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武夫入世 桃花謫仙 第九章 雲河囚

字數:6217   加入書籤

A+A-




    蕭氏王朝史
    桃源國曆前五年
    始祖蕭銳,率全族毅然踏入這片未知天地。經一番艱辛尋覓,終得一處風水寶地,自此,蕭氏血脈於斯紮根,開啟了繁衍生息的傳奇篇章。
    桃源國曆前四年
    彼時,天地間風雲變幻,南部有一極其強大的東臨家族。此家族疑似此間土著,勢力龐大、根基深厚,僅憑蕭氏一族之力,實難與之抗衡。蕭銳當機立斷,攜手天地間其餘四族,結成強大的聯盟,共同對抗東臨家族。在長達一年的艱苦鏖戰中,五族聯盟眾誌成城,終於大破東臨族。東臨族無奈之下,向蕭氏俯首稱臣,自此淪為附庸世家。
    此後,林氏主動伸出橄欖枝,與蕭氏結盟,共同抗衡秦、越兩族。據傳,東臨族內隱匿著神秘寶藏,但此時始祖蕭銳正疲於應對秦、越兩族的威脅,無暇他顧,隻能暫且將此事擱置一旁。
    桃源國曆元年
    曆經無數次的交鋒與博弈,始祖蕭銳與秦、越二族最終達成共識,決定二分天下。隨後,蕭銳順勢建立起桃源蕭氏王朝,一個全新的時代就此拉開帷幕。
    「——————」
    雲河門,祖師堂。
    堂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幅幅曆代掌門畫像。李清負手而立,目光落在居中那幅畫像上——畫中老者手持青色符紙,眉目間透著幾分超然物外的仙氣。
    “此為我雲河門開宗祖師林罡。”李清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元嬰境巔峰修為,曾以一己之力對抗七虛宗掌門越千寒。隻可惜,遠古二分天下時,他為護我雲河門根基,落下病根,終身未能破境入玉璞。”
    卻裳三人靜立一旁,丹月眼中滿是崇敬,虹葉則神色淡漠,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
    敬茶環節,卻裳並未急於動作。他抱拳躬身,姿態謙卑:“宗主,我天生不可煉氣,入雲河門是否……不太合適?”
    李清聞言,抬手按在卻裳肩頭,一股靈力如遊蛇般在其經脈間穿梭。片刻後,他收回手,眉頭微皺,隨即舒展:“無妨。你可做我記名弟子。雖不可煉氣,但武夫之軀亦有大道可尋。我雲河門不僅修行典籍浩如煙海,武學秘籍亦是汗牛充棟。”
    卻裳隻得稱是。三人敬過拜師茶,李清取出一枚玉牌,遞給丹月與虹葉。玉牌通體瑩白,其上“雲河”二字如龍蛇遊走。
    “此為方寸物,注入靈力即可開啟,內有符籙法寶若幹,權作收徒之禮。”李清目光轉向卻裳,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瓶丹藥與一柄短刀。
    “這瓶破地丹,乃連木長老親手煉製,可疏通經脈,對你武夫之軀大有裨益。至於這柄短刀……”他指尖輕撫刀身,刀鋒泛起幽藍寒光,“以玄鐵鑄造,刀內封有妖魂,雖材質尋常,但銘文與妖魂皆是稀罕之物,價值不菲。”
    “謝過……師父。”卻裳接過丹藥與短刀,學著丹月的模樣行了個雲河門山上禮。
    “去吧。”李清揮袖,“赤昌峰的理事長老會為你們安排洞府。”
    三人退出祖師堂,朝赤昌峰行去。
    “莫名其妙就成了掌門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禍。”丹月將玉牌係在腰間,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虹葉依舊神色冷峻,仿佛還未從東臨家的變故中回過神來。
    卻裳將丹藥收入懷中,心中警惕——李清心思深沉,這丹藥他斷不敢輕易服用。短刀則被他別在褲腿上,刀鋒冰涼,隱隱透著一絲妖氣。
    “虹葉,看你心事重重,不如我們下山吃頓好的?”丹月見氣氛沉悶,硬著頭皮提議。
    虹葉本想拒絕,卻裳卻已點頭:“也好。這幾日疲於奔命,確實該犒勞一番。虹葉姑娘,一起去吧。”
    虹葉沉默片刻,終是點頭:“好。隻是不知……桃心城的百姓是否已歸。”
    幾人沿著青石階緩步下山,桃心城內一片死寂,唯有玄甲鐵騎的士兵在清理屍鬼殘骸。焦黑的街道上,偶爾傳來鐵甲碰撞的聲響,顯得格外刺耳。
    “不如去桃林深處的湖邊吧。”丹月提議道,“這些年我在雲河門修煉,常去那兒抓魚果腹。還記得那日就是在林中修煉遭遇了閑散鬼修圍殺,幸得北河兄相救!。”
    虹葉與卻裳沒有異議,三人便朝著桃林深處走去。
    桃林依舊繁茂,花瓣如雨飄落,仿佛昨日的血戰未曾發生。然而,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卻提醒著他們,一切都已改變。
    “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丹月打破沉默,目光在二人臉上掃過。
    “東臨家……已經沒了。”虹葉雙臂環胸,抱緊長劍,語氣淡漠,“我在家族內本就沒有朋友,唯一的親人也不在了。或許,留在雲河門修煉,是我唯一的選擇。”
    卻裳沉默片刻,抬頭望向遠處:“我本是外鄉人,待找到離開此地的方法,便會離去。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在這桃花福地遊曆一番,精進武藝,至少……不再被那些山上神仙欺壓。”
    他心中思緒萬千。昨日的戰鬥看似揭開了許多真相,實則迷霧更深。東臨紫微曾說,他與丹月所得的桃核是東臨始祖之妻清慧木的神魂所化。然而,清慧木並非屍祖,而是一個被道侶東臨玄同殺害、用於養龍骨的可憐人。
    屍鬼一事牽扯到七虛宗與桃源福地外的水湘國,此事絕不可能就此了結。卻裳隱隱覺得,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還有漁師與黑山的失蹤。漁師的腳印從岸邊踏入山洞後便憑空消失,太過離奇。
    “我聽說,宗門藏書閣每月允許普通內門弟子進入三次。”丹月忽然開口,“我們作為掌門親傳弟子,或許沒有限製。不過,藏書閣分上中下三層。中層是我們這些弟子出入的地方,上層為長老們所用,至於下層……”他頓了頓,“我之前的師祖也未曾提及。”
    桃林深處的湖水泛著幽藍光澤,岸邊幾株老桃樹的根係裸露在外,如虯龍般紮入水中。丹月熟練地撿拾枯枝生火,虹葉抱劍倚坐在一塊青石旁,卻裳則盯著湖麵出神——水波蕩漾間,他仿佛又看見漁師李詳搖櫓的背影。
    “魚來咯!”丹月甩出三張符紙,符光如網,兜起幾尾銀鱗肥魚。他轉頭卻見卻裳神色凝重,不由訕笑,“卻裳,你這副模樣,倒像是要赴死戰。”
    卻裳拾起一枚石子擲入湖心:“我在想藏書閣的事。你說下層連長老都未提及……會不會藏著雲河門有關天外的記載?”
    “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以我們三人的身份修為,想進入還是不太可能,先說掌門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定然不會讓我們進入,再就是偷偷潛入也是不用想了,定然有高階修士把守。"虹葉隨意撿起一枚石片在湖麵上打水漂,石片在湖麵上彈射了七八下,最後淹沒在湖水中。
    “確實。"卻裳也很鬱悶,在這雲河門內太過束手束腳了,“我準備過幾日和掌門說,下山曆練,先在桃源國內逛逛,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消息。"
    “這樣也好,就是不知他會不會讓你去。”丹月將魚用樹枝串起,而後架在火上開始烤。
    “他會的,畢竟我身份特殊,再者從昨日他和東臨紫微的對話中可以得知,雲河門與皇室高度綁定,把我們吸收進雲河門說不定就是桃源國皇室的意思。”
    湖水在月下泛著碎銀般的光澤,丹月烤魚的香氣驅散了連日緊繃的氣氛。卻裳咬了口焦脆的魚腹,油脂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忽然想起祖父釀的武慶大曲——此刻若有一壺,才算真正對味。
    "嚐嚐這個。"虹葉忽然拋來一隻青玉瓶,卻是她從東臨府帶出的"桃夭釀"。酒液入喉,卻裳瞳孔微縮——這味道竟與武慶大曲有七分相似,隻是後調多了絲桃核的苦澀。
    丹月正用符紙折成仙鶴逗弄湖魚,忽然輕咦一聲:"你們看這魚鰓。"符光映照下,銀鱗魚鰓處竟有細若發絲的紫紋,"像是鎖鏈的紋路?"
    三人對視片刻,終究沒再深究。夜風裹著桃瓣掠過水麵,將那些詭譎的紋路攪碎成淩亂光斑。
    三日後,赤昌峰理事堂。
    "這是本月功課。"白須長老將三枚玉簡分給眾人,"丹月需煉製三十張驅邪符,虹葉修習《流雲劍譜》前三式,至於卻裳"老人打量著他筋肉虯結的手臂,"每日卯時去後山寒潭擔百桶泉水。"
    卻裳接過特製的玄鐵桶,桶底刻著雲紋——觸手刹那,他隱約覺得紋路走向與那日湖底劍柄的符紋相似。這個念頭剛起,就被丹月的哀嚎打斷:"三十張!上個月才二十張!"
    "你現在可是掌門親傳弟子,自然要多擔待些。"長老捋須而笑,眼角的褶皺裏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修煉日子平淡如水。卻裳發現,每當自己用玄鐵桶舀水時,潭底總閃過一抹青影。某日他故意放緩動作,終於看清那是半截生鏽的青銅劍——與湖底所見製式相同,隻是劍格處刻著"清慧"而非"清河"。
    "發什麽呆?"虹葉的聲音從崖上傳來。她今日換了雲河門製式白袍,袖口桃紋隨著劍招流轉,竟暗合《流雲劍譜》的運劍軌跡。卻裳眯眼細看,忽然發現那些桃紋在某個角度會拚成鎖鏈形狀。
    丹月的符紙在廊下鋪成星河。他新研製的"桃香符"能引來彩蝶,此刻正被幾隻靈雀追得滿院跑。誰也沒注意到,符紙燃燒的灰燼落在花盆裏,那株枯死的夜交藤突然抽出一截新芽。
    七日後,藏書閣。
    卻裳擦著額角汗珠,將第一百桶泉水倒入青銅鼎。看守長老翻著書冊漫不經心道:"新入門的弟子可免費拓印一層功法三部。"
    《基礎煉體訣》《雲步詳解》《藥膳百味》卻裳指尖劃過玉簡,忽然在角落發現本《異聞錄》。翻開泛黃書頁,某段記載讓他瞳孔微縮:
    "天外有異士,丹田雖空而劍氣自生。永昌三年,其人獨闖鎖龍潭,三日後潭水盡赤,唯見桃枝丈餘,紋理似劍痕"
    閣樓突然晃動,典籍嘩啦啦跌落。卻裳扶住書架時,掌心按到幅脫落的地圖——桃源國西南角的無名山穀,用朱砂畫著與玄鐵桶底相同的雲紋。
    "地震而已。"長老拂袖收起散落的書冊,"最近地脈不穩,常有的事。"
    卻裳走出藏書閣時,夕陽正將七十二峰染成血色。他摸著懷中偷偷拓印的地圖,突然聽見虹葉在武坪的嗬斥聲:"劍不是這麽握的!"
    三個新入門弟子正被她訓得麵紅耳赤。卻裳駐足觀看,發現虹葉演示的某個收劍式,竟與那日東臨紫微操控屍傀的手勢神似。
    夜幕降臨時,丹月抱著焦黑的丹爐來找他:"掌門賜的《基礎丹訣》有問題!按第三頁法子控火,差點把眉毛燒了!"
    卻裳翻開自己那本,同樣的位置卻寫著截然不同的內容。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望向雲海深處若隱若現的主峰——那裏,李清的洞府剛剛亮起燈火,光影在雲層中扭曲成蛇形。
    晨霧還未散盡,赤昌峰的青石階上已凝滿露珠。卻裳背著玄鐵藥簍,看丹月對照《百草圖鑒》往簍裏扔進第三十七株鳳尾蕨。
    "赤須參要百年以上的"丹月蹲在溪邊扒拉草叢,符紙折成的尋藥鶴正啄他發髻,"見鬼!怎麽全是三十年火候的?"
    虹葉抱劍倚在古鬆下,忽然劍鞘輕點某處:"那塊青苔。"
    劍風掃開腐葉,三株赤紅參須正從岩縫探出。丹月撲過去時,靴底突然陷進濕泥——腐葉下竟藏著個陶罐,罐口符紙早已褪色,隱約能辨"鎖魂"二字。
    "別碰!"虹葉的警告晚了一步。丹月指尖剛觸及罐身,林間陡然響起鐵鏈拖地聲。霧中浮現十餘名藥農打扮的身影,脖頸皆纏著與赤須參根須同色的細鏈。
    卻裳藥簍落地,震出三日前藏的青銅劍碎片。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陶罐符紙上,那些褪色的朱砂突然遊動起來,拚成"東臨"的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