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開心的國舅

字數:6516   加入書籤

A+A-




    玉腰奴不耐煩地對外麵道:“我不曾點過‘索喚’。”
    外邊小廝有些驚訝地道:“奇怪,那閑漢說的信誓旦旦的,什麽後市街宋歌樓。
    “小的也納悶兒呢,這不午不晌的,怎麽會這個時間送‘索喚’,小的這就叫他走。”
    玉腰奴哼了一聲,不再理會。
    但,轉念之間,她就一下子驚跳起來。
    後市街?
    那正是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地方啊!
    宋歌樓,是送歌人吧?
    妝閣的門“嘩”地一聲打開了,玉腰奴穿著褻衣,披散著頭發就衝了出來:“你站住,他人呢?”
    她一邊說一邊向正走開的小廝後邊張望。
    小廝被她急迫的模樣嚇了一跳,忙道:“那閑漢正在樓下候著。”
    玉腰奴拔腿就要往樓下跑,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穿著,忙又站住:“你去,快把人請上來,快快快。”
    小廝心道,就一個送索喚的閑漢,還用得請?
    不過,玉腰姑娘現在紅著呢,東家都不敢得罪的,他哪敢說個不字。
    小廝急忙下樓去了,玉腰奴匆匆回到房間,換好衣衫,隨意挽了個髻,也來不及精心打扮,便開了房門,站在那兒翹首盼著。
    一會兒功夫,小廝領了一個年青人上來。
    瞧那人膚色黎黑,貌不驚人,玉腰奴也不曉得他是不是就是那位奇人,那晚她實在沒太注意那人的身形長相,這時自然也就無從比較了。
    玉腰奴強抑著激動,等鴨哥提著食盒走到近前,便不動聲色地對小廝道:“好了,你且下去吧。”
    說完,她把鴨哥讓進妝閣,趕緊把房門一關,便回身緊緊盯著鴨哥,忐忑地道:“小哥兒,你……你是……你是那晚後街巷的那個人麽?”
    陸亞心中大奇,我家倒是住在後街巷,可我也不認識伱呀。
    那晚是什麽意思?這小娘兒跟楊二哥不會真有什麽關係吧。
    陸亞便道:“姑娘,在下與姑娘並不認識,隻是受人之托,給姑娘送點東西。”
    玉腰奴一愣:“送些什麽?”
    陸亞便把食盒打開,裏邊並沒有什麽吃食,隻是放著一個紙卷兒。
    陸亞捧起食盒,笑道:“那位宋歌宋公子說,這裏邊,有三首詩詞,有詞牌的直接就有曲子可以套用了,至於那詩,相信姑娘你也有合適的曲子套用。
    “那位宋歌宋公子,希望姑娘你能把三首詩詞傳唱出去,還要叫人曉得,這三位都是今科的考生,他們這詩詞,是在望海樓觀潮時……”
    陸亞把楊沅對他的交代,和玉腰奴全部交代了一遍。
    他希望玉腰奴能利用她現在的名聲,把這三首詩詞,迅速傳唱開去。
    他還要求,借這三首詩詞,若有若無的,也要替“水雲間”酒家揚揚名。
    至於陸遊等人那邊,從中也是大有好處的,楊沅並不會損一方肥一方。
    要知道,唐朝時候科舉采用糊名製的時間也就武則天、李隆基時期各實行了幾年,其餘都是不糊名的。
    因此家世背景和名氣,對於一個人科考高中有著重大影響。
    不知多少人借詩詞刷名望,詩詞怎麽傳揚出去?就是靠青樓。
    宋朝時候雖然詩詞在科考中用處小了,試卷也糊名了,但名望仍舊是一個文人最重要的資源之一。
    借由青樓替他們揚名,這幾位文豪絕不會心生不悅,還得承他這份情呢。
    而能替有名的士子唱出詩詞的人,也可以證明她的名聲地位,若是聲名不顯的人,人家文人士子,為什麽要找你替他傳唱詩句?
    所以,這是兩利的一項合作。
    但,對玉腰奴來說,這些都不重要,她隻看到了那篇抄寫著三張詩文的紙張結尾的一句話。
    此事她若辦得妥當,當有新歌相贈。
    看到這裏,玉腰奴幾乎是喜極而泣。
    她的心,終於踏實下來了。
    終於不用日夜憂慮了,宋歌公子要贈的新歌,定然不會比上一首差了。
    玉腰奴強抑激動,向陸亞問起這宋歌的情況。
    陸亞一問三不知,一副他隻是收錢跑腿的模樣。
    這時,小廝又到了門外:“玉腰姐姐,劉公子來了,媽媽請你趕緊梳妝,莫要冷落了人家。”
    “知道啦!”
    玉腰奴答應一聲,拿了些賞錢給鴨哥,把他打發出去,便打起精神,對鏡梳妝。
    此時的她,滿心的歡喜,頹廢之態,一掃而空。
    劉商秋劉公子,是她最重要的客人。
    自從聽過她的歌,看過她的舞蹈之後,劉公子便成了“春風樓”的常客。
    每次來,劉公子都是點名要她作陪,或吃酒、或品茗,或聽她低吟淺唱。
    劉公子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吳語軟糯、斯斯文文,對她也極為守禮,從無逾矩之處。
    玉腰奴甚至有些喜歡了這位劉公子,隻是她能感覺到,這位劉公子出身定然不凡,人家沒有表露出納她為妾的意思,她又豈敢有所表露。
    說到底,她名聲再大,也隻是個青樓歌伎,在真正的達官貴人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
    茶室裏,劉商秋隨意地散坐著,手裏把玩著玉把件兒。
    茶童在角落裏為他點著茶。
    品茶者,有十宜。
    無事、佳客、幽坐、吟詠、揮翰、徜徉、清供、精舍、會心、賞覽……
    於劉商秋而言,還有一宜,那便是會佳人。
    他很喜歡玉腰奴。
    玉腰奴和他那些姐姐、姨娘們全然不同,她話少。
    他們兩人在一起時,通常都是他說,她聽。
    又或者,應他之邀,玉腰奴起身一舞或清歌一曲。
    這讓劉商秋覺得和玉腰奴在一起既安閑又愜意。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真是太重要了。
    他家裏那些女人,真是看一眼都叫人頭大如鬥。
    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一點厭煩,不然那些討厭的女人就會泫然欲淚。
    可是,如果表現的很親熱,那些女人一張嘴巴又一刻也不消停。
    劉公子的心真的好累。
    所以,當值的時候,他就在皇城司裏待著。
    現在認識了玉腰奴,不當值的時候,他就寧願跑到春風樓來,也不願意回家。
    就在這裏,就兩個人,安閑地坐著,想說話就說話,不想說話時就安靜地喝茶,這才是人生啊。
    這幾天,他察覺玉腰奴姑娘似乎有什麽心事,雖然對著他時還是溫溫柔柔地笑,
    但劉商秋見過太多女人了,他一眼就看出玉腰奴恬靜的笑臉下麵,隱藏著難言的焦慮和彷徨。
    不過,玉腰奴不說,劉商秋便也不問。
    因為他太清楚被人盤問的痛苦了,不管是他歎一口氣,打個噴嚏,還是出一會神……
    他家裏那群可怕的女人就會圍上來,非得刨根問底,哪怕他明明沒事,也一定要編個理由出來,才能阻止她們的喋喋不休。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劉商秋很喜歡玉腰奴,所以他不想變成那種令人討厭的人。
    不過,當玉腰奴款款地走進茶室的時候,劉商秋立刻發現,她的心事,應該是解決掉了。
    她的眉梢眼角都有一種抑製不住的喜氣,這讓她今日的容色,分外明豔。
    劉商秋見了,也為她歡喜起來。
    “玉腰姑娘今日容色煥發,可是心頭事已經解決了麽?”
    玉腰奴並沒有奇怪劉商秋看出她有心事,這個男人,心思細膩著呢。
    玉腰奴垂首一笑,羞怯地道:“公子慧眼,奴家前些時日確是有樁心事,隻是不想惹得公子也為奴家煩惱,所以不曾說出來。”
    玉腰奴把頭向劉商秋嫣然一笑:“不過,這件事現在已經解決了。”
    “哈哈,那就好,來,這裏坐。”
    劉商秋體貼地把一張蒲團推到自己身邊,又揮揮手讓茶童退下。
    玉腰奴在劉商秋身邊折腰坐下。
    劉商秋道:“今日我休沐在家,本來一早就想過來,邀你同遊靈隱。
    “誰料竟下起雨來,家裏人便不肯讓我出來,捱到現在方得相見。”
    玉腰奴正為他斟茶,聽到這裏不禁抿嘴兒一笑:“公子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家裏人對公子如此的嗬護。”
    劉商秋長歎一聲,苦笑道:“這種福氣,誰愛要誰要,我隻覺得在家就透不過氣來。”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這扇窗子臨街,乃是二層樓上。
    劉商秋納悶了推開窗子,向外張望了一眼:“本公子好不容易尋個清靜的地方,這街上又在吵鬧什麽?”
    他隨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但腦袋隻轉了一半,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又扭過頭去。
    長街之上,十餘輛板車,載著一具具屍體正緩緩而行。
    街上行人看見如此可怖的一幕,才發出陣陣驚呼。
    劉商秋方才一眼掃過的,乃是寇黑衣。
    可他再轉回頭來,先看到的,卻是一車車的屍體。
    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劉商秋震駭地掃過那一輛輛大車,最後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最前麵。
    車隊的最前麵,寇黑衣正騎在一匹馬上。
    看他肩上臂上還有腿上,俱都包裹綁紮著繃帶,顯然也是傷勢不輕。
    劉商秋心中轉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皇城司出大事了!
    緊接著他心頭就升起一抹莫名的怒氣:
    皇城司做什麽了?
    為什麽我不知道?
    木恩和曹敏他們有事瞞著我!
    “玉腰姑娘,我有急事,改天再來找你!“
    劉商秋回眸說了一句,伸手一按窗欄,便似乳燕投林一般,一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