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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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屋山腳下
    “對不起師兄,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咱們還是不要再見了,免得惹他生氣,給你招來殺身之劫。”
    “師妹!師妹!我!我!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師妹!師妹!師——妹——!”
    師妹彩衣飄飄,仙裳繚繞,宛如姑射仙子,九天仙女,騰雲駕霧,飛空而去,幹脆利落飛入山中,不見了蹤影。
    師兄就跟在後頭跑,然後被王屋山護山大陣彈飛出來,跌坐在地,灰頭土臉,悵然若失,看起來好像被遺棄在路邊的狗。
    唐通全身纏著繃帶,躺在屋頂看著,有感而發,
    “噫籲嚱——!”
    那師兄聽見了,扭頭瞪唐通。
    唐通則用真誠的,過來人的,我懂你的目光回望過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於是師兄一時怔住,有感而發,悲從中來,抱頭痛哭。
    唐通衝他招招手,指指身邊的酒壇,
    “師兄,上來喝一杯,過情劫嘛,就是這樣生不如死的,熬過去了就好了。”
    “嗚嗚……”
    於是那師兄哧溜哧溜,吸著鼻涕,爬上屋來坐在唐通身邊,望著天上成對的雲兒,比翼的鳥兒。喃喃傾訴道,
    “我和師妹自小青梅竹馬,為了保護她刻苦修行,曆練得了仙緣必分她,待她一片赤誠,真心相待。
    可為什麽,為什麽她對我始終置若罔聞,若即若離,為什麽還要和別人結侶?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
    唐通瞅瞅他,
    “可能師兄你長得不咋樣吧?”
    師兄怒。
    唐通咳咳,
    “而且反正你得了什麽東西都會給她,不用開口也要護著她,又何必對你好呢?
    人家要結道侶才給仙緣,你隻要她笑一笑就滿足了,那當然是對你笑一笑,然後找別人結侶嘍。這樣仙緣不是可以拿雙份嗎。”
    師兄怔住,一時竟似看破紅塵,似有所悟。
    然後雲卷雲舒,霞光四映,一道倩影飛出內山,落入叢林觀裏,直落到唐通他們所在的屋簷上。
    “師妹!你回心轉意啦!”
    師兄大喜!頓悟之機瞬消!
    “唐師弟。”
    此女白衣青袍,頭戴天冠,正是王屋山內門弟子打扮,隻是臉上不知用了什麽秘寶,五光十色,氤氳霞光,一時看不清麵龐。
    一見不是師妹,師兄大為沮喪,又坐回去喝酒。
    唐通稽首道,
    “有傷在身,不能和姐姐見禮,還請海涵。”
    那女修點點頭,也不在乎一旁的師兄,把手一翻,取出一枚雕刻有玄女的玉佩,
    “師弟的事情我已知道了,你天資卓絕,此世不能得仙道實為可惜。
    承蒙你主動來信,斬因斷緣,這裏有些金銀丹玉的,你留著使用。
    這塊玄女玉,你也留個紀念,以後在凡間曆劫,有什麽用得到的地方,我青棠弟子必鼎力相助。
    希望你經此世紅塵曆練,能早日,再登仙道。”
    唐通接過那玄女玉,爽朗一笑,
    “好,願來世再與姐姐做道侶。”
    女修掩嘴輕笑,
    “那可不好說,或許來世我可以收你做個徒弟呢。”
    唐通大驚,
    “青棠算法通神!姐姐可不要嚇我!”
    女修笑著頷首,朝唐通點點頭,
    “珍重。”
    然後她也禦劍光而起,飛天去了。
    一旁師兄歎氣,佩服道,
    “同是過情劫,想不到師弟斷的這麽幹脆灑脫。”
    唐通笑而不答。
    然後雲卷雲舒,霞光四映,一道倩影飛出內山,落入叢林觀裏,直落到唐通他們所在的屋簷上。一名王屋山內門弟子,用霞光遮了麵龐。
    “唐師弟。”
    師兄,“?”
    唐通,
    “姐姐。”
    師兄,“??”
    姐姐二號取出一柄寶劍,
    “弟弟才華橫溢,遭此橫禍,不能成仙,實屬可惜可傷可歎。
    這些年承蒙你與我真心相交,寶劍贈英雄,希望你睹物思人,不要忘了姐姐。”
    唐通接過那寶劍,黯然神傷,
    “是我沒本事,不能與姐姐做神仙眷侶,比翼連理。怎麽會忘呢。”
    師兄,“???”
    姐姐二號,
    “記得寫信給我。”
    兩人你儂我儂了一陣,姐姐二號也禦光而起,飛空去了。
    師兄揉著眼睛,
    “我,我是喝醉了嗎?還是眼花了?”
    唐通笑而不語。
    然後雲卷雲舒,霞光四映,一道倩影飛出內山,落入叢林觀裏,直落到唐通他們所在的屋簷上。又是一名王屋山內門弟子,用霞光遮了麵龐。
    “唐師弟。”
    唐通,
    “姐姐。”
    師兄,“……”
    這次姐姐三號送了件法衣,然後飛空去了。
    師兄反應過來,師弟大為震撼,師弟歎為觀止。
    “師,師弟,你,不,您……”
    唐通,“師兄稍等,等我過完了情劫,再來陪你痛飲。”
    師兄,“還沒完????”
    然後雲卷雲舒,霞光四映,一道倩影飛出內山,落入叢林觀裏,直落到唐通他們所在的屋簷上。又又是一名王屋山內門弟子,用霞光遮了麵龐……
    如此反複十五次,師兄人已經麻了。
    而唐通盤算了一下收成,嗯,差不多可以享一世人間富貴了。然後他看看麵無表情的師兄。
    “師兄可有什麽感觸。”
    師兄回過神來,明白了什麽似的,起身一拜,
    “還請師弟教我。”
    唐通笑笑,
    “教也談不上,也不過是些大道理。法侶材地,都無非是修行煉心的手段。大道才是根本,本末倒置不可,執迷不悟亦不可,率性而為,隨遇而安就好了。
    然後嘴巴甜一點,有事沒事可以寫寫信,多邀她一道出去玩,平時注意打扮幹淨爽朗一點,不要整日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
    隻有人家覺得和你說笑開心才會想多見見你,要是和你一起就覺得煩,那肯定沒戲的。
    而且最關鍵的是,不要動真心。
    她們青棠宗的道法,雖然看著是結侶雙修,互幫互助,其實是滅情絕義。是雲台峰安排,專門用來給玄門弟子斷情劫的,而她們斬獲的情緣越多,自身的仙緣也就越厚。
    喏,你看,這裏好多東西,又是刀又是劍的,分明就是些不解風情的師兄贈送,她們又看不上,轉手就給我斷因果了呢。
    所以她們不會因為你給的東西多貴重就喜歡你,是因為喜歡你,才喜歡你給的東西。而你要是看不透這些,還當了真,動了情,反而才要陷在劫裏殺身的。”
    師兄愣了又愣,最終歎了口氣,掐指一算,
    “原來是這樣,紙上得來終覺淺,今日見識到師弟這樣的超凡脫俗,灑脫自如,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多謝師弟開導指點,我明白了,是我長得不好,又沒有討人喜歡的天賦,更弄不懂女人的心,才白白浪費了這麽多仙緣。
    吃一塹長一智,我這就刻苦修煉,以後遇到情劫,當拔劍斬業,以殺消劫,再不浪費這工夫了。”
    “呃,我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罷了,人各有誌,祝師兄你修業有成。”
    唐通點點頭,和師兄告別。
    然後等師兄走了,雲卷雲舒,霞光四映,一道倩影飛出內山,落入叢林觀裏,直落到唐通他們所在的屋簷上。師弟的師妹也飛來一拜,
    “多謝唐師兄相助,替小妹解此因果。這枚續骨止血丹聊表謝意。”
    唐通,“……不客氣。”
    不過這些青棠宗的,還真是狠心啊,不止沒有一個肯和他結侶的,居然連肯露麵相見的人都沒有,這麽幹脆,就都把緣分斷了麽……
    畢竟他這樣子,注定不能做劍宗本山弟子,沒有繼續結交的價值了啊。
    唐通也隻能無奈得搖搖頭,帶著一堆玉佩衣服劍的,爬下屋簷,回到暫住的道舍裏,望著空空蕩蕩的客房,一時沉默。
    都死了。
    最後隻有他和蒹葭兩個,被峨嵋弟子救回來,一路送到王屋山中療養。
    蒹葭現在青棠宗裏療養,而他因為是男子,又廢了修為,就暫住在叢林觀中養傷。
    算算時間也有個把月了,得玄門仙藥相助,總算養好了手足,恢複了力氣,可以爬上爬下,隻是想成內丹,恐怕……
    扭頭往往屋外庭院中的梅花,唐通歎了口氣,顫顫巍巍得,提起筆來練字,
    “雪覆冰枝凝青骨,霜打玉奴映血紅。不與百芳爭春色,自有寒香報冬來。”
    才在信箋上寫好,忽然屋外劍光閃爍,仿佛有劍星墜地,分明是有金丹劍修禦劍而來,裹挾著寒雪冰風撲入屋內,一時大喜,
    “鐵蛋!你小子!怎麽耽擱這麽久!”
    然而那自冰風中走進來的人,把兜帽披風一掀開,稽首道,
    “瑤光破軍劍君座下侍奉劍童定光,這位可是唐師弟。”
    唐通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隻得落寞得稽首,
    “唐通拜見師兄。”
    定光點點頭,從信函中,取出道牒法籙鐵劍三件來,
    “唐師弟,你的辭書山上準了。
    鑒於你道行已廢,不能成丹,因此許你出山入世,享人間富貴。
    但顧念你替宗門堅守胭脂山,到底除妖誅魔有功,並救助同門。
    因此掌門特許,升你為外門執事,可在九陰山修行。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北辰劍宗,山外傳劍弟子了。”
    唐通一時窒息,僵了一會,雙手接過道牒鐵劍,打開道牒,看著首頁裏‘九天玄女如意大真君’九個篆字道籙,以及掌門的劍印金漆。
    “這種事,倒是準得這麽快……”
    定光提醒他,
    “師弟還不拜謝掌門。”
    唐通看看他,也沒奈何,捧著那道牒朝九陰山跪拜。
    “謝掌門法旨。”
    定光滿臉歡喜的把他扶起來,
    “從今天起,唐師弟就是我劍宗的弟子了。”
    是的,是有道牒,有法籙,傳了劍。
    無論如何,從今日起就是劍宗的弟子了。
    雖然是外山的,這一輩子,大概都不能登雲台了。
    不過唐通到底道心堅實,至少入了劍宗的門,就還有機會。下輩子再登山就是了,於是又謝過劍童定光,
    “多謝師兄代山門傳劍,卻不知師門還有什麽吩咐?”
    定光安慰道,
    “師弟不用擔心,胭脂山之事本山已經知道了,丟就丟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好好養傷,回山師門自有重用你的地方。”
    丟就丟了……
    唐通抿抿嘴唇,
    “請問師兄,卻不知這次出寨的師兄弟,回來了多少?除了我和蒹葭,還有別人麽?可是安置在別處了?”
    定光也知道他問的‘師兄弟’,大概不包括本山那些,卻也不生氣。隻緩緩道,
    “本屆試煉,活下來的隻有兩個。”
    唐通不信,
    “鐵蛋呢!鐵蛋還沒死啊!那脊椎你可見了!他連魔神都能殺!你們再找一……”
    “唐師弟!”
    定光按住唐通肩膀,盯著他,小聲道,
    “此次沈師妹此番擊殺魔神,前次也在三垣立功,若是傷勢好轉,說不得還有參加雲台鬥劍,拜入內門的機會。”
    唐通莫名其妙,四處看看屋裏隻有他們兩人,於是也小聲說,
    “你幹嘛要小聲說話?”
    定光瞪了他一眼,手握唐通手臂一折,一把拉到身邊,痛的他差點叫出聲來,
    “你!能做劍宗的弟子,已是格外的恩典。她!還有拜入劍宗的機會。
    本屆外山試煉,活下來的隻有兩個!聽不聽得懂!”
    唐通被他折得手臂滲血,額頭冒著冷汗,緊咬著牙,和定光對著逗了一陣雞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是,弟子記住了。”
    定光鬆開唐通,但仍然盯著他,又說了一遍。
    “活下來的,隻有兩個。”
    “光霞山鐵蛋!接掌門法旨!”
    鐵蛋坐在雪地裏打座,聞言不由回神,抬頭望向天上元嬰劍修,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此時隻見那劍仙站在晨光裏,著華服,佩寶劍,周身劍光環繞,劍光刺目,一時看不清容貌。
    這時鐵蛋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全身都被凍在雪中。逐漸反應過來,原來這次鑄劍煉體,不知入定了多少時間,早已被暴風雪凍成個冰塊,是這些人算到他的蹤跡,一路找他,用劍光劈開冰雪把他喚醒的。
    “什麽事,說。”
    那劍仙怒吼,
    “大膽!放肆!無禮!掌門法敕在此!還不跪下!”
    鐵蛋白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現在凍成個坨坨,而且經脈無力,道體尚未修複,筋骨沒有長全,恐怕已經一劍刺過去了。
    “反了!反了!你這外山的!膽敢不接法旨!”
    那人拔劍出寶劍,怒瞪著鐵蛋,咬牙切齒,
    “鐵蛋!我問你!劉小六呢!”
    鐵蛋冷冷道,
    “死了。”
    “大膽!還敢替魔教中人遮掩!
    光霞山劍童鐵蛋!師門派你往胭脂山曆練,卻遲遲不至!導致牧師苑失陷妖潮!
    玄門首座有敕,我雲台與三垣停戰聯盟,抵禦妖魔!你不顧大局,濫殺無辜!
    現今更私通魔教!背宗叛師!圖謀不軌!大逆不道!
    今日我等就代掌門執法!替劍宗誅殺你這不忠不義的叛徒!”
    那哇啦哇啦,指著鐵蛋大罵了一陣,但卻不動手。
    鐵蛋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喊打喊殺,現在傷還沒好,本來也動彈不得,既然被人逮住,也懶得廢話了。
    “要殺就殺,廢話多。”
    但那劍仙咬牙切齒,吹胡子瞪眼,怒瞪著鐵蛋。不知道為啥,居然不出手。
    明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渾身重傷的弟子罷了……
    難道……
    鐵蛋“嗤”一聲輕笑,
    “第一次刺殺同門,覺得丟臉啊?”
    “嗷啊啊啊——!逆賊!!”
    劍仙仰天怒吼,
    “我和你不一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劍宗!!”
    似乎是被這聲輕笑激怒,下定了某種決心,一齊掐訣出手,把漫天劍雨投下!
    於是劍光縱橫,撲麵而來。
    鐵蛋閉上了眼。
    鐵蛋睜開了眼。
    眼前依舊是冷風凜冽,白雪皚皚的冰原,漫天劍光消弭無形。
    那劍修已身首異處,身子在雪裏,首級在眼前。
    平平無奇的樣貌,以前自然是沒見過的。
    可看上去,倒向是鬆了口氣似的。
    然後鐵蛋抬起頭,隻見一名劍仙立在眼前。
    身高九尺,劍眉入鬢,白發凝霜,五道神曜劍光,好似車輪般在腦後流轉。
    一雙瞳子中星芒異彩,流光閃爍,猶如一對寶劍,直直刺向鐵蛋。
    正是九峰劍主,瑤光破軍劍君。
    “你們光霞山,到底是怎麽回事。”
    鐵蛋白了他一眼。
    老子還想問你們九陰山,到底是怎麽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