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博聽到電話裏的聲音，神情一滯。
    他確實在不久前接到了陳墨的電話，但是當時陳墨隻是問他，在不在家。
    並沒有說其他的。
    怎麽這麽一會突然就到他家樓下了。
    楊文博朝樓下看了一眼，一輛跟著條巷子並不相稱的車子正停在路邊。
    “等我一下， 我馬上下來。”
    雖然隻是一小會，楊文博也不敢把歡歡一個人在家。
    “歡歡，跟爸爸下去一趟。”
    歡歡放在手裏的小汽車，疑惑的抬起小臉問道，“為什麽下樓啊”
    “去接一個叔叔。”
    歡歡點點頭，乖乖的牽住爸爸的手。
    楊文博帶歡歡出了門，將鑰匙轉了幾圈，又試了一下確定拉不開拉，才離開。
    在這裏住久了，經曆過無數次被入室盜竊後，楊文博不得不加倍小心。
    走廊裏堆放著各種雜物，聽到腳步聲，還時不時有住戶探出頭。
    看到楊文博牽著兒子從門洞裏出來，陳墨回頭對小橙子說道，“走吧，我們下車。”
    小橙子一點也不想在這個烏漆麻黑的地方下車，但是看到有一個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朋友也從昏暗的燈光裏走出來時，眼睛亮了一下，對這裏也沒那麽恐懼了。
    此時陳墨已經把車門打開，將小橙子抱了出來。
    他覺得平時愛幹淨的小橙子，可能不會願意在破敗不堪的走廊裏自己走路，但是小家夥卻掙紮著從爸爸懷裏跳下來，“爸爸，我要自己走。”
    楊文博已經走到了陳墨麵前。
    “我沒想到你給我打電話是要過來的意思。”楊文博有些不好意思，他當時接到陳墨的電話還在打包東西，沒有想太多。
    如果知道陳墨是要來，他一定會攔住的，畢竟他的這個家太破了，實在不適合招待客人，特別是現在他還在收拾東西，家裏是又亂又破。
    “亞衝那邊的公寓安排好了吧。”
    楊文博點頭，“嗯，”了一聲。
    他有些尷尬，不知道該不該帶陳墨進去。
    “我就是來幫你搬家的，東西多嗎？”
    “不多。”
    陳墨低頭看到了小男孩，“你兒子多大了？那天在亞衝也沒來得及問。”陳墨的聲音打破了楊文博的窘迫。
    楊文博從尷尬中緩過神來，“五歲半了。歡歡，快叫叔叔。”
    歡歡怯生生的說道，“叔叔好。”然後躲到了爸爸的身後。
    這時楊文博也注意到了小橙子，他有些猶豫，陳墨這麽年輕應該不會有孩子，但不是自己孩子晚上又怎麽會帶在身邊。
    陳墨注意到了楊文博的目光，笑著揉了下小橙子的頭頂，“我女兒。”
    “叔叔好，我叫小橙子，還差一個月就五歲啦。”小家夥牽著爸爸的手禮貌的說道。
    走廊裏雜物太多了，又黑又窄，陳墨還是把小橙子抱了起來。
    昏暗的走廊一直到盡頭，就是楊文博和孩子的房間。
    樓道裏的聲控燈跟隨著他們的腳步亮了起來，雖然光線昏暗，但也能勉強照明。
    不知道其他人家住的是什麽人，或者他們上一戶人家是誰。
    有的門上被塗上了紅色油漆，有的牆壁上塗鴉著怪異的圖案，走廊裏混合著各種垃圾和食物腐敗的臭味。
    小橙子不再掙紮著自己走了，而是靠在爸爸的肩膀，把自己的小鼻子抵在爸爸的身上。
    爸爸身上好香，走廊好臭。
    “這裏離影視基地近，房租便宜。”楊文博似是在解釋為什麽自己會住在這裏，帶著些許尷尬，和些許的無奈。
    當鑰匙被轉了兩圈後，楊文博不好意思的看向身後的陳墨，“我正在收拾東西，所有點亂，平時還是很幹淨的。”
    楊文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解釋這些。
    陳墨看出楊文博的慌亂，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他笑著說道，“我以前也住過和這類似的筒子樓，環境差不多，我樓上是一群在夜總會看場子的，每天晚上打麻將，煩死了。”
    當然，陳墨說的是他在原來的世界。
    楊文博先是愣了一下，沒想到陳墨竟然也住過類似的地方，但轉念一想，可能對方知識怕自己尷尬，故意這麽說的。心中又對陳墨燃起了一絲感激。
    “進去吧，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幫忙的，趕緊帶孩子搬走，郝衝那邊的公寓環境很好。”
    楊文博點點頭，因為剛剛陳墨說的話，他沒有那麽尷尬了，推開了門。
    或許楊文博覺得陳墨隻是為了讓他不那麽難堪才說那番話，隻有陳墨自己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而這個世界的陳墨，之所以沒有住過這麽差的地方，隻是因為有林雅的幫襯。
    不然可能陳墨會住在楊文博的隔壁也說不定。
    這種房子本來就不是所謂的幾室幾廳的格局，就是一間房，帶個衛生間。
    帶獨立衛生間的都算是不錯了，有的是一層住戶用一個公共衛生間。
    房間裏都已經打包的差不多了。
    還有一些楊文博不準備帶走的衣物，灑落在地上。
    歡歡的小行李箱已經裝了一半。
    裏麵有少了一個輪子的小汽車，斷了翅膀的小飛機，還有一個被他仔細包裹過的小機器人。
    “你的玩具都壞了。”小橙子指著行李箱裏的玩具說道。
    “沒有壞，他們隻是生病了，我會治好他們。”歡歡的小手輕輕的撫摸著玩具。
    以前的小橙子雖然跟著爸爸生活時就會很懂事，什麽事情都自己做，悲傷難過了也不會打擾爸爸，但她在吃穿玩具上從來沒有過困難。
    小姨什麽都會給她買，限量版的裙子和娃娃她都有很多。
    但是小橙子也從來不會跟爸爸提要求，他不想成為爸爸的負擔，不想爸爸不要她了。
    所以她的玩具壞了，從來不會跟爸爸說，也不會讓爸爸買，隻會回到小姨家裏再說，因為她怕爸爸嫌她麻煩就不要她了。
    小橙子蹲在正在收拾行李的歡歡旁邊，小聲說道，“你是不是也不敢跟爸爸說買新玩具，怕爸爸不要你了。”
    歡歡愣了一下，連連搖頭，“我爸爸不會不要我。”
    這回換小橙子愣住了，她不明白為什麽不怕爸爸不要自己，還不敢跟爸爸說要新玩具。
    “我不想花很多錢，爸爸已經很努力的賺錢了。”歡歡把行李箱蓋上，裏麵並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更沒有一個像樣的玩具。
    房間不大，即使小橙子說話很小聲，陳墨和楊文博依然聽見了。
    兩個人的臉上不同程度了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楊文博是因為不能給孩子買新玩具，讓孩子跟著自己受苦而感到愧疚和窘迫。
    而陳墨是因為那句“你不敢要新玩具，是因為怕爸爸不要你了嗎？”
    這句話被別人聽到隻會覺得是一句童言無忌。
    隻有陳墨知道，小橙子就是因為怕爸爸不要自己，所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敢提出任何要求，明明隻是小小的一隻，卻承受著本不該她這個年齡承擔的一切。
    陳墨暗暗發誓，一定要再加倍的，加倍的對小橙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