心。
時間驟然停格。
齒輪碎成兩枚零幀,木偶坍縮成一對黑色圓點,像被擦除的錯別字。
燈焰裏,那粒倒生的秒針“叮”一聲脫落,落地化作一扇極小的出口,僅容一人側身。
櫻先鑽,倉後隨。
在穿過出口的瞬間,他聽見剪輯師遙遠的怒喝——像底片被撕成兩半的脆響。
他們跌回天台的門檻外,夜風重新灌進耳膜,燈火恢複成正常的噪點。
身後,天台的門“哢噠”一聲自動反鎖,門縫底下透出一線正在褪色的黑白光,像被強行終止的片尾字幕。
倉低頭,手腕上仍留著一道淡紅線圈,像一枚被時間退回來的借據。
櫻攤開掌心,那粒倒生的秒針已靜止,針尖指著0000,卻在背麵悄悄開始正轉——
他們相視,聽見彼此胸腔裏同時響起第四拍心跳。
被剪走的三秒,終於還了回來,卻帶著額外的利息——
天台的夜空,多出一顆從未被命名的新星,閃著紅冷的光,像一枚仍在剪輯的伏筆。
倉抬頭,那顆新星正緩慢地沿著一條無人見過的軌道爬行,像剪輯師遺落的最後一幀拉片筆跡,紅得近乎犯規。
櫻把骨笛重新插回腰間,指尖在紅線圈上輕輕一彈,發出“叮”的一聲,像一枚被凍結的硬幣重新落進時間儲蓄罐。
“利息不是白給的。”她低聲說,聲音像被夜風削成薄片。
倉抬頭,新星已爬過天幕中線,拖出一條極細的紅尾,像有人在黑布上劃開一道暗縫。
那縫隙裏,正滲出極淡的雪花噪點——不是冷,而是曝光過度的蒼白,落在皮膚上,竟像被舊膠片輕輕割了一刀。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影子比本體慢了半拍。
不是錯覺。
影子正踮腳,試圖去夠那顆新星,像被釣線牽住的餌。
每一次踮起,腳踝就淡一分,邊緣泛起齒孔狀的缺口,仿佛隨時會被剪進另一卷膠片。
倉猛地抬手,想抓住那道正被剪走的影緣,卻隻撈到一把冰涼的夜風。
櫻忽然伸手,按在他肩頭。
“別追。”她聲音低得幾乎像氣流。
倉僵住,指節懸在半空,掌心裏隻剩一枚齒孔狀的影屑,正慢慢化成灰白的雪。
櫻抬起右手,用指甲在自己影子的頸後輕輕一劃——
“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