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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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淺眠。再睜眼時,大地已經披上了一層火紅的霞光,連帶著車裏四個各懷心事的人麵上也被染了一片天然胭脂。
    “興州到了啊。”乘務員一把拉開軟臥間的門,瞥了一眼收拾好東西的四個人,點點頭,“馬上到興州了,別忘了帶好行李和隨身物品。”
    “興州有什麽好吃的嗎?”到了目的地,關揚的心反而定了下來,他摸一摸自己咕嚕咕嚕叫的肚子,開始搜索美食攻略。
    車站門口的小店不少,各個升騰著白蒙蒙的水汽。關揚掃視一圈,徑直走向一家蒼蠅小館。
    小館雖小,人卻不少。統共八張桌子,七張都坐滿了人。還剩一張隻坐了一位食客,見到四人進店,還特意往牆邊挪了挪。
    店牆上貼著幾張紅紙,上頭牛頭大的字印著:本店招牌:秘製羊肉粉、紅燒牛肉粉、安龍剪粉!
    大字下麵還有一行不大不小的黃字:本店已有三百年曆史,食材采用正宗黑山羊肉!祖傳秘製酸蘿卜丁!正宗粉,家鄉味!
    “老板,來四碗秘製羊肉粉!”櫃台沒人,淩岓就衝著取餐的窗口喊了一嗓子。
    聽見後廚的人應聲回了句“好勒!”,他便掃碼付了錢。
    “嘶,忘了問你們有沒有什麽忌口或者不吃的。”拿完筷子,淩岓才一拍腦袋想起來這一茬兒。
    “你還不知道我,我從不挑食。”香氣從窗口飄出來,關揚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到了後廚。
    “沒有。”聽到兩位女士異口同聲的回答,點餐的人這才鬆了口氣。
    店老板是個盤著發的中年女人,一張圓臉看起來熱情又精幹。她一手端著一個餐盤,每個餐盤裏都放著一隻海碗和三個小碟子。
    海碗最上麵,一半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羊肉片,另一半是紅粉的酸蘿卜丁和綠油油的蔥花。三個小碟子裏則裝著兩碟小菜和一碗辣椒蘸料。
    “快嚐嚐,味道咋樣。”女老板笑眯眯地看著新來的客人,還不忘給這一桌添上一盒餐巾紙。
    “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關揚沿著碗邊先吸了一口湯,讚不絕口。
    淩岓緊跟著嗦了一筷子粉,又夾起一片羊肉,就著蔥花和酸蘿卜咽下肚,昨晚殘留下來的困倦立時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辣椒醬香極了,沒有半點剌嗓子的刺痛感;飽蘸鮮醇湯汁的雪白米粉入口便能滑進胃裏;羊肉熟而不爛,肥而不膻,再配上鮮香酸甜的蘿卜丁和爽口的蔥花,這簡直就是絕無僅有的美味。
    “老板好手藝!”饒是吃過許多美食的淩岓,此刻也由衷誇出這句話來,“果然是高手在民間,蒼蠅館子裏出學問呐!”
    “太過獎了!”老板娘被人這麽一誇,咯咯笑起來,“趕早不如趕巧,今天隻賣一百碗粉,你們剛巧趕上第九十八碗。”
    “嗬,這麽好的生意,怎麽隻賣一百碗?”聞言,關揚抬起頭來,多年寫文章跑新聞的職業敏感讓他立刻察覺到了新的素材。
    “今天是大日子啊,得趕著回家‘燒包’呢!”老板娘起先被問得一愣,隨後又繼續笑起來,“不過你們是外地來的遊客,不講究這些,隻管吃好喝好就是了!”
    “大日子?什麽大日子?”這下,連著幾天都寡言少語的賀一川也被勾起了興趣,低著頭問。
    “七月十五,中元節。”薑泠吃得斯文,麵前的粉還剩許多。
    “嗯,這姑娘一看就沒忘傳統節日!”女老板多看了薑泠幾眼,對眼前這個漂亮姑娘心生好感。
    “中元節我知道,可這‘燒包’是什麽?是特有的習俗嗎?”淩岓饒有興趣地追問。
    “算是吧,就是我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習慣嘛。”店裏還沒進新的客人,女老板索性拉過一張圓凳坐下。
    “說白了就是燒紙錢。準備一個紙包,屋裏頭的老人寫上祖宗的名字和埋的地方,小孩子折些金銀元寶,再和紙錢一起放進去。過了晚飯,全家人一起去燒,這就是‘燒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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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到了六溪,有什麽不能做的嗎?”薑泠試圖平易近人一點。
    “不能做的?沒什麽不能做的!”大姐的熱情尚未褪去,一時間也來不及細想。
    “今天不是七月十五嘛,您說這在六溪是個大日子。我們第一次來,怕什麽都不懂,會觸犯到什麽禁忌。”
    畢竟去過了許多地方,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冰山女士也並非一點兒不通人性。
    “我們紅楊村倒是沒有。”大姐搖了搖頭,又突然想起什麽,拉著薑泠的手叮囑,“要是你們去隔壁六溪村,可千萬不能去他們祠堂後麵的地方。”
    “為什麽?”
    “哎呀,我不是他們村子的人,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大姐對這個話題似乎諱莫如深,“反正你一定記住了,祠堂後麵去不得,要不然會出大事!”
    薑泠點點頭,給另外三個早聽進耳朵的人複述了一遍。
    客車停在六溪的時候正是下午四點。下了車,剛和大姐道過別,一陣狂風便夾雜著雨點撲麵而來。
    關揚移到賀一川身後,勉強給她擋住了點兒風。他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顫。
    “穿著吧,小心著涼。”淩岓環顧四周,隻看見一個關了門的小賣店,他把包裏的外套蓋在穿著短袖的薑泠身上,“要是在這兒生了病,恐怕連個醫生都不好找。”
    按照大姐指的方向,以小賣部為起點,一直向南走,走大約一兩公裏就能看到六溪村了。
    雨漸漸大了起來,四周也沒有其他可供避雨的地方,一行人隻好頂著雨前行。
    “上次我們也是開車來的,但走的不是這條道。”關揚看著凹凸不平的土路,搖了搖頭,“我們這走了得有快十公裏了吧。”
    或許是下著雨的緣故,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土路前籠著一片隱隱約約的白霧,霧氣緩緩向一行人的方向飄來,可六溪村還是不見蹤影。
    “這路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賀一川摘下口罩和帽子,前後看了看,語氣中帶著些害怕。
    “湘水夜空巫峽遠,不知歸路欲如何[1]。”回答她的聲音,並非來自另外三人。
    一襲灰布長袍的老人擎著一支木杆,杆子上麵掛著一麵白色旗子。道路兩側都是荒無人煙的土丘,也不知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老爺爺您好,我們是來這兒收集民俗的老師。請問您,從這兒到六溪村還有多遠?”總算見到一個大活人,淩岓馬上禮貌詢問。
    “人走陽間道,鬼過奈何橋。奈何橋前黃土路,七月十五撥雲霧。”老人並不直接回答淩岓的問題,反問,“你們兩個活人,怎麽跟著不人不鬼的東西走到鬼路上來了?”
    一個問題問得諸人神色各異:薑泠一如既往麵無表情,似乎什麽都沒聽見;賀一川麵色蒼白,死死咬住下唇,不知是嚇的還是冷的;關揚聽完,則是深切感受到了“汗毛直立”四個字的具象化。盡管他什麽也沒說,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強裝鎮定。
    淩岓倒是對這個問題沒太大反應,他十分鎮定地掃了眼一行四人,又讓目光回到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
    “我們有四個人,您隻說了兩個活人,那就是說,另外兩個都不人不鬼咯?”
    “年紀不大,膽子不小。”老人捋了捋自己雪白的山羊胡,不緊不慢地繞著四人轉了起來。
    “瞋恚乃火,自焚而非他傷。[2]”老人最先停在了賀一川麵前,看著她臉上的疤,搖了搖頭,“佛說回頭是岸,現在止損尚有轉圜之餘,你且好自為之。”
    女人一怔,看向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關揚見狀,正疑惑這老人是不是帶發修行的高僧時,對方已經一臉凝重站定在他的麵前。
    “人有三盞燈,如今滅了一盞,已是神魂不穩。前路多舛,切記七月十五鬼門開時,莫要答應任何喊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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