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的芳心,已經微微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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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湘瀟隻說了一個字,扭過頭去支著下巴羞澀地笑。她的芳心,已經微微開啟。
    冼銳見她笑得如此嬌憨可愛,便趁機說:“我可以吻吻你嗎?”
    男孩子說這種話,就基本上等於被拒絕。更何況,這彎轉得這麽快這麽急呢?湘瀟含著笑,搖了搖頭。
    冼銳見了,又動情地說:“你並不漂亮,但是不知為什麽,我卻偏偏隻喜歡你。”
    “其實,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也蠻好的。”湘瀟由衷地說。恨不得這段情感,隻有現在和未來,而沒有那些,讓人心塞的小插曲。
    冼銳就這樣擁著湘瀟,一往情深地說:“說來咱們真是有緣啊。你在西昌,我在南昌,相隔幾千裏。這次本來我不打算來西昌,也不打算住這個招待所,連熱水都沒有,蚊子又多,環境簡直太差了。可是城裏所有的賓館都住滿了,隻好住到了這裏。認識你的那天晚上,那是我來西昌整整一個星期,和我一起來的那幾個人都在玩麻將,我不想玩。胖子他老婆就說,那我陪你出去逛逛街。剛剛走到樓梯口,就碰到了你。真是好巧啊!人家說有緣千裏來相會,咱們就是。時間過得真快,今天轉眼就是咱們相識的第四天了。”
    湘瀟也說:“那天晚上,我本來已經洗了臉腳,準備睡覺了。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麽,要一個人鬼使神差地直往樓下竄。一下樓,就遇到了你和小柳。”
    “為什麽?因為我在樓下等你呀!”冼銳開心極了,咧開嘴大笑。
    湘瀟覺得,他笑得很真,很可愛。是潘安,陳平之流,所不及的。
    繼而,他又說:“緣分,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
    “今天去邛海,玩得高興嗎?”冼銳問湘瀟。“反正,我是高興的。”他在撒謊。因為此時高興,那時也沾著高興了。
    “高興。”湘瀟也在撒謊,盡管她是窩著一肚子火回來的。
    其實,他們都不是故意在撒謊,他們都隻是隻習慣於那樣的表達。
    “隻是到了博物館卻沒有到一殿,我覺得有點可惜,胖子告訴我說,隻有幾步路了。我本來想去為我們抽個簽,許個願的,可是你卻急著要回來了。下次來西昌,我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讓你陪我去。好嗎?”冼銳說,既有失望,又滿懷希望。在胖子麵前,他好像總是在說真話,那好像更像是兩個男人之間的平等對話。
    “那下次我們一定爬到山頂。”湘瀟高興地說。是真情的化音,真希望還有下次。
    當時,她為什麽沒有那麽急切的願望,要去抽簽?
    一是她根本就不相信。
    二是他們剛剛相識。
    三是她累了。
    四是她從來沒有爬過瀘山。
    她隻在上小學的時候,折了一朵紙花放到山下的烈士陵園裏。老師帶他們去過邛海公園,而爬山,卻是不好組織的。
    她跟父母一起去,也隻是去逛逛公園,去看看燈會,而不是去爬山。大山,他們見得太多了,他們真是受夠了,不感興趣。能在平地上走一走,多好!她從來都沒有,成功地爬過任何一座山。
    再後來,湘瀟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隔閡了,便毫不忌諱地跟他講了她的家庭,她在文學路上的坎坎坷坷。
    在很小的時候,她是一個隻有二十多人的鐵路小站站長的女兒。但是她13歲便沒有了父親,沒有了父親的寵愛,因此她的性格有些孤僻古怪。
    她17歲那年,一個編輯寫信給她,讓她到出版社去一趟,他告訴她說,她寫的長篇很有出版的價值。
    可後來,當她好不容易去郵局打通了電話,當她滿懷欣喜地偷偷一個人,從西昌趕到成都的時候,他卻說政策突然變了,不能了。除非自費。而這,僅僅隻在一夜之間。
    如果自費,需要兩萬多塊錢。這對她來說,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於是便放棄了。後來就屢投不中了,現在她的枕頭下麵都還放著一封退稿信。
    湘瀟說著說著,淚已流滿了雙頰。
    雖然,她覺得她已經把自己的故事,全部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他了。但是,她卻並沒有告訴他,背後的真相。她不是有意的,因為,這實在有點說不出口。
    因為在美女如雲的成都,她並不漂亮,而且還有點胖乎乎的。因此,那個四十多歲,長得像竹竿一樣的出版社副社長,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送給了她幾本書,打發走了她。他告訴她說政策突然變了,她是不相信的。
    當年,她憑著鐵路家屬證,沒有買票。但是,列車嚴重超員,而且還有很多小偷,一串又一串地在車廂裏晃來晃去,到處亂竄。愛幹淨的她就在滿是垃圾的車廂連接處,熬了一夜才到了成都。
    因為當時副社長有事出去了,其他熱心的編輯老師還把她帶到了另外的一棟樓,那裏負責後勤和印刷,不需要什麽文化。
    她還見到了他老婆。他們同是下鄉知青,她又矮又胖又醜,穿著一套象征高貴的紫色的裙子,化著濃妝。不過人卻非常好,完全把她當孩子。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很無知,但那隻是她的外表而已。她有一顆敏感而聰慧的內心,她什麽都知道,她知道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但是,對於成年人的世界,她又沒有足夠的理由和足夠的力量,來反對他和反擊他。她的心裏完全知道,但是她的口裏卻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隻有軟弱無力地接受這個現實了。
    但是奇怪的是,她的心裏卻並未多生氣,她把他送的那些書全部都看完了。手中這本散文集,她看了好幾遍。
    甚至後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她並沒有那麽有才華。當年,她的書並沒有出版,那是對的。她還稚嫩著呢,她還擔當不起那樣的名聲。
    可是現在,她已經減肥成功了。她的體重已經從110斤下降到了95斤,腰圍一尺八寸五,苗條有致,婀娜多姿。她已經知道了,一個女孩子,外貌甚至比才華更重要。更何況在這個小城裏,連大學都沒有上過,又能夠有多少才華呢?
    冼銳用心地聽著,找不到話來安慰她,他隻是悄悄地遞過手中的濕毛巾讓她擦淚。他怎麽也不能想象,這樣的一個女孩,用削弱的雙肩,承受了這樣的苦難。
    “你聽了以後怎麽看我?”她問他。
    “我更尊重你了。”他說得那麽真誠,“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第一次在男孩麵前落淚,而這男孩又是如此地體貼入微,湘瀟再次被冼銳感動,深深地喜歡上他了。
    片刻,她自己拭幹了淚痕,說:“不提這些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我現在堅持寫,以後還會繼續寫。一串紅的老板是前兩天才換的,以前我來的時候不是她。是一個從國營企業下海的廠長,人很好,很傳統,不然我也不會到這裏來了。但是她失敗了,客人說她太古板,就隻是唱唱歌和吃吃火鍋,連小姐也這麽說。不過雲挺好的,從來不出場,不然我們絕對不會成為好朋友。我以前也應聘過其他工作,要不要求太高了,要不就太累了。賓館要刷馬桶,純火鍋店跑得腿都快斷了。我們學校是包分配的,分回鐵路。坐火車不要錢,待遇將就,什麽都發,製服洗衣粉和肥皂,大米和油,鍋碗瓢盆,月餅和粽子之類。一個月,拿六七百吧。所以現在這就算是,找個事情做吧。現在的老板,還好吧,家裏有11個姐妹,她是九姐。歌唱得挺好,就是《山路十八彎》,《青藏高原》那種,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的,我們裏麵也有很多人,也隻是來聽聽她唱歌的。她很會穿衣打扮,一會兒端莊,一會兒又很媚。很狡猾,很會來事,對我也還好吧,反正也需要有人幹活,不可能全都唱歌跳舞去了。”
    冼銳聽後,沉默了片刻,說:“你跟我去昆明好嗎?我在那邊有個公司。昆明的氣候好,我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那裏。你跟我過去好嗎?樓上跟我住一起的那個小王,我每個月給他500塊錢,而且包他吃住。你如果過去,我每個月給你1000塊。昆明那邊旅遊,藥品,鮮花,煙草,還有礦產,邊貿,都做得很好,很有發展前途,你可以多鍛煉鍛煉。你在一串紅又苦又累,每個月工資才150,我不忍心。”
    湘瀟有些吃驚:他怎麽知道她一個月拿150?小柳的嘴真的是,什麽也留不住。但是,她的勞動低價,而身價卻無價。湘瀟不以為然,笑笑道:“1000塊?我的勞動價值可沒有那麽高。”
    “公司是我開的,你是我女朋友,這都是應該的。”冼銳說。頓了頓,又說,“你去嗎?”
    “現在不去。”湘瀟不假思索就說。
    “好吧,我依了你。不過以後你一定要跟我去昆明啊,我對你是真心的。”冼銳說。
    相處幾天,他已經略略見識了她的固執。正因為這種固執,這種不隨風倒的秉性,才得到了他對她的格外鍾愛。
    湘瀟點頭同意,說:“為了看到你,我肯定會去昆明的。”
    “我聽胖子說,樓下有個人為了你喝醉了。”冼銳又說。
    聽冼銳說起音控師,湘瀟既痛苦,又有點冷地說:“我已經跟他說過了,可他就是不聽。那怎麽辦呢?總不可能每一個追我的男孩,我都同意他。”
    冼銳沒有說話。他們都一言不發地坐了一會兒。
    “你的眼睛挺大的。”湘瀟抬眼看他,冼銳便趁此讚美她說。本來應該到此為止,可他卻偏偏不忘補上一句。“就是沒有光澤。”
    湘瀟燦燦一笑:冼銳這人,居然直到這種地步!她曾聽過很多讚美,但都是沒有後一句的,有了後一句,就不能叫做讚美了。她笑著說:“我有一點冷!”
    “那上樓去坐坐好嗎?”冼銳滿懷期待地問她。這一次,他想她會同意的。
    湘瀟點了點頭,冼銳擁著她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