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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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小六大逆不道,背宗斷劍,叛入魔教之事,九曜劍閣已經知曉。
    你和他有什麽牽連,為何將他放走,兩人相見,又說了什麽,從實招來。
    否則勿怪本座辣手無情,斬你於劍下,清理門戶。”
    破軍劍君說著,把劍一戳,將烤好的雞翅膀遞到鐵蛋麵前。
    鐵蛋,“……”
    “還不開口。”
    破軍劍君雞翅懟臉。
    都烤焦了啊!
    鐵蛋全身經脈未複,身體還被凍在冰裏,根本無力反抗。
    不過他也知道,修士大戰重創之後,道身最缺精血修補,如果沒有丹藥肉食,純粹吐納,慢慢恢複,哪怕有血玉功怕不是也得在這雪中,昏睡個幾年才能複原的。
    真到那時候,莫說陸小六那邊怕是已經神功大成,不可收拾,就連他的腦袋也給劍宗的殺手斬下幾回了。
    於是鐵蛋也顧不得這劍主安的什麽心,隻好張嘴咬住雞翅,連焦皮帶骨肉得嚼碎了咽下肚。
    看看麵前的三昧篝火,啃著劍上焦成黑炭的妖雞翅膀,鐵蛋也是一時無語。
    真的無語,雖然可以開口吃雞,但每次他想提問說話,就忽然有一道符把他的嘴給貼住……
    而破軍劍君依舊絮絮叨叨,嘴裏念個不停,哆哆嘮叨一會兒這個門規,一會兒那個戒律,一會兒厲聲嗬斥,一會兒怒聲訓誡。
    但同時手上也動作不停,隨手劍光亂閃,把周圍路過的妖魔,飛過的鳥兒剁下來,砍殺成碎塊,用劍紮了喂給鐵蛋吃。
    不過有一說一,他真的不會燒烤大道。
    一會兒半生不熟,一會兒皮焦肉爛,說白了也不是為了料理,就僅僅是用道火燒一燒,去除皮毛血腥髒汙毒素寄生蟲,感覺可以吃了就塞給鐵蛋吃,純粹就是給他快速補充精血力炁罷了。
    這樣一直到逼逼叨叨到晚上,等到夕陽西下,月明星現,破軍劍君總算是閉了嘴了,掐指算算,把手裏寶劍往天上一丟,如一道華光似劈過天穹,掛在夜幕,化作一顆懸星。
    然後破軍劍君這才回頭望向鐵蛋,抬手作劍指,朝他臉上一劃,
    “該你說了。”
    鐵蛋瞪著他,
    “不會烤就不要烤。”
    “嘖。”
    劍君滿臉不耐煩,從袖子裏取出個破破爛爛的老舊葫蘆喝了一口,看來是真的口幹舌燥,不想說話了。
    鐵蛋嗅嗅鼻子,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嘴饞道,
    “給我喝一口。”
    劍君看看他,提著葫蘆走來,給鐵蛋也喂了一口。
    “呼!好烈!好辣!好酒!這啥?”
    “元燥雷觴。”
    劍君奪過葫蘆,晃了晃,自己也痛飲一口,
    “快說,別磨磨唧唧的。我沒整晚的工夫和你耗。”
    到底是誰在磨磨唧唧耗一個白天的……
    鐵蛋盯著劍君的麵孔,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他說他叫陸小六,前世是魔教法王陸議,師父殺了周師兄,加入魔教了。”
    劍君倒是一點也不吃驚,也沒有一劍劈下來,隻是掐指算了算,似乎陷入沉思,然後扭頭看了看一旁雪地裏劍修的屍體。
    鐵蛋順勢問道,
    “他是誰?”
    劍君沉默片刻,
    “蘇皓,天璣的弟子。”
    鐵蛋皺眉,
    “內山?就這?”
    劍君卻緩緩道,
    “你逆天改命太多次,身上殺劫無算,業數無窮。不是跟著他,我根本找不到你。
    可是……他又是怎麽找到你的……”
    鐵蛋聞言也一時沉默。
    不過,雖然沒在九陰山呆過幾天,劍宗的秘傳屁也沒學到,但眼睛可沒瞎。
    這又是內鬥又是刺殺又是叛宗的,雲台上下,種種事情,也不是遭遇一回兩回了。
    顯而易見,如今的北辰劍宗,內山外山,勢如水火,矛盾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了。
    這事兒連鐵蛋個外山之人都看得明白,劍君又何嚐不知。
    “內山,外山……”
    而他隻抬起頭,望著天上星空,又喝了一口酒,緩緩道,
    “當年玄女袁公傳劍授書,是觀北鬥九星所創,是謂北辰九曜劍宗。
    北辰九星,七現二隱,洞明,隱元兩脈因功法特殊,受天時所限,劍藏星隱,始終無法煉成,劍經早已束之高閣,傳人也久不現世了。
    剩下七脈裏,以天樞、天璿、天璣、天權,魁部四脈,常隱山中悟道,主煉功鑄劍,傳法授經,籙學術算,煉丹製藥。
    又玉衡、開陽、瑤光,杓部三脈,多走江湖四海,主伐妖破魔,守山護陣,斬邪衛道。
    各峰弟子隻有職責不同,本無高低之別,更無內外之分。
    不過我瑤光一脈,自昔載誅逍遙門時,元氣大損,至今一劍單傳。
    開陽脈當年為神主所破,弟子輩死傷殆盡,劍傳也被奪了去。
    玉衡劍主亦於前次雲台大比,與掌門鬥劍落敗,負氣出走,至今未歸,傳承斷絕。
    因此如今雲台九峰,隻剩魁部在打理,他們本就是正宗真傳弟子,自稱個內山,也無可厚非。
    你們這些都還沒資格拜玄女,登雲台的,自然就算山外之人了。”
    劍君轉過身來,低頭看著鐵蛋,
    “如何選拔弟子,何時傳道授業,值不值得傳劍授籙,本就是他們的職司範圍,我也沒資格過問。
    不過光霞山一脈是我劍宗外山,陳德威是我親傳,還有嶽鵬,周鳳,劉小六三人,也是劍宗弟子。
    既然和魔教智慧法王舊事牽扯在一起,他們到底是生是死,是正是邪,是魔是道,我當嚴查個明白。”
    鐵蛋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死屍,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還能改變什麽?”
    劍君道,
    “我不是要改變什麽,隻是告訴你,這件事我會查個明白。其他的事,查明白以後再說。”
    “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鐵蛋盯著他,
    “若查清了,師父真的叛去了魔教,你要怎樣?誅魔衛道?”
    劍君不答。
    鐵蛋冷笑,
    “誰是魔?誰是道?誰是正?誰是邪?傳劍歸他們管,你就真的撒手就不管?
    內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你都看不清,那你就是個蠢材!你看在眼裏你不管,你就是一丘之貉!
    想拜入劍宗你們不收!轉投去他派又說大逆不道!又要衛道除魔!這世上哪兒有這麽莫名其妙不講道理的宗門!撞到了就活該死在你們手裏是不是!”
    劍君不答。
    “不屑於和我這死人說麽。”
    鐵蛋冷笑,
    “你要問的問了,我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幹脆一點,拿了我的頭,給你們內山的交差吧!”
    劍君卻也不生氣,
    “你殺性大的很麽,確實是難得的好劍,難怪他們要反複洗煉磨礪你。”
    鐵蛋差點笑出聲,怒噴,
    “磨礪?嗬嗬!我磨尼瑪個頭!”
    劍君一口喝光了葫蘆裏的酒,
    “隨便你怎麽想吧,怎樣出劍快,就怎樣想好了。
    傳我劍道,有死無生,唯殺乃止。
    你的委屈,你的憤怒,你的正義,你的道心。
    在劍下,都無關緊要。”
    然後劍君擦了擦嘴,扭頭走了。
    ……這就走了?
    鐵蛋一陣莫名,隨後又是一陣惱怒。
    這些玄門高人,搞什麽莫名其妙的玩意?那現在算是個什麽意思?
    本山派人來殺他,那他現在也算是劍宗的叛徒?
    還有魔宮魔教一大堆的恩怨,是不是也要一件件找到頭上?
    天下之大,竟無他鐵蛋容身之地麽……
    鐵蛋望著夜色下的雪域,聽著遠方傳來的獸咆,沉默片刻,忽然又搖搖頭。
    不管他那麽多了,無論如何都得先鑄劍,本山的刺客這是第二個了,那之後搞不定還有四五六七八。
    鑄劍!鑄了劍就殺!
    殺殺殺!
    無論對錯!
    無論正邪!
    統統殺光!
    這天下就清淨了!
    於是瞬間恢複了道心,鐵蛋再次恢複入定,開始修行,先煉太陽,再煉太陰,之後太極四炁輪番。反複淬劍,反複巔峰,反複重組。現在鐵蛋的天殘劍炁渾厚紮實,確實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任何一舉一動,稍微打坐入定,都可能招致天雷那種。
    不過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天意,這一次重傷,鐵蛋的修為跌落了一節,但反過來倒也暫時延後了雷劫,於是鐵蛋也抓緊時間,把九曜太陽劍經修煉成功。
    原來如此,這就是蒼鬆道人說的給自己一拳,打斷突破的修煉技巧麽。這樣倒也好,可以一直給自己一劍,把修為拖延到九曜歸一的境界……
    “你在幹嘛?”
    劍君一臉震驚。
    “怎麽又回來了……”
    鐵蛋更是無語。
    剛才看他走那麽瀟灑,不就是退場了嗎??
    然後鐵蛋低頭一看,呃,好吧,原來這家夥是去打怪了,剖了一袋妖丹回來。難道……
    這是在給他護法?
    劍君眼也不瞎,何況他也是五曜合一境界,自然被他一眼看破了這鑄劍之法。
    “你!你是想在金丹境界!九曜歸一!”
    開玩笑吧!
    他化神多少年了才五曜!這家夥才入門兩年?三年?居然都快合八曜了啊!
    比他還多三曜啊!!
    三曜啊!!
    劍君快破防了!
    “而且怎麽計都羅睺都能煉成的!那兩脈的劍經不是都封藏了嗎!怎麽……
    啊!你煉了殺人劍!”
    鐵蛋沉默片刻,看看破軍劍君背後的劍光。
    “……既然被發現了,那歸塵劍經你有沒有?能不能幫我補全?”
    “幫你補……開什麽玩笑!你從哪兒學得這麽多秘法!莫非統統是德威偷偷傳給你的!”
    劍君一愣,居然勃然大怒,
    “好啊!好啊!混賬東西!我說天罡幹啥老盯著你們光霞山一脈!
    無相劍都傳了!難怪他要叛宗!讓我知道了也得殺他!”
    鐵蛋看出他動了真怒,不由皺眉,
    “傳個功怎麽了,既然我能修,為什麽不能兼修。
    何況殺人劍很厲害嗎?隱星星力不足,我都不稀罕用……”
    “住口!蠢材!混賬!法不可輕傳!這簡單道理德威都沒教過你嗎!”
    破軍劍君怒吼,
    “這混帳!你們兩個!都是混賬!以為師徒之傳是胡言亂語麽!
    我玄門的正法,每一部都與宗門氣術相幹!
    每一部真傳,犯的因,結的果,傳的劍,都是有數的!
    你收的弟子,你以為自己賴的掉!
    他們做的事,每一樁每一件,都算到你頭上!都算到師門頭上!
    你們兩個倒是瀟灑啊!這個修一卷那個修一卷!
    得了劍宗一部真傳還不夠!還要殺人秘劍!還要九曜合一!
    是不是幹脆把玄女天書也一起給你參詳一下!
    你配嗎!!
    德威他替宗門做了多少事才得這些真傳,就全給你了!
    你又替劍宗做了什麽!你有什麽功勞,可以當得起這些真傳的!”
    鐵蛋心裏也有火的,冷冷道,
    “我修煉的這每一部功法經書,都是自己曆練來的仙緣,自己了結的因果。
    你們嫌我配不上,就斬了我,收回去,傳給內山那些配得上的好了。”
    “你當我不敢!”
    破軍劍君似乎真的動了怒,抬掌想斃了鐵蛋似的,但手在空中僵住了。
    鐵蛋根本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大大方方,自顧自得修煉,還冷冷嘲諷道。
    “你們整日抱著劍宗的絕學,敝帚自珍,我看來也不過而而。莫說星圖天位早就過時出錯,隱星二曜都找不到了,連懸星宗的術算都比你們先進。
    各種劍訣劍法運用,比起神教的秘劍來,真是差得太遠了。至於劍技劍術,嗬嗬,更是等同於沒有,就一個勁刺啊刺的,一旦天上無星,炁力耗盡,怕是給耕田的吊打。
    更別提你們那個殺人劍了。
    嗬嗬,殺人劍,莫說早就不能用了,那都是個什麽玩意啊?不就是偷雞摸狗,伏擊下藥,暗箭傷人的齷齪把戲嗎?仙宮裏的醃臢玩意你們還當個寶貝似的捧著呢!不可輕傳不可輕傳,除了拿來殺人,還有個屁用啊!?
    我一路上過來想殺幾頭豬!宰幾頭羊!都得自己想辦法搞一套趁手的招式來應付啊!除了暗劍傷人就特麽啥也不成了!一點派不上用處的玩意!誰稀罕呢!”
    劍君揚眉縱目,臉上五色劍閃,看起來就快一口劍光噴過來了!
    但鐵蛋還來勁了,
    “還有你們鑄的那個劍啊,煉的那個寶啊,我是真看的不順眼啊!法印籙訣,比神教比仙宮比南方的玄門同道,都差得太多了啊!醫石丹藥,更是連逍遙派的餘孽都比不上!
    出山給我的劍,就打了幾個怪就折了,就這還是精品?垃圾!垃圾啊!難怪都沒臉發出來給弟子用,根本就是怕弄斷了吧!
    我也真不懂了,你們有什麽值得我一路打到九陰之巔去學的?一堆過時的垃圾!有什麽可稀罕的!
    我的劍比你們更利!我的劍比你們更快!我的劍比你們更強!
    等我的劍鑄成了,就打上雲台,奪了鳥位!做劍宗之主!讓你們看看什麽是真正的劍道!”
    劍君怒不可遏,
    “讓我們看看真正的劍道!怎麽!你也想挑了劍宗!”
    鐵蛋簡直想笑,
    “你們再這樣搞下去,還需要別人來挑?就這些過時的本事,根本自己過劫都難應付了吧!
    我看真不是法不輕傳了,是你們也沒什麽可傳的了!
    要是胭脂山的師兄弟能學到點真本事!何至於都撐不到我來救他們!”
    劍君怒極反笑,
    “大言不慚!大言不慚!那換了你又如何!這九曜歸一之法,你就願意獻給劍宗嗎!”
    “可以!有什麽不可以!你們想要!拿去好了!”
    誰知鐵蛋沒有半點猶豫,
    “神教的血籙大大方方傳到現在了!滿天遍地得授經!斷宗了嗎!絕脈了嗎!
    我巴不得天下劍修越多越好,才好一道鬥劍,相互印證,完我天書!鑒我大道!
    總好過窩在泥裏做井底之蛙!修成了精也是癩蛤蟆!”
    “豎子!!”
    劍君勃然大怒!抬手一劍刺來!直點鐵蛋眉心!
    然而鐵蛋眼皮都不眨一下,隻死死盯著刺到眉心,碧玉似的寶劍。
    那劍刃猶如明鏡,直照出鐵蛋青藍的雙瞳,眉心的血線,和漫天的星辰。
    九曜歸塵鎮星劍意
    “快點看!”
    劍君罵了一聲,氣的不行,取出葫蘆,仰頭噸噸得喝。
    哦,妖肉什麽的都是順帶的,剛才是打酒去了。